《桃初你长心12》薇风细羽

9、第九十九站：勿忘约定

　　“我有什么不愿承认的。”

　　监狱里的严辞突然狂笑起来，笑声在冰冷的墙壁间回荡，显得格外凄厉。他终于还是抛弃了尚悦悦，让她在这个世界上孤苦伶仃地活着，而他自己，却仿佛解脱了一般。

　　“那你就是承认了？侵犯、绑架、贩卖毒品，这些事都是你做的？”王成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

　　“是啊，”严辞的笑容里带着一丝自嘲，“我这种人，还有什么可以留恋的？还有什么不可以放弃的？说到底，我只是一个利用别人达到自己目的的杂碎罢了。”

　　林娜站在审讯室的单向玻璃外，看着里面近乎癫狂的严辞，心里五味杂陈。王成在里面沉默着，他知道严辞是他的兄弟，但他也清楚，这个兄弟，已经走得太远，做了太多无法被原谅的事。

　　看着他的表情，她心里多少还是心酸多一点。反倒觉得，看着他，她就只想起我年轻时与他同流合污的样子。她此刻只觉得，非常恶心。

　　“王成！我都快要走了，连最后一顿酒也不请我喝吗？”严辞的声音里，突然带上了一丝乞求。

　　“我……”王成的心，在这一刻彻底软了下来。他看着严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王成走到门口，脚步沉重。他不应该答应他的，为什么还要三番五次地答应他无理的要求？他觉得严辞还是严辞，但又不是王成记忆里的那个他了。

　　人各有志，一旦选择了错误的路，就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严辞看着自己被手铐锁住的双手，他没什么可以留恋的了。他只知道，她已经不需要他，也可以活下去了。

　　榆林市，万达广场

　　尚悦悦手里的奶茶突然掉在地上，摔得稀巴烂。她的心，仿佛也跟着碎了一地。她呆呆地看着那滩洒落的奶茶，却并没有觉得可惜，只是默默地想着，再去买一杯好了。

　　“尚悦-悦悦，怎么了？”杨诗雨从后面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看着地上那滩狼藉，又看了看尚悦悦失神的脸。

　　“没什么事……”

　　“奶茶洒了啊，没事，我们再去买一杯，没多大事。”杨诗雨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买完我陪你逛逛衣服，然后去做美甲和护肤，女孩子就应该好好爱惜自己，变成黄脸婆了谁会看你一眼。”

　　“嗯……”

　　尚悦悦的心，却早已飘远。她不知道，她所爱的人，正在离她而去，永远地，永远地。

　　在父亲的逼迫下，她和严辞结了婚。在工作上，她是他的秘书，但他们之间，却从未有过真正的感情。只是，他们还是有了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隔壁那个十岁的女孩，严露露，就是她和严辞的爱情结晶。严露露一直看着妈妈，手里捧着新买的奶茶，小口地喝着。

　　“妈妈，妈妈，爸爸去哪了……”

　　“你爸爸他……”尚悦悦每次提到严辞，都什么也说不出口。她曾经答应过严辞，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帮他照顾好他们的女儿。这一点，她从未忘记。

　　“妈妈，你说啊，他到底去哪了……”

　　“你爸爸他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办事了。”

　　这时，江明洋和他的儿子江卿桀出现在了尚悦悦的眼帘。江卿桀拉着于心，看得出来，他是替于斯幸来接女儿的。

　　“江明洋……”

　　“看到我怎么这么害怕？”江明洋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讥讽，“你看到了吗？严辞快要被处死的新闻。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曾经作死的下场。”

　　“江明洋，你什么意思……”

　　江明洋是故意在尚悦悦的女儿面前说这些的。他就是想让严露露知道，她的父母亲，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爸爸，这个阿姨是谁啊？”江卿桀指着尚悦悦问。

　　“儿子，她是我一个同学，”江明洋说，“她只是一个为了一己私欲而毁掉别人的人，她并不值得可怜。所以，我们要离她远远的。”

　　杨诗雨突然站出来，挡在尚悦悦面前。她像一座大山，为尚悦悦遮风挡雨。她看不惯别人这样欺负尚悦悦。自从尚悦悦失去了姐姐，她和关晓雅，就成了尚悦悦最好的朋友。

　　她没有机会护你周全，但她会替她来护她周全。因为她也算是你半个“姐姐”。她要让看不起她的人知道，她有她的保护着，所以她永远不用害怕。

　　“诗雨……”

　　“没事……有我呢！”

　　“行，我不说了，我走了。”江明洋拉着江卿桀，转身离去。江卿桀还回头看了尚悦悦和杨诗雨一眼。

　　那一天，他保护了她。他感觉自己好像被她姐附身了一样，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在支撑着她。

　　“杨诗雨，严辞真的要走了吗？那我和我女儿怎么办……”尚悦悦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助。

　　“尚悦悦，有我和关晓雅呢！怕什么孤独。”杨诗雨坚定地说。

　　她明显是想留住尚悦悦，不想让她接触到关于严辞的事。因为她舍不得看见尚悦悦伤心的模样。

　　“杨诗雨，你说什么鬼话呢！你的夏志阳离开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你别跟我说你忘了……”尚悦悦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尖锐。

　　“我……”杨诗雨哑口无言。其实她都记得，只是她不想提。她怕自己一旦悲伤逆流成河，就再也止不住了。为一个死去的人糟蹋自己的眼泪，这不是她杨诗雨的风格。

　　杨诗雨最终还是没能留住尚悦悦。她把自己的女儿严露露交给了杨诗雨，而她自己，则奔赴警察局。

　　十月初，榆林早就雪漫金山。她在不断奔赴着他，什么也不为，只是为了兑现他们曾经的那个约定。她在等待，它兑现的那天。

　　“杨阿姨，我妈妈她去哪……为什么跑得那么快……”严露露仰着头问杨诗雨。

　　“你妈妈她有她应该要做的事情，来！去杨阿姨家玩去。”

　　“好。”

　　有些事情，明知道结局是什么样，明知道已经赶不上了，但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就是要亲眼去看看，结局摆在自己眼前，才会死心。

　　尚悦悦打了车，正在赶往警察局。她拨通了余诗诗的电话。她知道她还保留着她的电话，而余诗诗的电话，也一直没换，好像就是在等她打过来似的。

　　“喂，谁……”

　　尚悦悦咽了咽唾沫，终于还是说出了口。她知道自己一个人无法阻止余诗诗恨自己，但也要尽最大的勇气，求她帮忙，让她和严辞见最后一面。

　　“是我，尚悦悦……”

　　“原来是-是你啊，”余诗诗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意外，“打电话给我干什么？我早就应该换了这个号码。”

　　“你到最后不也没有换吗？”

　　“我……”余诗诗沉默了。

　　她知道他舍不得她，以他的性格，她还不比任何人清楚吗？他就喜欢倔，从来都不会承认自己替他人着想的事。

　　“求求你了，我想见严辞最后一面，哪怕和他说说话，也就满足了。你曾经不也一样满足杨诗雨吗？为什么我这小小的要求，你都不可以满足？”

　　“你知道严辞他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你吗？”余诗诗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忍，“昨天我去见他，他让我转告你。正好你打来了，我就告诉你他的原话。”

　　“你瞎说，你瞎说……”尚悦悦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

　　“他说，他一直以来只是利用你。至于把你留在身边当秘书，也是你爸爸的威胁。既然他现在要死了，就不会再受到威胁了。”

　　“我……”

　　电话从尚悦悦的手中滑落，掉在厚厚的雪堆上。这时，一个男人走过来，帮她捡起了手机。尚悦悦回头，清晰地看见了父亲尚暮嵘的身影。

　　“女儿，这是你的手机，拿好。”

　　尚悦悦扑进尚暮嵘的怀里，哭了好久好久。泪水瞬间冻结，和悲伤融在一起，变成了漫天的雪花。

　　“爸！爸！我的心好痛，为什么爱情会是这样？我都不愿意相信爱情了。”

　　“你和他不也有了一个孩子了吗？你还奢望什么样的爱？”尚暮嵘叹了口气，“你还不如去和杨诗雨、关晓雅他们一起创业。”

　　那一天，他才醒悟。青春多么好，都只是回忆里的一道风景线。留不住，也挽留不了。他的痛苦，也瞬间可以要了他的命。

　　他在想，如果可以回到那一年的秋天，她会不会和他一样，在榆溪河畔散散心，静静地看着河水流淌，然后心也开始微凉，开始心动。

　　“你跑得那么快干什么啊，我都跟不上你了。”

　　“你也太弱了吧，你可是男孩子……”

　　严辞看见林染在和尚悦悦玩耍，他却从不凑过去。因为他知道，他不喜欢和女生玩，他喜欢的，是玩弄女生。

　　“你今天又在这里坐啊。”

　　严辞回过头，看见了魏音宁的脸颊。

　　如果他早一点靠近她，那她是不是不会因为暗恋他而痛苦了？是不是他反应迟钝，让本属于他的，悄然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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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对着榆溪河许下约定，如果有一天忘记了，也要回到这里把承诺兑现。谁耍赖，谁就是小狗。

　　“你看上哪个女生了？眼神这么迷离……”魏音宁逗弄着严辞。

　　“没……没有。”严辞的脸微微泛红。

　　严辞早就喜欢尚悦悦了。但他看在她姐姐尚佳佳那么凶的份上，就不敢靠近。他往往为了能和尚悦悦喝一杯奶茶，聊聊天，都要想尽一切办法去哄尚佳佳开心。在学校给尚佳佳做牛做马，才可能换来一次和尚悦悦相处的机会。

　　尚佳佳只想让严辞这个“舔狗”知难而退。因为再怎么接近尚悦悦，到最后依然得不到她的开心。除非冯鑫死，除非世上再无冯鑫。

　　“冯鑫，我们走。”尚悦悦在后面叫住了冯鑫。冯鑫回过头，看见少女的脸颊，还是记忆中的那般清秀。

　　严辞刚想挽留尚悦悦，她就这样被冯鑫带离了自己的眼帘。

　　魏音宁走下来安慰着严辞。他知道严辞心里不好受。毕竟，尚悦悦是他最喜欢的人，一个说起来比生命都重要的人。

　　直到眼睛一睁，就看见那些漂浮不定的记忆浮现在眼前。我知道你已经不可能赶来，但我的眼眸，还是流出了眼泪。

　　“你还有什么遗言吗？我们好歹曾经是兄弟一场，我给你说遗言的机会。”王成问。

　　“我想让你等她来，告诉她，我会在黄泉路上等她。”严辞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会喝孟婆的汤。如果她觉得我这辈子亏欠她，那么下辈子，我当女生，她下辈子当男生。我为她生孩子来还债。”

　　在鸣枪一响，子弹直接击穿了严辞的胸膛。他，还是微笑着离去。

　　他这一生作恶多端，无恶不作。他这种人，就该死。死了，至少这个世界会安静许多。他知道自己对不起她，所以他们约好了，下辈子一定要再相见，不能再错过对方……

　　“严辞，你每次都约尚悦悦出去，又何必呢？她明明喜欢冯鑫，你不是有眼看的吗？”尚佳佳曾经这样问过他。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只要努力，我一定会感化她。”严辞说，“我不知道那一天是多久，但我会等。这辈子等不了，那就下辈子。”

　　尚佳佳真是不懂，眼前这个男人，为什么执意要和尚悦悦在一起。甘愿在得不到的情况下做“舔狗”，也不愿做个得不到的陌生人。

　　林染听见了外面的枪响，开始疯狂地拍打着监牢的铁门：“什么时候轮到我？”

　　“你想死？不可能。”林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我要把你关在监狱里，让你知道剥夺人权的滋味。你是我养子，我又何须对你宽容？”

　　林染拍着监牢，愤怒地咆哮着。他感觉自己活着已经没有了意义。像他这样的烂人……

　　突然，门口闯进了一个人，是尚悦悦。她汗流浃背，看着林娜一个人站在那里，她慢慢地靠近她。

　　“严辞呢？你告诉我，他去哪了？”

　　“你来迟了，”林娜的声音很平静，“他已经不在了。他的尸体还在法场，你可以自己去看。”

　　犯了错，就要承担后果。这是谁都明白的道理。可这样的后果，叫他怎么接受？他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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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爱你了。你这句话，很早以前就想对我说了吧。你不想拖泥带水，留下任何遗憾。因为这样，你才能走得安心。

　　你不爱我，你干嘛要骗我？说你离不开我。能不能在走到最后，不要说你要娶我？留下的回忆和孩子该怎么办？把我丢下，又不管我。你告诉我，一个人该怎么过？

　　“你其实很优秀，”林娜对着尚悦悦笑了笑，“我知道你父亲犯过罪，姐姐也犯过罪。但你不一样，你是比他们都纯洁的。你可以救赎自己，你为什么不尝试一下？”

　　尚悦悦看着林娜，又看了看被魏安宜押送回来的关晓雅。关晓雅低着头，不敢看她一眼。

　　“怎么连你也……”

　　“尚悦悦，我曾经那样陷害人家的儿子……”关晓雅的声音里充满了悔意，“没事的，我只要给一个交代就行。我相信魏阿姨可以原谅我的。”

　　关晓雅知道，如果当初不是她出钱医治魏音宁，恐怕现在魏安宜就要把她直接送进监狱，蹲上个十年八年。

　　突然，魏音宁冲了上来。他是跟着关晓雅的手机定位过来的。他挡在关晓雅面前，想成为保护她的伞。

　　“魏……”

　　“我不是叫你不要追究了吗？我不要你为了我……我不值得你为了我……”

　　“你想想，如果没有她，你儿子早就病死了，还有可能站在这里和你说话吗？”魏音宁对着魏安宜说，“你感恩人家都来不及，为什么还要计较？我都不计较，你计较个什么？”

　　“我……”

　　那天，那个少年挡在她的眼前，让她第一次感觉到被人保护的温暖。她喜欢的感觉，在这一刻，显得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

　　“儿子，你给我让开！”

　　“不让！死都不让！”

　　“只要你记得我就好，我不就蹲几年牢嘛，还会有什么？”关晓雅对着魏音宁笑了笑，“我知道你很爱我，这样，我就很值了。”

　　魏音宁拉着关晓雅的手，死活都不愿意松开。

　　请君勿忘约定。来年，一起去看桃花开满榆林，一起去看榆溪河，并兑现那年在榆溪河许下的承诺。唯有这样，她的死才不会有任何遗憾。她相信他，不会让她失望，也不会让爱她的他，这样痛心疾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