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他》远留其明

4、第 4 章

　　【第一幕：倒计时30天】

　　空教室变成了残酷的角斗场，而江微明是唯一的、被迫成长的角斗士。

　　陈绝将“年级前五百”这个抽象目标，拆解成冰冷的数据，写满了整面白板：数学需达到92分，语文102，英语95，理综115。他在她抬头就能看见的天花板上，贴了一张醒目的纸条，上面是他力透纸背的字迹：「404-500=活下去」。404是她上次的分数，500是目标，等号后面是三个沉重的字——活下去。这不是鼓励，是赤裸裸的威胁与共生契约。

　　知识体系的重建工程浩大而痛苦。陈绝用思维导图，将六年庞杂的知识点拆解成633个清晰节点，命令她每天必须“点亮”21个，完不成就不能睡觉。每一次做错题目，惩罚不是抄写公式，而是抄写一页江沉月的日记——逼着她一字一句，直面哥哥笔迹里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温柔叮嘱和深沉担忧。

　　凌晨三点，万籁俱寂。江微明困得神志不清，额头一下下往坚硬的桌面上撞，试图用疼痛驱散睡意。在她又一次撞下去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垫在了她和桌面之间。
　　“咚”的一声闷响。
　　江微明猛地清醒，看见陈绝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掌心被桌角磕破，渗出血丝。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抽了张纸巾随意按住，继续指着卷子上的错题。

　　第一次周测，江微明的数学破天荒地及格了——88分。虽然离目标还有距离，却是一个从零到一的突破。
　　那天深夜，陈绝没再逼她做题，而是带她翻墙出了学校，去了一个24小时营业的旧书店。在弥漫着陈旧纸墨香气的书架深处，他默许她点燃了一支烟。

　　两人并肩坐在冰凉的地板上，背靠着塞满哲学书籍的书架，烟雾在昏暗的灯光下袅袅盘旋，像两只暂时逃离牢笼、在无人角落偷偷汲取一点微光的耗子。

　　暗线推进：江微明在书包夹层里发现了林夕塞进来的一个信封。里面是“刹车片购买记录”的复印件，旁边用娟秀的字迹写着：「想知道你哥到底怎么死的，就查清楚你爸在今年3月17日那天的全部行程。」

　　【第二幕：作弊照片】

　　平静的表面被瞬间撕裂。
　　学校匿名论坛突然爆出一张高清照片，角度刁钻，清晰地捕捉到月考考场内，陈绝向江微明递过一张折叠小纸条的瞬间。发帖人标题极具煽动性：「‘倒一’公主122分惊天逆袭真相揭秘：满分学神亲自下场当枪手！」
　　事实上，那张纸条是江微明当时手指被试卷划破，陈绝递给她的空白创可贴。但在刻意截取的画面和引导性文字下，真相被彻底扭曲。

　　校园暴力迅速升级，展现出其最丑陋的一面。

　　·江微明的个人储物柜被泼上刺目的红漆，上面写着「垃圾只配靠男人」。
　　·一群自诩精英的贵族学生发起联名信，要求学校“严肃考纪，取消江微明成绩，维护明德百年声誉”。
　　·她像往常一样走进教室，迎接她的不是寂静，而是全班同学整齐划一的、带着嘲讽笑意的掌声，以及同步高呼的“作弊！作弊！作弊！”

　　陈绝的反击迅猛而精准。

　　·他直接黑入学校中央监控系统，调取并剪辑出当天考场的完整监控录像，清晰地显示他递过去的是印着卡通图案的创可贴，纸条展开是空白的。
　　·紧接着，在课间操广播时间，他强行切入信号，播放了一段录音——是赵丞和他的叔叔，那位监考老师，在办公室密谋如何利用“作弊”陷害江微明的对话。证据确凿，赵丞被勒令停课反省。

　　然而，澄清带来了二次伤害。视频虽然证明了没有作弊，却坐实了“陈绝为她不惜违反校规、强势出头”的事实。舆论风向瞬间扭曲，变成了更恶毒的猜测：“果然是睡了年级第一才换来的分数吧？”“倒一除了家世和那张脸，也就这点本事了。”
　　这一次，连她曾经引以为傲（或用作盔甲）的“家境”，都无法成为有效的盾牌。

　　【第三幕：林夕的审判】

　　实验楼天台，风声呼啸。
　　林夕将一份更厚的文件袋塞给江微明，里面是“刹车片购买记录”的原件和一些模糊的跟踪照片。
　　“微明，我查到了。你爸在3月17日，确实去了一家位于郊区的、几乎废弃的汽修厂。他买了两套完全相同型号的高性能刹车片。一套，后来被装在了你哥出事的车上。而另一套……”林夕深吸一口气，“至今下落不明。”

　　她紧紧抓住江微明的肩膀，眼神锐利，带着一种道德的拷问：“微明，你看着我！如果，我是说如果，陈绝接近你，帮你，真的只是为了利用你报复你爸，甚至……你爸可能真的和你哥的死有关……到时候，你站哪边？”
　　江微明握着那叠冰冷的纸张，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第一次在林夕面前语塞，无法给出任何答案。

　　与此同时，陈绝坐在公寓的电脑前，屏幕上正显示着江微明手机麦克风实时采集的音频波形——他之前送给她的那个定制手机壳里，嵌入了微型的监听程序。耳机里清晰地传来林夕的质问和江微明的沉默。
　　当听到“另一套刹车片下落不明”时，陈绝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这件事，完全超出了他的调查范围，他的复仇剧本出现了致命的、未曾预料到的漏洞。

　　而林夕在发送完那些资料后，收到了私家侦探的最新邮件附件：「关于‘晨星孤儿院’火灾事故保险赔偿及社会捐助资金最终流向核查：最大笔资金注入方为‘江氏慈善基金会’，备注为‘人道主义援助及心灵抚慰金’。」
　　看着这行字，林夕浑身冰凉。一个可怕的推论在她脑中形成：陈绝是为了这笔钱？或者是为了报复江家间接导致孤儿院火灾？无论哪种，他都极度危险。她下定决心，哪怕用最决绝的方式，也要把江微明从陈绝这个“纵火犯”和“复仇者”身边拉开。

　　【第四幕：父女对赌】

　　江家山顶别墅，灯火通明，却冷得像座冰窖。
　　江父难得在家，坐在昂贵的红木书桌后，对站在面前的江微明提出了一场“成人礼”交易：放弃国内高考，立刻前往瑞士一家封闭式管理的寄宿学校，直到大学毕业。作为交换，他会以她的名义成立一个规模可观的“沉月基金”，专门资助贫困优等生，用以纪念江沉月。
　　“否则，”江父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你名下所有信用卡、账户，将被无限期冻结。你不再是江家小姐。”

　　江微明看着父亲冷漠的脸，忽然笑了，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可以。但我也有个条件。”

　　“二模考试，如果我考进年级前五百名，你必须把3月17日购买那两套刹车片的全部发票、记录原件，交给我。如果我做不到，”她顿了顿，声音清晰，“我立刻滚去瑞士，这辈子不再回来。”
　　江父审视着她，眼神深沉难辨，最终，点了点头：“一言为定。”

　　深夜，江微明鬼使神差地潜入别墅的地下私人车库。在江沉月那辆早已被封存、落满灰尘的报废跑车后备箱暗格里，她摸到了一个硬质的纸盒。
　　打开，里面是一套全新的、未曾使用过的刹车片，包装完好，型号与林夕给她的记录完全一致。
　　她手脚冰凉地拍下照片，发给陈绝，附言：「他留着这套，是想……再杀一次谁？」

　　照片发出去的半小时后，陈绝如同暗夜里的鬼魅，利用江微明提供的漏洞，潜入了守卫森严的车库。他用随身携带的微型检测试剂滴在刹车片的金属部件上，结果让他心胆俱寒——这是劣质的翻新件，内部金属疲劳，一旦在高速状态下使用，会被轻易剪断，导致刹车彻底失灵。
　　他猛地想起江沉月车祸前一天，笑着塞给他零件盒时说的话：“阿绝，给你的破车换个新刹车，跑远点……”
　　原来，江沉月是用自己的生命，替他测试出了这套看似光鲜、实为“杀器”的刹车片的安全性。

　　【第五幕：考场大火】

　　二模考试当天，理综科目开考在即。
　　赵丞在被停学期间，竟雇佣了校外混混，潜入实验楼，点燃了化学品储存室。刺鼻的浓烟瞬间弥漫，火警铃声凄厉地响彻整个校园，考试被迫中断。
　　混乱中，“江微明怕成绩露馅故意纵火”的谣言如同毒蛇般迅速传播。

　　陈绝和江微明被分在不同的考场。
　　陈绝提前交卷，敏锐地察觉到烟雾来源异常，第一时间冲向了实验楼。他试图抓住纵火者，却被反锁在燃起大火的化学品室内，浓烟呛得他视线模糊，呼吸困难。
　　而江微明的考场天花板电线因高温熔断，火星溅落在她几乎写满的答题卡上。她的第一反应，竟是徒手去扑打那些火星，死死护住那张卷子——在那一刻，这张薄薄的纸，等同于她与父亲对赌的筹码，等同于哥哥死亡的真相，等同于……她和陈绝“活下去”的契约。

　　一场双向的奔赴在火海中上演。

　　·江微明侥幸逃出考场，听到有人喊“陈绝好像被困在实验楼里了”，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逆着慌乱逃散的人流，冲进了浓烟滚滚的楼道。
　　·与此同时，陈绝用消防斧劈开了反锁的门，拖着被灼伤的手臂冲出火场，却在走廊尽头，看到了那个不顾一切向他奔来的身影。
　　两人隔着摇曳的火焰和翻滚的浓烟，目光在空中交汇了一秒。那一秒，仿佛穿透了所有伪装、算计和隔阂，直抵彼此最脆弱、也最不容触碰的“死穴”。

　　大火最终被扑灭。所有试卷焚毁，学校宣布择日重考。赵丞在被警察带走前，对着脸色苍白的江微明，露出一个癫狂而恶毒的冷笑：
　　“江微明，你以为你爸是什么好东西？他才是真想烧死陈绝的人！因为他怕陈绝手里的刹车片证据！”

　　【第六幕：天台跳楼】

　　【第六幕：天台跳楼】

　　火灾后的凌晨，校园死寂。
　　接连的打击、重考的压力、赵丞临别的话语、父亲的冷酷、刹车片的真相……所有的一切，像无数双手，将江微明推向了崩溃的边缘。她带着江沉月的日记本，爬上了教学楼天台，坐在冰冷狭窄的栏杆外侧，双腿悬空，轻轻晃荡着。这个姿势，和三年前得知哥哥死讯后，她爬上天台时一模一样。

　　陈绝冲上天台时，手臂上还缠着火灾中匆忙包扎的、渗出血迹的绷带。他看到坐在死亡边缘的江微明，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的声音因吸入浓烟和极度恐惧而嘶哑：
　　“江微明！你跳，我就跟着跳下去！你哥把你托付给我，我欠他的，不止一条命！”

　　他开始揭露被火焰灼烧过的、血淋淋的真相：

　　·他承认最初接近她，确实是为了利用她作为棋子，报复江父。但他真正的目标，并非江父本人，而是当年具体经办“刹车片”事件的买凶中间人——那个人，现在是江氏集团的首席法律顾问，也是当年“晨星孤儿院”的院长。
　　·他拿出那份“火灾受益人”文件，急切地解释：“我不是纵火者！我是那场大火里，唯一活下来的那个人！江氏基金那笔钱，是事后迫于舆论压力的‘赔偿’和‘封口费’，不是他妈的什么‘慈善’！”

　　他朝着她，一步步走近，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手，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恳求：
　　“江微明，再信我最后一次。我们一起，把二模考进前五百，换你爸手里的罪证。之后……你想去告发我，还是想亲手把我从这里推下去，都随你。”

　　坐在栏杆外的少女回过头。凌晨的风将她脸上的泪水吹成冰冷的痕迹，但她却扯出了一个如同往日般、甚至更加张扬夺目的笑容，像一只在绝境中也要展开残破尾羽的孔雀：
　　“陈绝，你听好了。你跳，我绝不跳。我要你活着，睁大眼睛看着——我怎么赢。”

　　【第七幕：重考与新生】

　　重考前的七十二小时，成了两人与时间、与命运的一场豪赌。
　　他们在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医院走廊里背书，在离太平间仅一墙之隔的空病房里疯狂刷题，将死亡的阴影当作背景板，把“活下去”这三个字，写满了每一张凌乱的草稿纸。

　　重考成绩公布的那天，临时考场外鸦雀无声。
　　电子屏幕上，江微明的名字后面，清晰地显示着年级排名——498。
　　在看到那个数字的瞬间，江微明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缓缓蹲下身，将脸埋进膝盖，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泪水汹涌而出，打湿了地面，将手中成绩单上的数字晕染开，像一朵骤然绽放的、蓝色的烟花。
　　陈绝靠在不远处的墙上，安静地看着她，嘴角难以自抑地微微扬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悄悄将口袋里另一张成绩单揉成了团——那上面，他的排名从永恒的第一，掉到了第五百名。他故意写错了两道选择题的答案，只是为了陪她一起，堪堪踩在那条名为“生”的及格线上。

　　江父履行了赌约，派人送来了一个密封的文件袋。里面是3月17日购买刹车片的发票原件。发票的抬头栏，赫然写着一行字：「明德中学实验楼维修及化学品室高温摩擦测试专用」。
　　——那场差点烧死陈绝、焚毁一切的大火，其源头“化学品室”，正是使用了这批劣质刹车片进行所谓的“高温测试”！

　　陈绝立刻将发票拍照，发送给那个神秘的联系人。
　　片刻后，对方回复：「这是重要证据，但想彻底扳倒江父，还需要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份东西——江沉月留下的绝笔信。根据我们截获的碎片信息，它应该就在‘晨星孤儿院’火灾后的废墟里，一个防火保险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