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春天留下》狼狼王

6、第 6 章

　　子宫模型摆在医生办公室的桌面正中，模型不是新的，颜色已经暗淡，还有点掉色。
　　医生用模型准确又仔细的告诉病人，你的病情，手术怎么做，手术的风险和术后的并发症。
　　手术前要签很多字，江元根本来不及看清楚里面的内容。手术前的一系列流程让江元脑子发蒙。
　　电视上切个镜头主角就躺在手术台上，简单又快捷。
　　真实的手术很麻烦，要术前检查，术前准备，术前谈话签字。
　　江元在这一个个具体的术前准备里，慢慢感觉自己真真切切活着，感觉自己真真切切的在生病，心里憋着口气，呼不出来，闷得厉害。
　　“这里签你的名字，大拇指按这里取指纹画押。”陈医生指了指电子签名板上空白的地方。
　　“好。”江元用电子签字笔写好名字，大拇指按在右下的长方形凹槽里，按上指纹。
　　江爸和柳夏春站在江元坐着的轮椅后面。
　　今天的江元说话次数五个指头都数的过来，发呆的次数多到11次，柳夏春看着江元没说话，语言已经起不到安慰作用，江元听的够多了。
　　柳夏春想，自己好恨江元，又好爱她。恨她在12月5日周五那天，狠心抛弃自己，和自己提分手。明明那段时间她们那么亲密，她以为她们的感情已经上升到稳定的恋人阶段。
　　她已经看好江秋小区的房子，毕业以后带江元去看房，只要江元点头，她就把房子买下来。
　　她们未来一起上下班，一起养小猫小狗，一起过平淡幸福的日子。
　　为什么江元要和自己提分手？
　　她好恨江元。为什么要打破她对未来幸福的全部希望？为什么不能把自己规划进她的未来？就算是没有未来的未来……
　　就算是死，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不要再丢下她了，江元。
　　江爸去买手术包了，柳夏春则是去地下负一楼的小店买卫生巾。江元一般是10号来列假，今天8号。
　　留下独自坐在窗户前的江元，失神望着外面的天空。好蓝，今天是个大晴天。
　　她不想再去想什么病情了。
　　地下负一楼阴暗湿冷。
　　柳夏春边走边深呼吸，医生的话压得她呼吸不畅，恶性肿瘤，宫腔镜手术，在腹部上开五个洞，切除左边的卵巢。右边的卵巢保留，但是也有癌变可能。
　　20岁的江元，手术，癌症，这几个词不可思议的组合在一块，炸得柳夏春血肉横飞。
　　柳夏春蹲在拐角处，宣泄她的害怕，哭得心口痛。江元好几次突然腹部胀痛，经常感觉到累，嘴唇发紫，在此刻都有了解释。
　　柳夏春自虐一样的哭，她好恨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带江元看医生。
　　鲁主任说，再早俩个月来医院，就不用化疗了。
　　“柳夏春，回头。”江元手抚上柳夏春颤抖的后背，她怕柳夏春飞走了，被名叫愧疚的风吹走。
　　“不是你的错，柳夏春。意外和明天哪个先一步来，我们不知道。刚检查出来的那天下午，其实我想对你说的是我好害怕，柳夏春。”
　　江元低头看眼睛红红的柳夏春，“我们都才20多岁，会害怕很正常。谢谢你留下来，你已经做的够好了。我不允许你责怪自己，我爱你。病好以后，我们一起去逛夜市一起去旅游，好不好？”
　　嘴硬的江元现在像个棉花，把柳夏春轻轻包裹起来，江元所有的温柔耐心都给了柳夏春。
　　柳夏春转身紧紧抓住江元，抱住她的江元。
　　柳夏春喜欢做计划，喜欢吃抹茶蛋糕会一直吃到腻，喜欢江元会一直喜欢到自己死去。
　　江元这么好，她舍不得。
　　12点半，江元被推去做手术，躺在有轮子的病床上。外套在妈妈手里，眼镜在柳夏春手里，手术不让带进去。
　　江元眯起眼睛努力辨认，还是看不清玻璃外向自己挥手的家人和爱人。江元近视500度，散光严重。
　　看不清也好，江元想，要是看见她们哭，自己肯定也哭。手术时候不能哭，护士说。
　　护士推着自己穿过一个一个走廊，白色的灯光在江元散光严重的眼睛里像雾。
　　手术室里和电视上差不多，绿色的布，精密的仪器，和四五个医生护士，江元头开始发晕，麻醉气体从她的呼吸道进入身体发挥作用。
　　时间成了最重的东西，压在等待病人的家属身上，柳夏春和江家人共同承受这折磨人的等待。
　　手术从中午12点半一直持续做到晚上六点。
　　五个半小时的手术时长，从天亮到天黑，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江元家属，江元家属过来。”
　　“在的，在的。”家人们急忙围上去看江元。
　　江元在手术结束后还哭了一会，哭得好爽，把手术前积攒的害怕都一股脑哭了出去。哭着哭着，想起护士说的，手术时候不能哭，改成抽泣，想停也停不下来。
　　还好手术室里的护士经验丰富，温温柔柔的安慰江元，“好了，手术结束了。别怕，不哭了。你很勇敢，小姑娘。”
　　江元松了口气，呼吸渐渐平稳，自己熬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