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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六章 渡厄2(199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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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凌迟
那一夜,凌瑶被困在无尽的梦魇里。
她哭喊着挣扎,浑身被冷汗浸透,任凭凌承业如何呼唤、安抚,都无法从黑暗的深渊中挣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苦。
然而,真正的噩梦才刚开始。
第二天上午凌承业像往常一样,轻声唤醒她。凌瑶睁开眼睛,那双曾经清澈灵动的杏仁眼,此刻却像蒙尘的琉璃,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没有焦点,也没有任何回应。
“阿瑶?”他心头一紧,以为她还在生气,放柔了声音去哄,“是哥哥错了,哥哥跟你道歉。”
没有反应。
他端来温水,递到她唇边,她连嘴唇都没有动一下。一种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凌承业的心脏。他慌了……
林医生再被请来时,语气沉重:“凌先生,这是急性创伤后应激障碍,并伴随解离性木僵状态。
她承受的刺激超过了心理能负荷的极限,导致精神上的一种自我保护性关闭。简单说,是她暂时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凌承业的下颌线绷得死紧。
“现在,您唯一能做的,就是提供绝对稳定的安全感和无限的耐心。”林医生交代,“她不能再受任何刺激,她需要熟悉的、让她感到安全的人和环境。多跟她说话,哪怕没有回应。”
时间开始变得粘稠而残酷。
第一天,她像一尊没有灵魂的瓷娃娃,任由摆布。
第三天,她开始靠输液维持生命,针头刺入她苍白纤细的手背,凌承业觉得那针是扎在了自己的心上。
第五天,凌承义闻讯赶来。他冲到床边,拉着凌瑶的手,语无伦次地说着笑话,想逗她笑。可床上的人毫无反应,连眼珠都没有转动一下。
凌承义愣愣地看了她半晌,猛地转身冲出卧室,在走廊上,这个向来张扬不羁的三少爷,靠着墙壁,肩头剧烈耸动,压抑的呜咽声像是被困兽的哀鸣。
凌承业将她卧室的外间改成了临时书房。他就在这里处理所有事务,他几乎24小时守着她,仿佛要通过这种不间断的在场,对抗那种将她从自己身边夺走的无形力量。
“阿瑶,今天下雨了,你听。”
“阿瑶,哥哥在这里。”
“阿瑶,就尝一口,你最喜欢的燕窝粥,好不好?”
第十天,他端着粥碗的手在发抖。胡茬爬满下颌,昂贵衬衫皱得像抹布。
“阿瑶,张嘴...”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就尝一口...”
奇迹发生在刹那。
她的睫毛轻轻颤动,或许是听到了哥哥声音里的绝望,苍白的唇微微张开一条缝隙。他屏住呼吸将粥喂进去,看着她喉间细微的吞咽动作,突然红了眼眶。
第二个星期,她依然蜷缩在窗边,像株快要枯萎的植物。睡裙空荡荡挂在身上,腕骨支棱着,翡翠镯子松垮地晃荡。
某个清晨,凌瑶先醒了。
晨光里,她凝视哥哥憔悴的睡颜。青黑眼圈,深刻皱纹,凌乱发丝——这两个月的守候在他身上刻下太多痕迹。她心疼了,指尖不自觉地抚上他紧蹙的眉间。
凌承业猛然惊醒。
布满血丝的眼睛先是惊恐,待看清她清亮的眸光,突然剧烈收缩。他猝然收拢手臂,声音沙哑:“阿瑶?”
“哥哥...”
这声呼唤像破冰的春汛。他浑身剧震,捧住她的脸反复确认:“阿瑶...阿瑶...”金丝眼镜后泛起水光,语无伦次地重复:“哥哥在...哥哥在这里...”
她在他怀中轻轻点头。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这场凌迟折磨的不是一个人——是他亲手把她逼到绝路,又陪着她一寸寸爬回来。
暮色渐浓时,他从身后拥住窗边那道单薄身影。
“哥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