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没能带走他》快乐的小板栗

8、《员工手册》第66条

　　回到地府，已经过了下班的点，白若安心里仍惦记着谢必安和范无咎这两位素未谋面的前辈，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记得尹途说过，孟婆的奈何桥办公点，是有名的消息交换中心，不管是官方机密还是民间传言，都能在这里探听到，比单位的情报部门更精准，甚至连督查院，都来这里搜集贪腐的罪证。
　　孟婆正蹲在桥边熬汤，热腾腾的黑色蒸汽袅袅升起，无声地散在夜幕里。
　　“这汤闻着就香！婆婆，您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白若安恭维道。
　　“香？那给你盛一碗？” 孟婆一下子，就飘忽的语气中，听出他的心虚。
　　“我就不喝了，能省下一碗，就多能服务一个新魂！” 白若安赶紧摆手，一想到这汤里掺了忘川河的水，胃里就直翻腾。“还是留给新鬼吧，我这老鬼就不跟他们抢了。”
　　他压下恶心，满脸堆笑地问：“婆婆，您听说过谢必安和范无咎吗？”
　　孟婆搅汤的动作突然停了，把长勺往泥地上一扔，抬起头上下打量白若安，眼神像在看个稀奇玩意儿，半晌才慢悠悠开口：“怎么没听过？地府里就没我老婆子不知道的事儿。你打听他俩干啥？”
　　“今天，肖叙远，就蒋总让我去勾的那个人，他给讲了他俩的故事，真没想到，这俩前辈在人间这么有名！”
　　“这人，嘴巴跟个大漏勺似的，蒋总让你去勾引他，还真不冤！他都跟你讲了些什么？”
　　于是，白若安把他今天看到的故事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
　　“嗯，差不多都对。” 孟婆点点头，算是认可了阳间的传说，“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干啥？”
　　“阳间的故事到这就没了，我想问问他俩现在去哪了，怎么突然就不再地府系统里了，是不是离职了？” 白若安挪到上风口，尽量避开汤的味道。
　　“什么离职？他俩是被开除的！”
　　“开除？他们犯了什么大错？该不会……和蒋总一样，喝酒误事了？” 说到蒋总，白若安刻意压低了声音，生怕被谁听了去，到蒋总面前打小报告。
　　“那倒没有蒋总牛，也就谈了个恋爱！也怪他们太张扬，谈恋爱也不避着点同事，公开场合就拉拉扯扯，搂搂抱抱的，不知道哪个缺德，向上级检举他俩，领导层震怒，都没经过集体会议，直接就开除了！”
　　“等等，您是说，他俩？互相谈？俩男的？” 白若安的声音都变调了，惊得跳了起来。
　　“你鬼叫什么！小声点！” 孟婆赶紧拽住他西装一角。
　　白若安又蹲下来，揪着地上的小草，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难怪开除他们，两个男的谈恋爱，确实太影响单位形象了。”
　　孟婆鄙夷地挪了挪圆润的身子，啐了一口：“呸！你小子，年纪轻轻的，思想比我这锅汤还陈腐！听话听音，我说的重点是性别吗？我的重点是谈恋爱！你入职的时候，行政部那帮废物没给你培训《员工手册》？”
　　“前辈们说那玩意儿没用，培训的时候，我就没仔细听……跟行政部同事没关系……” 白若安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员工手册》第 66 条写得明明白白：同事之间谈恋爱，直接开除，不管你是跟异性谈还是跟同性谈，只要你俩是同事！”
　　“还有这样的规定啊？太泯灭人性了！我还真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孟婆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他的脑袋：“你呀！回去好好研究研究，别到时候，自己触犯了这些禁忌，还傻乐呢！”
　　“知道了知道了！谢谢婆婆提醒，我这就回去好好学习！”白若安赶紧应着，想知道的都打听到了，他可不想再听孟婆的唠叨，赶紧站起身，拍拍屁股就往家跑。
　　一回到出租屋，白若安就翻箱倒柜，终于在床底的箱子里找到了压得皱巴巴的《员工手册》，直接翻到第 66 条，小声读着：“员工有以下不当行为，直接开除，注销阴差身份，魂体交由督查院依规处置：1、同事之间谈情说爱的；2、擅自篡改、隐瞒鬼魂阳寿记录的；3、无故损毁地府公共设施的；4、私藏、挪用人间供奉财物及地府配发道具；5、诋毁十殿阎罗及各级管辖领导，煽动其他员工闹事的……16、和被执行对象（包括人类和动植物）之间产生感情的。”
　　白若安才松了口气：规矩倒是挺多，但是都和我关系不大！
　　他放心地合上手册，时间已经过了十点，他赶紧拿上洗漱用品进了浴室，草草洗了个澡。然后又明天上班要穿的西装、衬衫、哭丧棒都摆到椅子上，可翻来翻去，就是找不到工作证。白若安急得差点把屋子掀了，突然一拍脑袋：白天，肖叙远看完以后就没还给他！
　　他随便套了件毛衣牛仔裤，抓着勾魂令去找肖叙远。
　　肖叙远正坐在电脑前整理论文数据，自从上学期准备毕业论文，他就从宿舍搬了出来，老妈怕他孤单，还专门把小白送过来陪他，此刻，小白正蜷在他腿边打盹。
　　一阵冷风突然吹过，肖叙远叹了口气，头也不抬：“一天来两次，你当我这儿旅游胜地？”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来打扰你的……我的工作证好像落在你这儿了，我来取一下！”
　　肖叙远转过椅子，准备接受一场视觉冲击，却眼前站着个清秀的男生，穿着宽松的毛衣，头发还带着点湿意，小白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围着对方的裤腿蹭来蹭去，竟还发出咕噜声。
　　“你是白若安？” 肖叙远愣了，上下打量了他好几遍，差点没认出来。
　　“你故意装不认识我？” 白若安有点不高兴。
　　“不是，第一次见你没涂粉底的样子，没反应过来。”
　　“胡说！工作证都在你手里，还说第一次见！”
　　“证件照，和本体还是有很大差距的……你不太上相！” 肖叙远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
　　白若安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脸颊发烫，这就是尹途说的男凝吧？确实是让人很不舒服！只想赶紧拿到工作证赶快走人：“别看了，工作证给我！”
　　肖叙远从口袋里摸出工作证，递过去的时候，目光依旧在白若安身上转，他看出了对方的窘迫，就是故意让他不自在。白若安一把抓过工作证，转身就要逃。
　　“等一下！” 肖叙远叫住他。
　　“你还有什么事？” 白若安停下脚步。
　　“怎么还轮到你不耐烦了？不是你先找上门的吗”
　　“我、我、我……”
　　“我就是想建议你，下次别整那个粉底，丑不说，还怪吓人的！”
　　“不行！带妆是对工作的尊重！” 白若安梗着脖子反驳。
　　“你不说粉底很贵，我这是在帮你省钱！” 肖叙远挑眉，故意逗他。
　　“那…… 那我考虑一下。” 白若安的声音柔和许多，省钱二字说到他心坎里了，“没别的事，那我告辞了！” 说完就 “嗖” 地一下消失了。
　　小白在原地转了两圈，失望地趴在地上对着空气 “喵喵” 叫，尾巴有气无力地甩着。肖叙远蹲下来，敲了敲它的圆脑袋：“怎么，你也能看见他？”
　　“喵喵喵～” 小白抬起头，蹭了蹭他的手，像是在点头。
　　“真是邪门了！”肖叙远揉了揉太阳穴，不仅自己能看见鬼，连自家猫都能，这也太离谱了，他对自己二十几年的认知产生了深深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