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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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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
唐門後山的風,帶著藥香與酒味。
偏房的燈熄得很早,可院牆上卻坐著一個影子。
那影子晃來晃去,像猴子。
魏無羨半夜被悶痛驚醒,推開門,就撞見唐布衣坐在屋檐上晃腿,一手提著酒葫蘆。
唐布衣揚手招呼:
「喂,新來的小子。睡不著?」
魏無羨忍不住笑:
「大兄弟,不是叫我夜裡不要自己亂走嗎?」
「那是二師弟說的。」唐布衣翻著酒葫蘆,「他說的話我從來不聽。你聽就好。」
魏無羨:「……」
唐布衣跳下屋檐,輕功好得像無聲的風,一屁股坐在石桌旁,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來,陪我喝。半夜睡不著的人,酒比藥有用。」
魏無羨走過去坐下。
唐布衣把酒葫蘆塞到他手裡:
「猴兒酒。」
魏無羨揭開葫蘆,一股嗆辣的香气撲鼻。他喝下去——
「咳、咳咳咳!」
唐布衣笑到倒在桌上:
「哈哈哈!這反應跟趙活第一次喝一模一樣!」
魏無羨被嗆到眼角泛紅,只能苦笑:
「大兄弟,這酒……是用猴子釀的嗎?」
「不是。」唐布衣拍他背,「是猴子偷來的。」
魏無羨:「……」
唐布衣抬頭望著夜空,語氣忽地輕了下來:
「聽說你昨晚差點沒命?」
魏無羨笑笑,不否認也不誇張:
「唐姑娘救了我。」
唐布衣靜了片刻,才緩緩笑:
「我那個五師妹啊……看似冷,心比誰都軟。你這條命捏到她手裡,她會管你一輩子。」
魏無羨怔住。
唐布衣側目,看著他,眼底卻不像平常那麼散漫:
「你不想談,我不逼你。」
「但我知道——」他抬手指了指魏無羨胸口,「真正撕裂你金丹的,不是鬼氣,是人心。」
魏無羨手微微一抖。
唐布衣淡淡道:
「雲夢江家,是不是?」
魏無羨沉默很久,他沒承認,也沒否認。
唐布衣沒有多問,只笑了一聲:
「嘿,你不用急著把唐門當家人。唐門從不逼人叫爹叫娘的。」
魏無羨抿唇。
唐布衣彎起嘴角,語氣像風,輕鬆、自在、又帶著說不出的力量:
「我們唐門啊,講究一件事——人要自己站穩。你站得住,我們才會跟你一起站。你站不住……」
他伸手用指背敲魏無羨額頭:
「我們會把你抓起來,罵你、揍你、救你。順序不一定,但都會做。」
魏無羨頭一次被說得哽住,不是委屈,而是……被理解的那種酸。
唐布衣靠在他肩上,像哥兒們一樣:
「魏無羨,你在人家那裡受再多委屈,到了唐門都得放下。」
魏無羨盯著酒葫蘆,好一會兒才嘆:
「我以為我習慣了。」
唐布衣歪頭:
「習慣被誰捆著?你那個雲夢?」
魏無羨低聲:
「……習慣自己把自己捆著。」
唐布衣愣了愣,接著笑得更自在:
「那你來對地方了。唐門沒什麼好,但最會的就是把人身上的繩子剪了再講話。」
他拍了拍魏無羨肩膀:
「你要是覺得悶,就來喝。要是覺得痛——」
他瞥向唐默靜住的方向:
「五師妹會幫你壓魂。」
再瞥向煉丹房:
「二師弟會幫你穩丹。」
最後拍了自己胸口:
「而我?」
他露出一個典型唐布衣式的、浪蕩不羈的笑:
「你要是想喝到忘記江家,你就來找我。酒我請你喝,江家我幫你打。」
魏無羨笑了,笑得久違而真實。
唐布衣拍他後腦勺:
「笑什麼?」
魏無羨輕聲:
「大兄弟……你跟我在雲夢認識的某個人很像。」
唐布衣挑眉:
「他也是這麼帥?」
魏無羨被逗得喘不過氣:
「不是!只是……他也會喝酒、也會笑,也會在所有人罵我時跟著我胡鬧。」
唐布衣聽著,忽地收起笑意。
他看著魏無羨,語氣第一次變得像真正的大哥:
「魏無羨,你聽我一句。」
「若你有一天想回去,那是你的事。但——」
他一指敲上魏無羨胸口心窩:
「你絕不能再為誰,死一次。」
魏無羨怔在那裡。
唐布衣把酒葫蘆塞回他手裡:
「記著——我們唐門啊,不愛欠人恩,也不愛看人死。你只要還想活著,我們就會一直替你撐著。」
夜風輕吹。
魏無羨抿著猴兒酒,喉頭滾熱,胸口也滾熱。
他第一次覺得——
唐門的夜,比雲夢的水,更能讓人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