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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她把火种塞进圣坛,笑着说请慢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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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微量的花粉残留,像一根看不见的毒刺,扎在夜凌曦的思维深处。
这颗名为“感激”的蜜糖太甜了,甜到发腻,甜到足以掩盖背后那把刀递来的冰冷锋芒。
张伯言不是傻子,他能在九老会盘踞多年,心计之深沉,绝非常人可比。
他此刻的“投诚”,更像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赌博,赌注就是他女儿的性命,以及夜凌曦是否会成为那把能剖开黑暗的手术刀。
然而,敌人不会给她从容布局的时间。
许知意苍白着脸,将一份最新的情报投影在墙上:“老板,信号异常。”
连续三日,九老会七名核心成员的直系家属,竟不约而同地以“探望长辈”、“祭拜祖先”为由,频繁出入夜家祖宅。
这里是夜家的权力圣地,也是九老会精神上的堡垒。
这种密集而诡异的拜访,只有一个解释——他们在为一场最高级别的闭门会议做最后的掩护。
夜凌曦缓缓走到巨大的电子沙盘前,祖宅的立体结构图瞬间亮起,复杂的电网线路与尘封的地下管道如蛛网般交错。
她白皙的手指在模型上轻轻划过,最终停留在主建筑下方一个不规则的暗红色区域。
“宗议会密室。”她轻声开口,语调平淡却透着刺骨的寒意,“他们以为地底密室是庇护罪恶的神殿,固若金汤。但在我眼里,那不过是一座通风良好的坟场。”
她将目光投向身侧的顾清绝。
他正拿着一枚仿生蝴蝶形态的微型录音装置,反复检查着信号的稳定性和吸附力。
幽蓝的蝶翼在他修长的指间忽明忽暗,宛如一只来自地狱的信使。
“通风管道是唯一的物理通路,但内部结构复杂,布满红外线和声波探测器。”顾清绝的声音低沉而冷静,像是在陈述一个物理事实,“一旦被发现,巡逻队三十秒内就能封锁所有出口。我无法在那个时间内,把你从里面救出来。”
夜凌曦闻言,竟笑了。
她转过身,直视着顾清绝那双盛满担忧与暗涌的黑眸,红唇勾起一抹惊心动魄的弧度:“我不需要你救。”
她伸出食指,轻轻点在他的胸口,隔着衬衫布料,仿佛能触碰到他那颗为她而剧烈跳动的心脏。
“我需要你,等我活着回来。”
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却比任何命令都更有分量。
顾清绝眼中的风暴瞬间平息,只剩下化不开的执拗与忠诚。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将那只“蝴蝶”紧紧攥在掌心。
行动前夜,变故陡生。
“老板!沈砚舟的人!”许知意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她强行黑入了静湖疗养院的内部监控,屏幕上,几个形迹可疑的便衣男子正在张晚星的特护病房外徘徊布控,看似保护,实则监视。
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在必要时,让这个刚刚出现苏醒迹象的“奇迹”,永远地沉睡下去。
沈砚舟,已经等不及了。
“启动B计划。”夜凌曦的命令没有丝毫犹豫。
许知意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快得几乎出现残影。
一段经过特殊加密的视频流,被她伪装成系统维护数据包,精准地植入了疗养院的内部网络。
次日清晨,当张伯言像往常一样,颤抖着手打开病房的探视屏幕,想要看看女儿今日的情况时,屏幕上出现的并非女儿沉睡的脸庞,而是一段突兀的留言视频。
画面漆黑,只有一个经过处理的、雌雄莫辨的声音,如同幽灵般低语:
“你以为你找到了创造奇迹的恩人?”
“错了。”
“真正的黑暗,就藏在那些日夜为你女儿举着蜡烛祷告的人手里。”
“去问问他们,五年前晨星孤儿院那场大火,究竟是谁,为了销毁一份‘器官清除名单’而点燃的。”
视频戛然而止。
张伯言呆立在原地,浑浊的双眼瞬间被巨大的恐惧与惊骇所填满。
他像一头被彻底击垮的老兽,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咆哮,踉跄着冲出疗养院。
半小时后,一条惊天动地的消息在顶级圈层内炸开——张家族长张伯言,在家族祠堂前,当众亲手撕毁了代代相传的“九老会”血盟誓约书,他跪在地上,涕泪横流,状若疯魔,嘴里反复念叨着两个字:“赎罪……”
九老会坚不可摧的内部联盟,第一次,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裂痕。
仪式当晚,暴雨如注。
黑色的修女服完美地掩盖了夜凌曦玲珑的身形,她混在一队被临时征召来为仪式祷告的修女中,脸上挂着悲悯而虔诚的表情。
手中提着的复古藤编篮里,装满了供奉用的精致糕点,但在糕点下方的夹层里,一枚小巧的信号中继器正无声地运行着。
教堂的钟楼顶端,顾清绝伏在黑暗中,雨水顺着他冷硬的脸部轮廓滑落。
他手中的并非狙击枪,而是一支高精度测距望远镜,镜中,祖宅内巡逻岗哨的移动节奏、换班间隙、视野盲区,被他精准地计算成一串串冰冷的数据,实时传送到夜凌曦的骨传导耳机中。
“东南角,第三巡逻队换班,你有十秒。”许知意冷静的声音传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祖宅地下备用电网的指示灯猛地一暗,随即恢复正常。
这短暂的十秒电力切换,却让所有的红外监控出现了刹那的空白!
一道惨白的闪电悍然劈开夜幕,瞬间照亮了庭院。
就是现在!
夜凌曦借着闪电的炫光和雷鸣的掩护,侧身靠近一处毫不起眼的通风口。
她熟练地从袖中滑出那只仿生蝴蝶,指尖微动,将其顺着通风口铁栅的缝隙,轻轻推入了深不见底的管道内。
那只冰冷的“蝴蝶”无声地展开金属薄翼,沿着粗糙的管壁,避开一个个探测器,如幽灵般缓慢爬行。
最终,它悄无声息地吸附在了宗议会密室那华丽穹顶的一处雕花角落,与阴影融为一体,开启了全频段录音模式。
密室内,气氛压抑得近乎凝固。
沈砚舟正志得意满地向端坐于上首的几位白发老者汇报:“各位叔伯,夜凌曦的死讯已经通过官方渠道确认,尸骨无存。按照联姻协议与家族法,她名下所有夜氏股份,理应划归我们林家暂时托管……”
“够了。”一个枯瘦如柴、眼窝深陷的老者冷冷打断他,声音嘶哑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一具无法进行DNA验证的焦尸,你就敢断定她死了?沈砚舟,你太小看那个女人了……她和她那个该死的母亲一样,最擅长的,就是装乖卖惨,在背后捅你最狠的一刀!”
“张老说得对!”另一人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都别忘了,二十年前,是谁替我们‘处理’了那个碍事的夜夫人!那件事要是翻出来,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得玩完!”
细碎而又致命的关键词,通过仿生蝴蝶的麦克风,清晰地传入了教堂地下储藏室内,夜凌曦的耳机里。
“……稀释后的铊中毒反应……”
“……伪造精神鉴定报告……”
“……冻结遗产的秘密法令……”
“……那份器官清除名单的最终受益人……”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夜凌曦的耳膜。
她静静地坐在黑暗中,指尖轻轻抚过口袋里一张早已泛黄的老旧照片,照片上,年轻的母亲笑得温柔而灿烂。
她的眸光寸寸成冰,最后凝结成一片死寂的虚无。
“原来,”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你们连跪下忏悔的资格,都没有。”
撤离途中,经过教堂后花园的小径时,夜凌曦的手指看似无意地在发髻上一抹,一枚沾着些许红色颜料、状似血迹的修女发卡,悄然滑落,掉进了湿润的泥土里。
那发卡的款式,与她母亲遇害当晚佩戴的那枚,一模一样。
次日凌晨五点,负责清扫花园的佣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上报在圣母像脚下发现了“灵异物品”。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夜老太太耳中,这位在夜家说一不二的老佛爷,在看到那枚发卡的照片后,双眼一翻,当场晕厥。
而此刻,风暴的始作俑者,已经安然坐回了画廊阁楼那张熟悉的沙发上。
夜凌曦将长达三小时的录音文件熟练地分割、加密,分别上传至三家与九老会有宿怨的国际媒体加密服务器、两个海外人权艺术基金会的云端档案库,以及一位早已退休、却声望无人能及的联邦大法官的私人邮箱。
所有上传通道都显示绿色。
她端起一杯温水,看着窗外依旧阴沉的天空,按下了那个决定无数人命运的“全部发送”键。
“现在,”她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唇角勾起一抹残酷而绝美的笑意,轻声道,“轮到全世界来听一听,你们是怎么把自己的女儿,一片一片,摆上祭坛的。”
窗外,积攒了一夜的乌云终于彻底撕裂,滚滚闷雷从天际线的尽头传来,仿佛一个腐朽的时代,正在发出痛苦的哀鸣,即将被彻底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