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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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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浅柠在沙发上坐下,看着秦振东和江斐一起上了楼梯去书房,摸了摸头,几分莫名其妙:“妈,爸怎么一回来就找江斐去书房,公司发生了什么事吗?”
“谁知道他们,”叶青昼满不在乎说,“柠柠你不是说两个月后再回来,怎么提前回来了?”
她捧着秦浅柠的脸左看右看:“你爸也真是的,干吗一定要让你出国,在外面少点人照顾,肯定吃了不少苦——看看,脸都瘦了不少。”
秦浅柠的脸被她的手挤得有些变形,鼓着嘴巴说:“妈我早点回来你不开心吗?出国的事也不能怪爸,我这成绩不出国再造可是要有辱门楣了。”
叶青昼移开手,递过来一个眼刀:“你呀,就是不好好学,给你送出国才老实。”
秦浅柠语气委屈道:“我那是不好好学吗,我一看到那些符号公式就头晕,为了身体健康着想,只能忍痛放弃我的学霸梦了。”
“就你能说,”叶青昼的教育理念是开心就好,对秦浅柠学习的事一贯不太在意,这次也没在此话题上深入,转而道,“给你带了些纪念品,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秦浅柠点头应了声,想到秦振东不虞的脸色,心里还是没底,语气担心道:“爸刚刚看起来很严肃,不会骂江斐吧?”
叶青昼从大包小包中陆续掏出纪念品,随口道:“他不一直那副样子,就知道吓唬人。”
真的只是吓唬人吗?
秦浅柠又抬头看了眼楼梯。
台阶一层叠着一层,隐没在拐弯口,一盏灯暗幽幽地亮着,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柠柠,我带的这些卡梅奥,你看好不好看。”
秦浅柠收回视线。
“好看。”
书房内,秦振东在茶桌旁坐下。
江斐关上门,与他隔着桌子对坐,自觉地煮了热水,取出茶具烫洗起来。
“秦伯伯,今天喝什么茶?”
“喝老班章吧。”
江斐应了声,从一旁摆满茶叶的柜子里取出一块老班章,打开外面的纸包装,用茶针撬了一块。
将撬下的茶叶放进紫砂壶里,专注地开始繁琐的泡茶流程,泡好茶后倒了两杯,一人一杯。
茶香慢慢随着升腾的热气溢出。
秦振东端起茶杯喝了几口,语气如常道:“公司最近情况怎么样?我听见一些不好的传闻。”
江斐如实应答:“公司一切如常,传闻是子虚乌有的事。”
秦振东一连问了好几个公司的问题,江斐都一一从容作答了,他满意地点头,旋即话锋一转说:“小斐,你工作上做的不错,生活上也要跟上,最近和小陆相处的怎么样了?”
江斐顿了顿,态度明确说:“秦伯伯,我觉得我和陆小姐不太合适。”
闻言,秦振东目光沉沉地看着江斐,不怒自威道:“和小陆不合适?”
江斐没有被迎面而来的目光所影响,镇定自若地坐在位置上,与秦振东平静对视。
一秒,两秒,三秒。
秦振东搁下了茶杯,杯底磕在桌子上,发出重重的一声响。
“那你觉得和谁合适?”
江斐握紧了茶杯,骨节因为动作凸起,形成锋利的折角。
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现在还没有碰见合适的。”
秦振东看了他片刻,语气缓和下来:“多接触几个总会遇见合适的,你和小陆没有缘分就算了,白家的小女儿和你差不多大,过几天我把她邀请到家里来,你们见一见。”
他重新端起茶杯喝茶,轻描淡写道:“我之前说的话你应该还记得,有些事还是要懂得分寸。”
江斐睫毛动了动,垂眸说:“我知道了。”
茶杯里的水已逐步见底,秦振东再次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江斐及时帮他续上茶。
一杯新茶落在眼前,秦振东提起另一件事:“你家那边的事,需要帮忙吗?”
“谢谢秦伯伯,我自己能解决。”
“有需要随时和我说。”
“好。”
茶香袅袅,秦振东慢悠悠地喝完第二杯茶,眉头缓缓舒展开,终于露出一丝放松的神情,夸赞道:“今天的茶泡得不错。”
两人继续喝了会茶,有一搭没一搭地谈了些医疗行业内的新鲜事,没过太久便结束了整场谈话。
江斐从书房离开,脸上的表情瞬间淡了下去,眉目间露出些许疲惫,嘴角的弧度落了下来。
走到房间门口时,看到门上挂了一串风铃。
他伸手取下,清脆的声音连续不断地在空气里响起。
隔壁虚合的房门突然被推开了。
秦浅柠似乎一直在等他,打着哈欠走了出来,睡衣穿得歪歪斜斜的,勉强撑着眼皮道:“你终于回来了,爸找你什么事呀?”
江斐脚步停在原地,淡淡勾了个笑,掩盖掉心中的疲惫,轻轻揭过:“就是公司的事。”
两人隔着些距离,秦浅柠含糊应了声,下意识又靠近他几步:“没说你吧?”
秦浅柠之前刻意留了盏灯,此时微微亮着,光线全洒在她身上,仿佛给她镀了一层光,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温暖的气质。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皮几乎被睡意压得要合上,目光却是认真专注的,专心等他的答案。
江斐抿了抿唇道:“没有。”
顿了顿,把风铃递给她,又低声道:“早点睡吧。”
秦浅柠困得迷糊,没有发现江斐状态的异常,接过风铃,松了口气道:“那就好。”
她又仰着头打了几个哈欠,含混不清道:“困死我了,我先去睡了。”
江斐说:“去吧。”
江斐看着她转过身,从光线中抽离,晃晃悠悠地回了房间,身影消失在了门后。
风铃声响了一路,也消失在了门后。
空气沉寂下来。
短短片刻,又只剩他一个人了。
他很少有这种时刻,脑子很混乱,各种思绪情绪混杂在一起,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
站了一会儿,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关了灯,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
房间内一片漆黑,他在黑暗里径直走向沙发坐下,将头仰靠在沙发上。
整个人陷在沙发里,四周没有一点光,什么也看不清,他干脆闭上眼,缓慢地抚摩着有些年数的沙发。
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时刻。
高中他和同学打篮球被撞倒受伤了,秦浅柠比他着急,执意要陪他去医务室,扯着医务室的医生不停地问。
医务室毕竟不是专业的医院,简单处理了下伤口,秦浅柠打了电话让司机来接。
估算了一下汽车到达的时间,秦浅柠扶着他站在校门口,他整个人几乎倚在她身上,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服传向对方,几乎交融在了一起。
他的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被她紧紧抓着,她歪过头看他,情绪全部挤在五官上,絮絮叨叨说:“打个篮球,又不是打架,怎么还能打进医院了?江斐你太脆弱了,以后要多锻炼一下身体。”
“那么多人只有你受伤了,你这人品也不行,以后要多做好事,攒点人品。”
“你这个腿应该能治好吧,不会什么跟腱断裂吧。”
两人挨得有些近,她的声音清脆的像一阵风带过风铃,叮叮咚咚地落在耳边,江斐不由有些好笑:“被撞倒的不是你,你慌什么?”
“我慌?我哪里慌了,我是担心你瘸了,还要我照顾。”
“放心,过几天就好了,用不着你照顾。”
他淡淡地宽慰她,从她的担心、紧张、别扭的表情里,奇异地读出了一丝别的情绪。
他的心跳蓦地快了几分,手有些发痒,不自觉抬手,想摸一下她的头。
指尖刚碰到她的发丝,一连串喇叭声突兀地划破空气。
江斐抬眼望去,一辆迈巴赫疾驰而来,停在两人面前。
窗户慢慢降了下来,露出一张意外的脸,没想到秦振东亲自来了。
他的脸一半被车窗挡去,露出的眉目冷锐,目光喜怒难辨,沉声道:“上车。”
秦浅柠小心地扶着江斐上了车,自己也想跟着上车时,被秦振东挡下了。
“你回去上课。”
“我也要一起去……”
“秦浅柠,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听见这话,秦浅柠挂了脸,站在原地僵持了几秒,见秦振东不肯松口,最后不情愿地用力地摔上车门离开。
秦振东看着她走进校门,这才收回视线,转头关心起江斐的受伤情况。
聊完受伤情况,话题忽然转至另一个方向:“柠柠的性格毛躁躁的,掌握不好分寸,对什么事都只有三分钟热度,喜欢什么东西过一阵子就不喜欢了。”
“小斐你就不一样了,做事严谨懂分寸,能摆正自己的位置,我一直都很看好你。”
“所以什么该想,什么不该想,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心里应该清楚。”
“我不指望你报答什么,只希望你要懂得感恩。”
上车前秦振东的眼神深重,引而不发,几乎钉在了江斐蠢蠢欲动的手上。
因此江斐上车时就有预感,但这话真正落下时,比预想的还要沉还要重,他只能低下头回:“我明白。”
他能说什么呢?
一片漂泊无依的树叶,向来是没有办法自己做决定的。
他只能被他所停泊的水流,推着往一个方向走。
他将自己的理智、自制力竖成高墙,但偶尔面对秦浅柠时,他也会动摇。
动摇的时刻,他会想起母亲形容枯槁地躺在床上,眼中失去往日的神采,混浊的眼珠子望着他,手非常用力地抓着他,像缺水的树根狠狠扎埋在土壤。
“振东伯伯看在你爸的面子上收留你,你以后要收着点性格,好好报答人家,不要做对不起人家的事。”
一句话像紧箍咒,死死地箍住他,喜欢秦浅柠是不能够、不可以,至少不能见天日。
而秦振东的话也直直扎进他的心,“对什么事都只有三分钟热度,喜欢什么东西过一阵子就不喜欢了”。
一切的想法都沉了下去。
他的自我抵抗很有成效,后来秦浅柠出国了。知道这件事的那刻他心里突然很茫然,理智似乎摇摇欲坠。
开始的时候,他每天都在想她,但时间久了,这种思念仿佛也就不在浓烈了,只留下浅淡的后调。
五年来仅寥寥数语的聊天,像是印证了那句话,三分钟热度。
他不断告诉自己,他之前的做法是正确的。
几天前回到房间,意外看到秦浅柠躺在床上的时候,他恍惚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个梦,可梦里的她从来不会如此安静。
太久没见,他的目光贪婪地停留在她脸上,死寂的心仿佛重新活了回来,随着她浅浅的呼吸剧烈跳动。
他放任自己,欺骗自己,理智被一点点蚕食,就当是真的做了一场梦。
几天的时光就像是偷来的,秦振东的出现像刺破泡沫的一根针,他不得不再次面对现实,面对秦振东一如始终的态度。
明天开始,他应该和以前一样,竖起理智的高墙,保持住和秦浅柠的距离。
做好决定,心里却莫名有些难受,像有什么东西细细密密地勒住他的心脏,让他无法呼吸。
江斐按了按眉心,压下散乱的情绪,慢慢打开灯。
起身的时候,隐约在沙发缝隙处看到一个黄色的u盘,位置极隐蔽,一般很难发现。
他实在没什么心情,于是放任u盘躺在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