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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那道落在心上的目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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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煜的到来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高三(一)班这片沉寂已久的水域里激起了经久不息的涟漪。
起初的三天班里的大部分女生都维持着一种微妙的热情她们主动向江煜请教问题,试图在新的“风暴中心”建立友好邦交但江煜就像一块质地温润却边界清晰的退热情渐渐冷却转为一种更为理性的欣赏。
于是江煜很快就融入了这个以高考为绝对主题的集体成了一个安静、优秀、存在感极强的“背景板”,除了上课必须回答问题时会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其余时间他都埋头于自己的世界里,周身仿佛有一道透明的结界隔绝了外界的纷扰。
这道结界在面对他的新同桌林晚时却出现了些许松动。
“同桌同桌”江湖救急。
下课铃刚响林晚就立刻凑了过来手里捏着一张画满了红叉的数学卷子,愁眉苦脸地哀嚎你看这道题我算了三遍三个答案每一个都对不上标准答案,我怀疑我的脑子是不是被高斯借走用了!
她依旧是那副咋咋呼呼的样子仿佛天塌下来都能当被子盖江煜从自己的习题册中抬起头,目光落在她那张写满了“求拯救”的脸上。
哪一道?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澈。
就这个圆锥曲线的第二问,林晚把卷子推到他面前指尖点在那个狰狞的积分符号上。
江煜接过卷子垂下眼帘看了起来他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浅淡的阴影,神情专注得仿佛在审视一件艺术品阳光透过窗户在他柔软的发梢镀上了一层金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干净剔透。
林晚看着他安静的侧脸一时间竟有些失神。
她忽然想起昨天班主任调侃时说的话林晚啊你可捡到宝了以后数学有不懂的,就问你同桌保证给你讲得明明白白。
当时她还嘻嘻哈哈地应着心里却没什么实感学霸嘛不都是有点孤傲和不耐烦的吗?她已经做好了被委婉拒绝或者敷衍几句的心理准备。
可眼前的江煜只是接过卷子就真的开始看了。
“这里”他修长的手指点在题目的条件上你忽略了一个隐含条件,它说动点P在椭圆上但没有说它在哪个象限所以你在设坐标的时候,应该考虑两种情况而你只代入了第一象限的参数方程。
他的声音不高语速平缓逻辑清晰得像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溪,将林晚堵塞的思路一点点冲刷开来。
林晚恍然大悟一拍脑门对哦!我怎么把这个忘了谢谢同桌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
她习惯性地想要用夸张的玩笑来掩饰自己的感激和一丝丝的尴尬但话一出口她就看到江煜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似乎对这种过于戏剧化的表达有些不适应。
林晚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补救:呃……我是说太谢谢你了帮了大忙。
江煜抬眼看她,目光平静没关系这种题容易错以后注意审题就行。
说完他便将卷子还给了她然后自然地转回身,继续演算自己的题目仿佛刚才那段
暂的师生式教学从未发生过。
整个过程高效专业且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冷静林晚拿着卷子呆呆地坐了回去。
她原本准备好的用来应对学霸的各种说辞和笑容全都派不上用场江煜的反应和她想象中的任何一种都不一样,他没有敷衍没有不耐烦甚至没有多余的情绪他就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精准地指出了问题所在然后立刻抽离。
这反而让林晚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不知所措,接下来的几天类似的场景反复上演。
林晚会不经意地遇到难题然后“恰好”江煜有空他会耐心地给她讲解从不直接给出答案而是引导她自己找到解题的路径,他的讲解总是简洁明了直击要害效率极高。
林晚渐渐发现这个被众人神化的“阳光少年”剥开那层温暖和煦的外壳,内里其实是个内核强大极度专注的实干派,他的“阳光”更像是一种对外界的礼貌性辐射而非发自内心的情感温度。
而她似乎成了他这层礼貌辐射下的一个特例,因为他只会对她展现出这种解题机器模式。
这让林晚那颗习惯了伪装的心产生了一丝不该有的微妙的动摇,她开始不自觉地观察他她发现他做题时喜欢转笔,但技术很烂十次有八次会掉在地上他发现他虽然不吃零食,但课桌的抽屉里总会备着一小盒薄荷糖大概是提神用的他还发现每当她因为讲冷笑话而自己笑得前仰后合时,坐在旁边的江煜虽然从不参与但他的嘴角会维持在一个极轻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上扬弧度,不是嘲笑更像是一种……纵容的温柔。
这个发现让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难道……他不觉得我吵吗?不觉得我这个“开心果”很幼稚很烦人吗?
带着这样的疑问一个午后她终于忍不住进行了一次小小的试探。
那天下午的自习课教室里格外安静林晚正对着一道物理题冥思苦想,江煜则在攻克一道奥数竞赛级别的难题两人之间隔着一道无形的专注的气场。
林晚憋了半天终于没忍住用笔杆戳了戳江煜的手臂小声问:同桌你说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啊?这是个哲学问题诶!
她故意选了一个无厘头的问题想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是会觉得她无聊,还是会像其他人一样配合她笑一笑?
江煜手中的笔停住了。
他缓缓侧过头那双总是清澈平和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林晚带着一丝狡黠和期待的脸,他的眼神里没有笑意也没有不耐只有一种纯粹的带着探究意味的审视,仿佛在研究一个突然提出奇怪要求的实验样本。
他被她问住了。
林晚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果然被嫌弃了吧。
林晚刚要说不回答也没关系然而江煜只是沉默了两秒然后用一种极其认真甚至可以说是学术探讨的口吻回答道:从生物进化论的角度看应该是先有类似鸡的生物然后通过基因突变产下了第一颗鸡蛋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先有鸡。
他的回答逻辑严密论据充分完全出乎林晚的意料。
林晚愣住了准备好的所有后续包袱都卡在了喉咙里她看着江煜一本正经的脸,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这家伙是认真的吗?
江煜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回答太过学术与她提问的氛围格格不入,他清了清嗓子耳根处泛起一层不易察觉的薄红补充了一句,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窘迫“……我的意思是这个问题要看你怎么定义“鸡”和“蛋”。
说完他便飞快地转回头,重新拿起笔假装自己刚才什么都没说,只是耳朵尖的红晕出卖了他内心的波澜。
林晚看着他微微发红的耳廓再回想他那套关于生物进化的严谨回答一个荒谬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如闪电般劈开了她所有的迷雾。
他不是不懂幽默也不是觉得她幼稚。
他只是在用他唯一擅长的方式笨拙地回应着她他没有笑是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参与到她的游戏里他给出了一个“标准答案”,或许是想告诉她你的任何问题我都会认真对待。
这个认知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林晚死寂的心底漾开了一圈又一圈温柔的涟漪,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单方面地侵入他的世界,却没想到这个看似遥不可及的阳光少年,也在用他独有的沉默而真诚的方式小心地回应着她。
窗外的阳光正好暖洋洋地洒在两人相邻的课桌上。
林晚低下头拿起笔嘴角的弧度不再是为了应付他人的刻意伪装,这一次她的笑容里多了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真实的暖意也许这个转校生同桌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