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变形计》于是雁知道

3、春分的猎人3

　　绿晴是个很会自我反省的人，按同事们的话来说就是太过内耗。
　　其实今天的情况本不关他的事，他大可像其他人一样正常上下班。

　　但一想到沙子玉还在疗养舱里躺着没醒，他脑子里一会儿闪过“她对我爱搭不理，从不接我的话，这是没有礼貌”、“身为狙击手不听从观察员的建议，我行我素，这是没有专业素养”。

　　一双蓝眼睛一会儿又略带愧疚：“在楼顶躲子弹雨时是她把我扑倒躲过一劫”、“身为她的辅助在下楼时自己跑去支援，导致她一个人在楼内被异种压伤”。

　　正巧越什经过，他叫住对方：“队长！…她怎么样了？”

　　越什一身训练服，看样子刚从训练场出来，额头还有一层薄汗。
　　绿晴不禁咋舌，昨天才执行完任务，队长这也太拼了些。

　　“已经醒了，我正要去看。”又顿了顿，“要一起吗？”
　　“好啊好啊！”

　　队长的话正合他意，跟上去没两步就发现了不对劲。
　　“队长，这不是去医疗部的路吧？”

　　越什点头，摁上电梯开关，
　　“她在审讯室。”

　　“你射出的第一枪为什么没有命中？当时的环境完全符合射击条件。”
　　“我…这是我第一次执行任务，大概是紧张吧…”

　　已经是第三次询问这个问题了，对面的回答也并无出处。

　　桌子对面的女孩还穿着病号服，无措地抱着手中的纸杯。
　　热水温度适宜，但她没有喝下去的意愿，视线盯着水面晃动开的波纹，黑色的眼睛一直没有眨眼。

　　其中一位审讯员见过昨晚这个新人被抬进手术室的样子。

　　黑色的制服看上去只有灰尘，但通过反光和质地可以推断出完全被血浸染，腿部呈外旋状，最严重的是头部——被血和泥覆盖看不出五官，面部二分之一隐约看得见森白的骨头。

　　现在女孩还满头绷带，能这么快醒来都多亏了研发部新出的疗养舱。

　　他的语气不禁放轻，都是为站里奔波的同事啊。
　　“可以理解。新人的通病，想要避开致命点，认为目标失去行动能力就行，但我们并不能完全了解目标的能力……”

　　女孩儿全程点头，露出一点无措的苦笑，时不时再扶额轻碰伤口。
　　绿晴和越什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沙子玉，对方甚至发现他们后还微笑点头示意。

　　绿晴新奇地多看了两眼，这和他印象中冷漠、特立独行的狙击手形象好像略有偏差。

　　绿晴在路上听了队长的解释后，一路上在心里不断对沙子玉的性格重做建设。

　　执行有关异种任务的队员，回来后都需要做全身检查和例行询问，这都是为了避免被感染的情况。
　　只有一种情况会被高度重视，那就是和异种亲密接触后安然无恙的。

　　这就需要排查是觉醒了异能，还是被精神被入侵了。
　　前者自然喜闻乐见，站里又多了个拥有超自然力量的人。

　　而后者是被拥有自我意识的异种附体，其特征是即使受了重击身体也不会出现明显问题，行动自如。
　　这种异种模仿能力极强，能够做到在人类社会自由穿行。不过身体会在附身后的十二个小时内腐烂发臭，届时它又需要寻找新的宿主。

　　站里把这种异种称为伪人。

　　绿晴挠挠头也点头回应，对她瞬间改观。这个新同事好像也没那么冷漠，不说话或许只是在执行任务时的怪癖呢……

　　“越队长。”
　　审讯员起身打招呼。

　　“嗯。都问完了吗，有什么问题？”

　　本来还有几个问题的审讯员见站长身边的人都来催了，也干脆不问了。

　　“神志清醒，逻辑正常，也已经过了十二小时。大概率没问题，不过根据规定还需要在大楼再观察六个小时。”

　　“辛苦了。”
　　越什和审讯员做好对接后，表示会亲自把沙子玉送回去，后者便识趣地先走了。

　　说是审讯，其实这里是审讯室外的休息室，毕竟是执行任务时受伤的功臣，站里倒也不至于不人道。

　　“还可以吗？站长找你。”
　　这话说的，女孩嘴里的“有点累”转了一圈又微笑点头变成“当然可以”。

　　越什点头，“那走吧。”
　　话落没人动，绿晴突然意识到沙子玉坐的是轮椅，非常有眼力见的去“推”。

　　说是推，其实就是站在轮椅后充当保护者的角色。
　　刚醒来时她体力不支，医生建议她先用轮椅代步。
　　事实上，这款自动轮椅有导航和环境传感器，完全可以自己“走”到目的地，女孩儿刚才只是有些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越什一顿，顶过绿晴的位置，“看也看过了，你先回去吧。”
　　“呃…好吧，我改天再来看你。”

　　女孩报以微笑：“谢谢你。”

　　绿晴走的时候腿还飘飘然，他要跟队里几个人好好说道说道，新人根本不是目中无人的家伙，只是一个内敛话少的同事罢了。

　　越什虽然站在轮椅后面，承担照顾者角色，但一路上都是轮椅自己在走，他则在后面肆无忌惮地用眼神扫视女孩儿，眼神里始终带着审视。

　　“对了，你通过考验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第七小队第三小组的成员了，给自己起一个代号吧，想好了告诉我。”

　　“在此之前你有三天的带薪休假，如果身体仍然不适准许继续请假。”

　　这大概率是越什对她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了，完全是一口气把要交代的话说完。
　　女孩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膝盖，琢磨出这位队长似乎不太喜欢和人聊天。

　　“小满。”
　　“什么？”
　　“我的代号，小满。可以吗？”

　　代号就是执行任务时个人的代称，起个白菜萝卜都成，越什只是没想到她这么快想好，队里其他几个人都是慎重地想了好几天，绿晴想了近一周才给了他个“猛虎”的答案。

　　越什表情没什么变化：“当然可以。”

　　从审讯室到站长办公室不远，但轮椅带着小满去了研究所的导向牌那头。

　　轮椅的导航是越什输入目的地的，一路上小满对即将面对的情况做好了心里防备。

　　只是没想到她先见到的，是一具尸体。

　　-

　　尸体。
　　特别是一具长着人脸的、比人类头还大的巨无霸蜘蛛尸体。

　　一个生活在二十一世纪正常人类见到都会害怕的存在。

　　沙子玉却没有心思惊慌，因为此刻脚上的痛感把一切恐慌和不安都压了下去。

　　嘶——
　　她扶着卫生间门框，单脚原地蹦哒了两下。面部狰狞地想着：甲沟炎真是世上最折磨人的病症！

　　缓了十秒左右，她从身上摸出手机，准备拨打119。
　　世上确实有长着人脸的动物存在，也有笑脸蜘蛛这个物种，但这么大的蜘蛛她在奇葩动物百科里都没见过。

　　不知道哪里跑来的奇葩物种，遇事不决找警察，万一是什么保护物种呢？
　　想到此，她先拍了张照。

　　等待接通的时间里，她屏住呼吸从洗衣机上捞了个晾衣架，试探地戳了一下地上惊恐的存在。

　　但是——
　　“啪”

　　很轻的一声响，像是泡泡被戳破的细微声，那坨不知究竟是死是活的人脸蜘蛛瞬间从固态变成液态，跟特效似的。
　　沙子玉目瞪口呆后退两步，搞咩啊？

　　“喂？你好，这里是象州市消防总队。”
　　“嘟——”

　　她根本没听对面说了啥就挂了，这种情况她还怎么报警啊，说面前这滩水是一个比头还大的蜘蛛？
　　谁信啊！

　　两分钟前。
　　沙子玉刚睁开眼就跟一张面色灰白的人脸贴贴，她敢说两张脸距离只有一厘米！

　　“咚——”
　　根本无暇顾及因为惊吓磕到的后脑勺，她还没站稳就想逃离这个空间，慌忙间脚趾头不幸磕到了墙面。
　　于是，旧伤复发了。

　　站稳后她才发现地面上的，是一只大蜘蛛。
　　她差点以为是变异成向日葵的男人来复仇了呢！

　　疼痛唤醒了朦胧的意识——
　　她记得，她在异世界打比楼高的向日葵，结果怪物倒地时压塌了她所处的大楼，导致自己被压晕了。
　　再次睁开眼时，已经回到了自己租的老旧居民房。

　　她穿回来了，这本该是件好事。
　　沙子玉脚疼地在空中甩了两下，可是时间地点不对。

　　她在穿越前是在公交车上，回来后却到家了，中间遗失的时间去哪了？
　　她没有从公交到家的记忆。

　　指纹解锁手机，页面还是那张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图片，图片的主人公已经变成了透
　　明的水，淅淅沥沥地流进了下水道。
　　这很不合理。

　　手机最上方的显示框里显示“20：30”，她坐公交时大概是五点十分到五点半之间，她失去了近三个小时的记忆。
　　倒是比以前的情况好得多。

　　手指习惯性下滑页面，想要清理一下软件信息。可是下一秒，她被手机上的文字定住了。
　　——3月10日星期一

　　她面试那天是2月18日。
　　她…她消失了二十一天？！

　　时间流速怎么不一样啊！她在异世界最多待了三个小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