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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危机初现,反手落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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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间隔间的门板冰冷,贴着楚云舒微微发热的后背。外面隐约传来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还有女人压低的笑语,宴会厅的喧闹被厚重的大门过滤,只剩下模糊的嗡鸣。
楚云舒没有立刻出去。
她闭上眼,在脑海中快速回放刚才回廊里的每一个细节:王少轻浮的语调、颤抖的手、被戳穿底细时的惊慌;阴影里那个一闪而过的侧影——沈万金表亲,孙国伟;以及,周曼卿那双含笑的、清澈见底的眼睛。
沈万金在试探。
用王少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小角色来撩拨她,是最低成本的试探。成功了,能给她添堵,甚至可能激怒她做出不理智的事;失败了,也无伤大雅,王少这种人本就无足轻重,随时可以抛弃。
但孙国伟的出现,意味着沈万金的手,比她预想的伸得更长、更近。他不仅知道这场订婚宴,还能把自己的人安排进来。是陆家内部有人行方便?还是沈万金在本地经营的关系网,本就渗透到了这个层面?
而周曼卿……她的出现是巧合吗?那双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笑意,又代表着什么?
楚云舒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
无论周曼卿是敌是友,至少目前看来,她不是沈万金那一方的人。这就够了。
至于沈万金的试探……既然他出招了,那她也不能毫无表示。
楚云舒整理了一下裙摆,推开隔间门,走到洗手台前。镜子里的女人面色平静,眼神冷冽,只有那滴泪痣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出一丝破碎的美感。她仔细洗干净手,用纸巾擦干,然后从随身的小手包里,拿出一支口红,对着镜子,慢慢补了一点颜色。
动作从容,一丝不乱。
当她重新回到宴会厅时,陆北辰已经回来了,正被几个中年男人围着说话,脸色比刚才更加阴沉。楚云舒没有走过去,而是选择了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拿起一杯清水,静静观察。
很快,她发现了第二个异常。
一个侍应生托着酒盘,在人群中穿梭,但目光却频频扫向她所在的方向。那侍应生看着眼生,不像陆家常雇的服务团队,动作也略显生硬。他在距离她不远不近的位置停下,似乎在等待时机。
楚云舒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假装欣赏墙上一幅油画,余光却锁定着那人。
果然,几分钟后,那侍应生端着酒盘,朝她的方向走来。就在他要经过一个端着蛋糕、步履匆匆的胖夫人身边时,楚云舒脚下微动,高跟鞋的鞋尖“无意”中踢到了地毯一处微微翘起的边缘。
“哎呀!”胖夫人被绊了一下,手中的蛋糕盘向前倾倒。
“小心!”楚云舒反应极快,伸手扶了胖夫人一把,同时身体轻盈地向侧后方退了半步。
蛋糕和奶油溅了一地,胖夫人惊魂未定,连连道歉。而那侍应生,因为胖夫人突然的动作和楚云舒的后退,不得不紧急停下脚步,手中的托盘剧烈一晃,几杯香槟酒液泼洒出来,染湿了他自己的袖口和身前的地毯。
一片小小的混乱。
附近的宾客都看了过来。侍应生脸色发白,手忙脚乱地放下托盘,拿出毛巾擦拭。楚云舒则已经松开了扶着胖夫人的手,关切地问道:“您没事吧?有没有扭到?”
“没事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胖夫人感激地看了楚云舒一眼,又有些恼火地瞪了那侍应生一眼,“你这人怎么走路的?”
侍应生低着头,连连道歉,眼神却慌乱地瞟向某个方向。
楚云舒顺着那余光一瞥,看到了站在不远处圆柱阴影下的一个人——孙国伟。他脸色不太好看,很快转身混入了人群。
果然。
楚云舒心底冷笑。那侍应生托盘里的酒,恐怕没那么简单。要么是加了料,要么就是准备“不小心”泼她一身,让她当众出丑。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倒是符合沈万金一贯的作风——上不得台面,却足够恶心人。
“云舒,怎么了?”陆北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显然注意到了这边的骚动,摆脱了那些应酬走了过来。看到地上的狼藉和脸色不好的胖夫人,他皱了皱眉。
“一点小意外,没事。”楚云舒轻描淡写,对那侍应生道,“这里收拾一下就好,下次小心些。”
侍应生如蒙大赦,赶紧蹲下清理。
陆北辰看了楚云舒一眼,眼神里带着询问。楚云舒微微摇头,示意无事。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宴会继续进行。但楚云舒能感觉到,暗处投来的目光更多了。有刚才目睹全程的好奇,也有来自不同方向的审视。
又过了约半小时,周曼卿在周母的陪同下,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退场。经过楚云舒身边时,周曼卿脚步微顿,朝她轻轻点了点头,依旧没有多说什么。
楚云舒也回以颔首。
宴会临近尾声时,陆北辰被陆振华叫到一旁,父子俩低声交谈了几句,陆北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他走回楚云舒身边,声音压抑着烦躁:“我得走了。海外项目出了点紧急状况,我要连夜飞过去处理。司机在外面,会送你回去。”
“好。”楚云舒没有多问。
陆北辰看着她平静的脸,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为一句:“自己小心。”
说完,他匆匆转身,消失在侧门方向。
楚云舒又在宴会厅停留了大约十分钟,与几位主动攀谈的、相对中立的宾客简单寒暄后,才优雅地告辞离开。
坐进陆家安排的车里,车窗隔绝了外面的世界。楚云舒靠在椅背上,终于卸下了脸上完美的面具,显露出一丝疲惫。
但她的大脑却在高速运转。
沈万金的两次试探,虽然低级,却传递了几个明确信号:第一,他急了,开始主动出击;第二,他在陆家内部或至少是陆家的社交圈里,有眼线;第三,他目前还不敢用太激烈的手段,更多是骚扰和试探。
海外项目的“紧急状况”……会那么巧吗?陆北辰刚走,沈万金的人就出现?还是说,这本身就是调虎离山,方便沈万金对她做些什么?
楚云舒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皮质座椅。
她需要一个反击,一个既能让沈万金感到痛,又不会立刻引火烧身的反击。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夜色中。快到她租住的老街区时,楚云舒忽然开口:“师傅,麻烦在前面的兴隆茶楼停一下。我突然想起来,约了人谈点事。”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没有多问,依言在茶楼门口停下。
楚云舒下车,走进这间颇有年头、生意清淡的茶楼。她熟门熟路地上到二楼,要了一个临街的僻静雅间,点了壶龙井。
然后,她拿出手机,打开一个不常用的加密通讯软件,找到了一个备注为“资料库-严”的联系人。
严峰。审计部那位有过一面之缘、原则性极强的年轻审计师。
她斟酌了片刻,开始输入信息。
“严审计师,冒昧打扰。我是战略研究部楚云舒。最近在做历史项目风险标签系统,查阅早期档案时,发现一些可能涉及关联交易、利益输送的疑点线索。考虑到您之前负责相关审计工作,专业严谨,想私下请教:若发现非当前项目、但疑似存在历史违规操作(如特定供应商通过壳公司、亲属代持等方式长期承接集团项目)的线索,按照集团现行制度和您个人理解,最稳妥的跟进或上报流程是怎样的?纯粹学术探讨,无意越界。盼复。”
信息发送出去。
楚云舒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微烫的茶汤,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她不会直接举报沈万金或郑某。那样太蠢,无异于自杀。
但她可以借力。
严峰这种人,对“违规操作”、“利益输送”这类字眼有着天生的敏感和职业责任感。她的问题提得很有技巧——是“学术探讨”,是“请教流程”,不涉及具体人和事,却足以在严峰心里种下一颗种子。
如果沈万金真的在陆氏早年的项目里埋了那么多雷,以严峰的嗅觉和较真,只要给他一个方向,他自己就会去嗅探。而审计部一旦启动对某些“历史供应商”的重新审查,哪怕只是初步的、程序性的,都足以让沈万金手忙脚乱一阵子。
这就够了。
她要的,就是让沈万金暂时把注意力从她身上挪开,去应付内部的潜在风险。同时,这也是一次对审计部立场和陆振华容忍底线的试探。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手机震动了一下。
严峰回复了,内容很简短,但信息量十足:“楚助理,此类情况理论上应向直属上级及内控合规部同步报备,由相关部门评估后决定是否启动调查。历史问题需注意追溯时效及证据完整性。另,据我所知,集团近期可能启动对部分长期合作方的背景复查。仅供参考。”
楚云舒看着这条回复,嘴角微微勾起。
“可能启动对部分长期合作方的背景复查”……
严峰在暗示她,审计部或者更高层,或许已经注意到了某些问题,甚至可能已经在酝酿行动。他提醒她注意流程和证据,既是职业规范,也是一种变相的认可——他接收到了她传递的信号,并且不排斥这种“学术探讨”式的信息交流。
这就够了。
楚云舒删除了通讯记录,收起手机,结账离开茶楼。
夜风微凉,吹拂着她的脸颊。她步行回到出租屋楼下,抬头望了一眼自家窗户透出的、属于母亲的温暖灯光。
然后,她低下头,看着手机屏幕上映出的自己冷静的眉眼,轻声自语:
“沈万金,你的试探,我收到了。”
“我的回礼……希望你接得住。”
夜色深处,暗流开始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