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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2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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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离在开车送蓝蓝回学校的路上,给舒栈发去了消息。地下车库里,光线昏暗,舒栈坐在驾驶室里,关掉屏幕,将手机扔进中央扶手箱。
她没有立刻发动车子,只是静静地坐着,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温昼为蓝蓝急得面红耳赤的样子、温昼看向蓝蓝时那无法掩饰的关切,以及蓝蓝泫然欲泣、我见犹怜的姿态。
凭什么?
那个看起来一无是处、只会装可怜的女孩,凭什么占据温昼全部的心神?凭什么在他连他们的关系都不敢承认的情况下,还如此失态地维护她?她给了温昼工作,给了温昼住处,凭什么温昼始终用疏离和客套对待她?
不行,舒栈深吸一口气,她不能让他们有太多的独处时间,她必须把温昼带回来,立刻,马上。
启动车子,引擎发出轰鸣,奥迪A8朝着景城大学的方向疾驰而去——
景城大学西门,路灯洒下昏黄的光晕,学生们晚归的身影在光影中穿梭。
蓝蓝关上车门,手里还拎着那个装着草莓慕斯的纸袋。她心里乱糟糟的,既有对温昼的愧疚,又有一种隐秘的、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动摇。
郑离的话像魔咒般在她脑海里盘旋,由于太过心烦意乱,她正欲转身逃离,却猛地撞进一双眼睛里。
温昼正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目光直直望向她这边。
温昼看到了她从郑离的车里下来,看到了郑离降下车窗,甚至可能看到了她拿出手机……
路边,侧后视镜映照出郑离扬起的嘴角,他故意降下车窗,大大方方地冲着不远处的温昼招了招手:“温先生,对不住哈,我先了一步,没来得及告诉你,现在我把蓝蓝给你安全带回来了,不用客气。”
温昼没有理会郑离,他迈着极为沉重的步子,一步步走向蓝蓝。光线太暗,距离太远,看不出温昼眼底翻涌的是怒火还是绝望,但那股扑面而来的低气压,直接让蓝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郑离目的达成,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升上车窗,踩下油门,在引擎的轰鸣声中,绝尘而去。
“温昼!你听我解释……”蓝蓝心瞬间慌了,快速走上前,急得声音都带了哭腔,“我跟郑离之间什么都没有,他只是好心送我回来,我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我……”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用力却带着颤抖的拥抱打断了。
温昼紧紧将她箍在怀里,脸颊埋在她发间,声音带着失而复得的恐慌:“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会的。别说了,你知不知道你不接我电话,我快急疯了……”
“……!”
这一刻,所有因为等待而产生的委屈,因为郑离挑拨而产生的怀疑,全都土崩瓦解。蓝蓝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用力回抱住他,脸贴在他带着寒意的外套上:“对不起,阿昼。对不起……我只是在赌气,我没有要离开。”
温昼用拇指指腹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安抚道:“我知道,我没有怪你。我只是快被你吓死了……”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蓝蓝嘴上嘟囔着,心里却因为他的信任而涌起暖流。
温昼放开蓝蓝,目光带着欣赏:“我就是什么都知道啊!陈予蓝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女孩,又善良又聪明,全世界都找不出第二个这么完美的女孩……”
“好啦好啦……”蓝蓝被温昼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蓝蓝和温昼目光交汇,她现在无比确信,温昼并没有像郑离说的那样。他没有变心。温昼他,他还是像从前一样,他们之间的感情没有任何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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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路对面,更深的阴影里,黑色的奥迪A8像一头沉默的野兽,默默地蛰伏着。
驾驶座的车窗降下一半,舒栈半张脸隐在昏暗的光线下,另外半张脸被路灯勾勒出清晰的线条。她双手死死攥着方向盘,指节绷得发白。透过车窗,清晰地看到了那对狗男女,她看到了他们是如何卿卿我我、如何你侬我侬。
她还是来晚了一步。
她的原计划是提前将温昼接走,这样温昼就碰不上蓝蓝。温昼没有见到蓝蓝,心情必然失落,这个时机她刚好可以乘虚而入,为了哄温昼开心,她特意绕路去商场,买了一个奢侈品牌的最新款男士背包,花了将近两万块,此刻就放在后座上,包装袋都还没拆。
舒栈的目光从后座上的真皮背包上一扫而过,深吸了一口气,开门下车,朝着那对狗男女走了过去。
温昼背对着她这个方向,随着舒栈的走近,他后背开始发凉,第六感让他警惕地回头看了一眼。
看到舒栈微笑着向他们走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上前半步,挡在了蓝蓝身前,满眼提防地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这样的动作,这样的眼神,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舒栈的心尖上。她脸上的笑容当场僵住:“你这动作是什么意思?怕我吃了她?”
蓝蓝察觉到气氛不对,赶紧从温昼身后站出来,脸上堆起乖巧又略带恐慌的笑容:“舒姐姐,您别误会,温昼他可能是刚才太担心我了,有点反应过度,他没恶意!”
蓝蓝只是站在她的视角陈述事实,却在舒栈心中掀起了狂风骤雨。舒栈颇为涵养地压下了心中的不快,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温昼:“蓝蓝现在已经安全到学校了,你该回去了吧?家里的碗还没洗呢。”
温昼僵硬地站在原地,脚下像生了根,没有一丝一毫要走的迹象。要是可以,他宁愿在这里站一个晚上,吹冷风,也不想跟着舒栈回去。
舒栈的话就这么直接掉在了地上,把蓝蓝看得尴尬了起来,赶紧小声催促:“喂!温昼!你快跟舒姐姐回去吧!别让人家干等着了。”她说着还轻轻推了温昼的胳膊一下。
舒栈脸上依旧挂着无懈可击的优雅笑容,眼睛却死死盯着温昼。好你个温昼!温昼真是胆子肥了!敢让我等你这么久!看我回去不好好收拾你!
经过蓝蓝的再三劝说,温昼才极不情愿地开口:“那……我走了。蓝蓝你照顾好你自己,有什么事,给我发消息,打电话都成。”
“知道啦,快回去吧。”蓝蓝点头应着,朝他挥挥手。
舒栈冷眼看着他们这“生离死别”般的告别,直到蓝蓝的身影消失在校园深处,她才蓦地转身,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重响,头也不回地走向自己的车。
“砰!”
车门被用力关上,舒栈刚刚装出来的笑容瞬间烟消云散,她猛地侧身,伸出手,精准揪住温昼的耳朵,用力一拧!
“啊——!嘶!”温昼猝不及防,痛得倒抽一口冷气,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下意识地挣扎,“舒栈!你干什么!放开!”
“我干什么?”舒栈眼底全是被狗男女虐了的愤怒,“温昼!你他妈胆子肥了是吧?!啊?!刚刚我跟你说话,你当我放屁呢?!还敢让老娘像个傻子一样地等你?!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雇主?!有没有那份合同?!你到底是来谈恋爱的还是来工作的?你的心思在工作上吗?!”
她手上的力道丝毫未减,反而因为愤怒而加重,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皮肉里,“你自己看看现在几点了?!”她用空着的那只手狠狠戳了一下车载显示屏上的时间,“十一点半了!你他妈还在外面跟人搂搂抱抱、难舍难分!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就打算带人去开房,或者在外面野一晚上不回来了?!啊?!”
温昼耳朵火辣辣地疼,心里更是憋屈到了极点。他做什么了?他只是担心蓝蓝的安全,追出来找她。他甚至没有跟蓝蓝多说几句话,舒栈凭什么用如此龌龊的心思揣测他和蓝蓝?
可长期的压制,以及那份卖身契般的合同,早已将他的棱角磨平了大半。愤怒在胸口冲撞,却找不到出口,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和屈辱感,简直要将他淹没。
他咬着后槽牙,从齿缝里挤出求饶的话,“我错了……我错了行吗?舒栈,你先放手……疼……我下次一定注意时间,我不敢有下次了,我不敢了……”
见温昼服软,脸上的痛苦不像装出来的,舒栈胸口的恶气总算消散了些,松开了揪住温昼耳朵的手。
温昼立刻捂住通红的耳朵,指尖能感觉到那片皮肤火辣肿胀,疼得他眼眶有些发酸。
在他没反应过来时,舒栈随后将后座那个崭新的、印着醒目奢侈品logo的购物袋拎过来,扔到温昼怀里。
“拿去,送你的!”
温昼被砸得懵了一下,下意识抱住那个质感高级、分量不轻的购物袋。透过半开的袋口,能看到里面是一个设计简约却难掩贵气的深灰色真皮背包。他认得这个牌子,以他目前的经济状况,连看一眼都觉得奢侈。
温昼彻底懵了,他震惊地看向舒栈,完全猜不透这个阴晴不定的女人又想干什么!
“为什么送给我?”温昼挑眉,直觉告诉他,这个包不能收,收了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舒栈看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道路,随口瞎扯说:“我找了个大师看风水,大师说,你整天背着你那个破书包,晦气,克我财运,索性就给你买了个新的。”
她担心温昼会拒绝,补充说:“你必须背这个!从明天起,我不想再看见你背那个破烂玩意儿。温昼,你最好按照我的要求做,你知道的,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心甘情愿’地听话。”
温昼能看出这个包价值不菲。舒栈要是只是想送他个新包,没必要买这么贵重的。想到这里,他向舒栈投去了质疑的目光,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车子行驶在回程的路上,舒栈脑海中全是温昼护着蓝蓝、避她如避瘟神的画面,尤其是临走的时候,温昼让蓝蓝通过电话或者信息联系他。
她指尖使劲掐着方向盘的皮套。只要温昼和蓝蓝有联系,两人就不可能断了,她必须想个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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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餐桌上,舒栈优雅地用完餐,擦了擦嘴角,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正在收拾碗筷的温昼说:“对了,从今天起,规矩改一改。上班时间——也就是我需要你在旁边的时候,你不准玩手机。为了确保执行力,每天早晨,把你的手机交给我保管。下班后,或者我明确表示不需要你的时候,再还给你。”
温昼收拾盘子的手猛地顿住。他抬起头,看向舒栈,眉头锁紧:“为什么?合同里没有这一条吧?”
“合同?”舒栈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笑话,红唇勾起嘲讽的弧度,“温昼,你是不是忘了,合同是谁找律师拟的?条款有没有,怎么解释,最终解释权在谁手里,我比你清楚得多。”
当初签合同的时候,由于合同厚得跟牛津词典一样,他根本没来得及仔细看,全凭着对家政公司的信任把合同给签了的。
他当时想的是,那么大一个家政公司,应该不会在这上面使坏,结果让他万万没想到,他还真就被那家政公司给坑了。
现在他明白了,那份合同,从头到尾,代表的只是舒栈个人的、绝对的意志。任何违逆,都可以被冠上“违约”的帽子,而违约的代价,是他目前绝对无法承受的。
他能怎么办?反抗?然后失去这份工作,赔上巨额违约金,甚至可能被舒栈用更狠的手段对付?他赌不起。
温昼的手指在冰冷的瓷盘边缘收紧,片刻后,他还是松开了手,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默默地从裤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
舒栈满意地接过,手机屏幕因为感应而自动亮起。锁屏壁纸,赫然是蓝蓝在某次阳光下笑得灿烂无比的照片,青春洋溢,眼神清澈。
她的眼神瞬间阴鸷下去,捏着手机的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屏幕。总有一天,她要把这张碍眼的照片换掉,换成她的!
紧接着,舒栈从自己随身的爱马仕包里,拿出一个崭新颜色鲜艳还印着幼稚卡通图案的儿童电话手表,不由分说地塞到温昼手里。
“以后,上班时间,用这个联系。”舒栈说,“我已经设置好了,联系人列表里,只准有我一个人。不准添加,也不准有除我之外的任何人打入电话。听明白了吗?”
温昼低头,看着手里那个与他的年龄格格不入的儿童手表,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屈辱、愤怒、无力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几下,从喉咙深处挤出三个字:“……知道了。”
舒栈当然看得出温昼此刻内心汹涌的恨意和不甘,但她不在乎。或者说,看到他痛苦,看到他被迫屈服,她心底那股因为昨晚而燃烧的妒火和怒气,才算完全平息。
现在她只要一闭上眼,脑子全是温昼护着蓝蓝、视她如洪水猛兽的样子。那画面反复凌迟着她的骄傲和占有欲。
看着温昼默默端起碗碟、背影僵硬地走向厨房,舒栈靠在餐厅光洁的门框上,双手抱臂,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跟着他。过了几秒,她不高不低地开口:“温昼,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温昼的脚步一顿,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因为长期的劳累和精神压力,他分明清瘦了不少,旧衣服都显得有些空荡。温昼茫然地回头:“有吗?我怎么没看出来?”
“我说你胖了,你就是胖了。”舒栈蛮横地打断他,“看来,是我对你太宽松了,给你安排的活儿还是太轻松,让你都有闲心长肉了。”
温昼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舒栈又打算摧残他了。
舒栈故作思索状,指尖轻轻点着白皙的手臂,“这样吧,光做家务看来运动量不够。从明天开始,你忙完家里所有的活儿之后,上午和下午,去我店里帮忙。后厨碗碟堆得跟山一样,正好缺个洗碗的。你去‘活动活动’,顺便减减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