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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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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和日丽的下午,苏棠提着不大的包裹,做贼一样踮着脚步离开……自己的家门口。
新邻居门口还放着一袋拆了一半快递外包装的巨大包狗粮,比苏棠半年才补充一次的米还要大包。
挂在门把手上的狗绳很粗。
可苏棠从没见它被使用过。
新邻居搬来后,半人高的大狗经常气势汹汹在小区横冲直撞,有时候还在楼梯乱拉乱尿,整栋楼的人怨声道载。
有的举报到物业,然而物业拿钱不干活,有的去找过狗主人,狗主人是个高大雄壮的男人,每次有人去尝试沟通都被赶走,后面那只狗没有收敛,反而乱拉的情况愈演愈烈。
楼道里充斥着一股极为难闻的味道。
苏棠用力压了压口罩,她穿了一件宽大的卫衣,有一个很大的帽子,还戴着一副大到夸张的粗框眼镜。
偶尔几个人和她擦肩,苏棠往下走,他们往上走,过度的包裹引得他们不由多看两眼。
苏棠于是把头埋得更低。
“这是那户人家啊?怎么没见过?”一位阿姨在上了一个楼层后阔声问,“怪奇怪的嘞。”
“她啊,她就是那个602那家的啊。”
“602?他家怎么了?”
“对了,我忘记了,你住进来才三年不到。602啊本来是五口人,五年前一家人出远门玩,出门的时候可乐呵了,没想到遇上车祸,真的是……一家人热热闹闹去,就那女孩孤零零一个回来……唉,也是悲惨。”
“听说这女孩还成哑巴了。”
……
楼梯间自带的混响将声音无限放大,自认为悄声的讨论一字不差落进当事人的耳朵里。
苏棠只顾低头看路,眼波无澜,宛若一滩死水,那点石子甚至砸不起一点水纹。
宅在家里的代价是体力菜如鸡。
尽管只是下楼梯,苏棠还是需要途中休息一下,缓口气。
后面有同样下楼的人,见她走得慢,礼貌地拜托借过,苏棠顿了顿,拎着包裹侧身,让人家先走。
如果不是那只狗经常在夜间行动,苏棠不会选择在白天这个人流量比较多的时段出门。
她讨厌狗。
小狗讨厌,大狗更是。
搬离这个住了二十四年的家,就是因为新邻居的那条狗。
居民楼外的马路很窄,其实原本不窄,它修的是双向道,但有一半被住户当停车位,余下的空间错车困难。
滴滴司机催了苏棠两次,苏棠才拖着胸腔那颗振动频次危险的心脏坐上车。
“下次能不能准时一点?”司机等得不耐烦,见她上车抱怨,“本来这里位置就窄,停在路边不知道给响了多少次喇叭,订单界面是不是有预计时间,你不能提前下来吗?还有,我给你催你两次才下来,你属蜗牛的啊?”
苏棠无声,拿出口袋里的便携便签本和笔,在上面写:对不起。
司机哽住。
竟然是个哑巴啊。
高架上的绿植受着照料,生命力也顽强,在这个十二月也依旧暖暖的季节里焕发勃勃生机。
苏棠望着车窗外闪过的风景,眼神呆滞。
绿意如何努力,也无法在浓郁的墨色占据一角。
车里的静到人发慌,司机受不住,趁着等红灯的时候放了一首歌。
DJ版的小苹果。
洗脑神曲,司机忍不住跟着哼唱,无意间扫过后视镜,不由止住。
那人一身的阴郁太厚重,在五彩的世界里,她彷佛褪去了所有的色彩,灰塌塌,黑漆漆的一片。
司机叹了口气。
下车时,她给了她一瓶旺仔牛奶。
苏棠握着那罐被塞进手中的铁罐,眼神发怔,似乎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在不解为什么手中会多出个东西一样。
“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等车子走远,苏棠还是在原地。
等她回过神来,已经还不回去。
她找到订单,找到司机的号码,想给她发,她不需要。
她不需要新年,也不需要快乐。
最终她没发出,短信发出去,又是另外一种形式的交集,在支付车费后,她打赏了旺仔牛奶的价钱,两清。
新的小区比较偏远,租金低。
苏棠冲着它偏远,人气少才租这里的。
她刷了门禁卡,推门进入小区,路过保安亭,和居民楼很不一样的一点是,小区的保安亭里是会一直有人在的。
苏棠快步走过保安亭,避免自己和上次来时那样被叫住问话。
她讨厌社交,如果山里可以没有野兽,她宁愿去深山老林里居住,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生物,很安静。
她住的那一栋楼在靠近小区垃圾回收站的位置,这栋楼里住的人是最少的,因为离垃圾回收站距离近,很多人担心开窗会闻到垃圾的味道倒胃口,所以都选择远离。
这很好。
走着走着,一道奇怪的声音传来。
苏棠的脚步逐渐缓慢,最后完全停止。
在距离垃圾桶不远处的长椅上有一道很诡异的身影。
今天太阳依旧大,苏棠眯了眯眼,看清了那是个人,还是个女人。
她在唱歌。
很大声地在唱歌。
调跑到了十万八千里外的歌。
苏棠,社交恐惧症,极致的i人一枚。
当即望向四方,试图寻找一条不用经过那女人的路,可是没有。
苏棠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她必须从她身边走过。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心跳的鼓点敲在不牢固的胸膛,敲得苏棠发疼,脑袋发晕,捂在胸口上的手在轻颤。
没有办法、
苏棠捏着拳头,硬着头皮以自认为极快的速度走过去。
气喘吁吁,忽然不知哪里来的一阵阻力。
她走不动了。
她被……人拽住了。
手腕处传来力道,苏棠应激一样全身鸡皮疙瘩都竖起,在凌乱的喘息间,终于喘出一点勇气扭头看过去。
女人很白,肌肤透亮得透着柔光,眉眼弯弯,笑意盈盈。
苏棠愣住。
她好美。
灼热的温度通过相碰的肌肤传递过来。
她体温好高,清亮的眼底盛着细碎的光,像……太阳一样。
只是……
女人前面的衣领高到压着脖子,后面的衣领又莫名的低。
她为什么把衣服反着穿?
苏棠想,不勒得慌吗?
女人薄唇轻启,语气温和,讲的话却叫苏棠瞪大眼睛,脑袋发嗡,她说——
“妹妹扯个证不?有奖金。”
“我会算命,我算出你缺个老婆,所以我上门自荐啦,考虑一下我吧?”
苏棠眨了眨眼,听不懂文字了。
是真的听不懂了。
因为她眼前发黑,耳边也响起了滋啦滋啦的电流声,失去意识前,好像听见了那个人在说什么糖。
或许是误以为她低血糖晕倒了吧。
她不是低血糖,不是的,所以糖对她来说没有用。
闻声给她吓得不轻。
好在她提前做过了解,知道她这是因为过度紧张导致的昏迷,在打过电话再一次确认无碍后,她才安心把怀中昏迷的小猫带回家。
“对了闻声,刺激一定要把握好量,千万不要过度。”电话那边的人千叮咛万嘱咐。
“我知道,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闻声说。
“挂了吧,我带她回家。”
“嗯……嗯?你带她回家?闻声!我说了你不要刺激过度……”
电话那段气急败坏的声音被掐断。
闻声把手机放回口袋,一只手环在苏棠的后背,一手拎起那只不大的包裹再绕到她的腿弯下,轻轻一下,甚至不用使劲,就把没有几两肉,因为应激而昏迷的猫儿抱起来。
人怎么能这么轻。
闻声掂着重量,红了眼眶,她没照顾好自己。
她明知道的,她照顾不好自己。
闻声,你怎么可以这么晚才回来。
怎么可以这么晚才知道。
她质问自己。
一路上,每走一步,她都在质问自己,要是再晚一点回来,她的糖糖可能轻得都要没有了……
还好,现在还算及时。
闻声将怀中的人抱紧了一些。
幸好,她的糖糖包容了她的迟到。
苏棠醒来,睁眼就看见了陌生的天花板。
厚重的窗帘拉着,整个空间都是乌黑,天花板上星星在转动,旁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开着的星空灯。
这环境怎么说呢,太适合她这种人了。
让苏棠舒服到都没感到惊慌。
舒服得很想要闭眼再睡会。
直到旁边传来极轻的一点响动,然后是人的呼吸声。
苏棠瞬间警钟大作。
僵硬地扭过头——
对上了那个女人一双笑眼。
闻声看她像小机器人一样一顿一顿地转头,很克制才不露出太过的笑容,真可爱啊,简直要把她的心萌化了。
四目相接,苏棠胸腔那颗短暂安宁的心脏又开始乱舞。
是她!
是躺在垃圾桶旁边唱歌跑调,衣服还穿反的女人!
还是第一次见面就要拉着她去扯证的女人!
苏棠就没遇见过这么没有边界感,这么难搞的人。
湿漉漉的眼里写满了惊慌。
闻声坐直,朝她挥了挥手,“哈喽,重新认识一下,我是闻声。”
苏棠眉头皱了一下,闻声?
好熟悉……
没等她细思,那人又接着说——
“还是你的未婚妻。”
“未婚妻,我们明天就去扯证怎么样?”
“奖金不等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