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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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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银濠天地灯火如昼,鎏金光影漫过奢华的贵宾厅,一众光鲜亮丽的富家子弟围拢在赌桌前屏息凝神。
荷官即将开盅揭晓定局点数,全场氛围紧绷时,贵宾厅厚重的实木门“砰”地一声,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
身姿挺拔、西装革履的男人,在几名黑衣保镖的簇拥下,地走进贵宾厅,嗅到空气中酒精与尼古丁混合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他横眉微蹙,骨节分明的手掌覆住口鼻,冷峻的视线在人群中逡巡。
“靠!温少,你那便宜弟弟找来了。”
正垂眸紧盯赌桌的温予谦,被身旁狐朋狗友的惊呼声拽回神。他猛地抬眼,视线循着对方示意的方向望去,恰好与那道冷冽的目光撞个正着。
“TMD,真是阴魂不散!”温予谦咬着后槽牙低声咒骂,转身往人群里钻,他本想借着攒动人影掩护,从侧门溜走。可男人早有预判,早已在他逃离的必经之路派遣保镖驻守。
身手敏捷的保镖三两下便将温予谦制服,随即紧扣他的手腕,强硬压到男人跟前。
见温予谦身上仅裹了件浴袍,男人瞬间便猜到这不入流的蠢货又输得精光,现在怕是只剩条裤衩蔽体,他面色阴沉,朝温予谦的脸狠狠揍了一拳。
男人下手极重,温予谦莹白如玉的脸瞬间红肿,嘴角溢出细密血珠,他吐掉嘴里的血沫,对男人怒目而视:“温谨之,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打我?!”
“这一拳是我替父亲揍的。”温谨之攥住他的衣领,冷声质问:“父亲病危想见你一面,你所谓的忙?就是在赌场寻欢作乐?”
闻言,温予谦先是一愣,随即嗤笑,满脸不以为然:“他只是病危,又没死透,我现在回去也不晚啊!况且有你跟你妈为他收尸就够了,我一个外人去凑什么热闹!”
温谨之瞪大眼睛,怔怔望着温予谦,眼底满是错愕,他没料到温予谦会如此冷血,得知生他养他的父亲大限将至,非但没有半分动容,竟然还会口无遮拦,说出如此狠毒刻薄的混账话,他缓缓松手,面无表情地盯着温予谦,沉默良久,咬牙一字一顿骂道:“你真是个没心肝的畜生!”
温予谦冷哼:“老子什么样用不着你来评判,赶紧放了我,不然我报警了。”
温谨之懒得再看他一眼,转身沉声吩咐保镖:“把他架上车。”
两名保镖一左一右架着仍在骂骂咧咧的温予谦径直走出贵宾厅。
深夜,南海市霓虹渐熄,黯淡的天际缀着零零散散的星光,保镖架着温予谦的胳膊狠狠一搡,将他粗暴塞进等候已久的劳斯莱斯后座。
十点以后,马路上车流稀少,劳斯莱斯一路畅通无阻抵达市郊的私家医院。
温氏的私家医院占地百亩,清一色的古典中式建筑,飞檐翘角间鎏金点缀,透着王府般的恢弘雅致。
汽车停稳后,保镖像钳制囚犯一样,将温予谦押进一间顶级护理套房。
偌大的病房里围满了温家亲眷,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几分凝重,形如枯稿的温父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了仪器,他浑浊的眼睛,在看到温予谦那刻泛起一丝微光,他艰难抬起干瘦的手,气若游丝召唤温予谦:“孩子……过来。”
保镖松开温予谦,他不情不愿上前,语气淡漠:“干嘛。”
温父从枕间摩挲出一把铜铸的古老钥匙,颤颤巍巍交到温予谦手中,“这是祖宅的钥匙,我死后你就去永灵岛上的祖宅生活。”
闻言,在场众人面面相觑,眼神里满是惊惧。
旁边刻意压得的议论声断断续续传入温予谦耳朵里。
“大哥,疯了吗?!那鬼岛荒废百年,连个活人影子都没有,传闻还有一只怨念深重的厉鬼,他把小谦往哪里推,和让他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这么做也是为了温家好,祖辈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家业,断不能葬送在这不成器的纨绔手里。”
“唉!虎毒尚且不食子,大哥这心也太狠了!”
……
那些人的话,像把锋利的锉刀,一下下剐蹭着温予谦的心脏,他扯出一抹讥讽的笑,手掌下意识垂落攥紧,坚硬的钥匙深深嵌进掌心,血丝顺着指缝漫出,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因为最疼的,是胸腔里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父亲为了帮你的好儿子扫除障碍,真是煞费苦心啊!”
温父那双瘦到仅剩一层皮覆盖骨头的手僵在空中竭力去抓够后退的温予谦,破败的嗓子艰难急切发出嘶哑空虚的声音:“不……孩子……我是在保护你……”
“你在鬼扯吗?把我赶到荒僻凶险的鬼岛上是保护?”温予谦气极反笑:“我看是蓄意谋杀吧!毕竟温家祖训是传长不传贤,我要是出灵异状况死了,你心爱的好儿子温谨之就能名正言顺继承所有家业了。”
“嗬嗬……”温父激动到脸色涨红,胸口剧烈起伏,他想要解释,嗓子却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最终他僵在半空的手缓缓垂下,瞳孔圆睁,死死盯着温予谦。
心脏监护仪响起刺耳的警报声,病房内瞬间乱成一团,唯有温予谦僵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如同一个局外人,冷眼旁观医生对病床上形销肩立的父亲施实一系列抢救措施后,无奈摇头,葬仪馆的人无声走进来,为他净身更衣。
病房里所有人都哭得撕心裂肺、悲痛欲绝,只有他一滴眼泪也没掉。
温父的尸体被葬仪馆的工作人员抬走,蓬头垢面的温夫人冲到温予谦面前,双手攥成拳,狠力往他身上捶打,“丧门星,都怨你……是你害死了老温。”
“有病就去治!别在我面前发疯!”温予谦眉峰一蹙,满脸嫌恶地将她搡开,温夫人踉跄着向后倒去,后脑勺狠狠磕在床沿,闷响在死寂的病房里格外刺耳。
“妈!”温谨之失声惊呼,连忙俯身将她搀起,他抬眼看向温予谦,眼底猩红一片,气急败坏道:“你气死爸还不够,现在是连我妈也要害死才甘心吗?”
“我倒是希望你们母子陪那老头一起归西,这样就没人烦我了。”温予谦扯了扯嘴角,撂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甩门离开。
医院的走廊昏暗寂静,泛着一丝寒意,温予谦拢了拢身上松散的浴袍,快步朝前走,不经意间他与刚出电梯的黄袍道士迎面相撞。
“cao!痛死了!”温予谦揉着撞疼鼻梁,口无遮拦:“臭老头,你老眼昏花就不要出门。”
老道被骂毫无愠色,反而捋着颔下花白的胡须,故作高深道:“相逢即是缘,小子,老身提点你一句……”
“滚开!好狗不挡道。”温予谦面无表情打断老道士的话,一掌将他拔开,径直走向电梯。
“孽缘未散,因果轮回,午夜子时,他渡劫失败,便会勘破真相,来寻真正的你,要相活命,你须得……”
老道士自顾自的话未说完,电梯门“嗡”的一声缓缓合上,他望着不断下降的数字,捻着胡须长叹一声:“唉!顽固不化,自掘坟墓啊!”
走出急诊楼,温予谦和门口保安借手机,打了辆网约车回市区住处。
——
南方的夏季,天气变幻莫测,狂风掠过树梢,闷雷滚滚作响,一场暴风雨呼之欲出。
“真邪门,咋又回到这了!”
司机瞧着车外途径五次的海滩,一脸错愕。
温予谦最后一丝耐心彻底耗光,他扯住司机的衣领,愠怒道:“你到底认不认路?”
“先生,我是按照导航给的路线开的,不知道为啥每次都回到这里。”司机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仓惶解释。
“废物!车都开不明白还敢出来跑!”温予谦气得额角青筋跳,咒骂着甩开司机,解开安全带下车绕到驾驶座旁,狠狠拍了拍车门:“滚下来,我开!”
可司机像是失了魂,僵坐在座位上纹丝不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海边,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见他惊恐万状、一副见鬼的模样,温予谦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望向海边。
天空骤然炸响一声惊雷,惨白的闪电撕裂夜幕,照亮波涛汹涌的海面,一道高大的身影突破海面,悬于半空。
他周身浴血,墨发如瀑,面容妖冶诡谲,血瞳在夜色中泛着幽冷暗光,死白的肌肤上布满纹路古怪的符纹。
见到鬼怪骇人的模样,温予谦吓得魂飞魄散,他本能想逃,身体却被一股压迫感极强的力量扼制在车门上。
鬼怪那张诡异的骤然出现眼前,温予谦大惊失色,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浴袍,心脏狂跳不止,几乎要蹦出胸腔。
“一百年了,你转世投胎,再世为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卑鄙无耻。”鬼怪尖长犹如兽爪的指尖轻轻搭上他的脖颈,苍白的薄唇凑近他耳畔,声音幽森阴寒犹如千年古井底下葬身的冤魂在低语,每一字都带着蚀骨的恨意:“别以为找替死鬼挡灾,你今生就能平安活下来,即然我渡劫失败,还要困在那深海囚笼百年,你也去死,等着下一世魂飞魄散,偿还旧债吧!”
话落,鬼怪扼在温予谦脖颈的手猛地扣紧,锋利的指尖死死嵌入他的血肉,喉咙像是被堵死的管道,空气半点也吸不进去,每一次挣扎都只换来更窒息的憋闷。
温予谦眼前阵阵黑,脑袋昏沉得像灌了铅,耳边嗡嗡作响,连呜咽都发不出完整的声响,只能徒劳地挥舞手脚,却逃不开那只锁死呼吸的冰冷手掌,只觉得意识在一点点抽离,整个人像要溺在无边的黑暗里。
“乾坤正气,雷霆破煞!镢天斩秽,魑魅溃形!”
意识混沌间,温予谦听到一段拗口的咒语,紧接着一道金光乍现,将扼制他的鬼怪打到散形。
呼吸恢复自由温予谦瘫软在地上,大口喘息,视线恍惚间,他看到晚上在电梯口撞的老道士缓缓走近。
“下手倒是够狠。”老道士俯身打量着温予谦颈间狰狞淌血的划伤,嘴角勾着抹戏谑的笑:“老身原以为,你念在百年前的情份,不会对他赶尽杀绝的。”
“呵呵……”一声冷笑从海里传出,紧接着海水腾空而起凝聚成人形,鬼怪面无表情道:“他不配我手下留情。”
老道士忍不住叹息:“卫砚卿!你因他而死,前世早已报仇雪恨,今生本无瓜葛。可你偏用邪法诅咒他,令他活不过而立之年,还害得他父亲只能以命换命为他挡灾——这本就是造孽!你若再执意杀他,身上业障只会愈发深重,难道真要落得天地不容、沦为邪神的下场?”
“总比困在暗无天日的海底囚笼要好!”
鬼怪化作一团黑雾,瞬移到老道面前,两双死白如尸蜡、锋利如野兽利爪的手掐住老道士的脖颈,泛着幽森寒光的青黑指甲狠狠嵌进他的血肉,鬼怪阴鸷的血瞳里翻涌着滔天戾气:“既然你非要多管闲事护着他,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