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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第八章:月下鹿鸣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阿沅靠在车壁上,手腕上银疤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她闭着眼,却毫无睡意。水底石碑碎裂的瞬间,无数破碎的画面涌入脑海——戴银鹿面具的姐姐、心口插着鹿角匕首的多铎、以及那个在雪夜中低语的神秘声音……这些记忆碎片像一根根细针,扎在她的意识深处。

      “沅儿,”阿达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回府后,阿玛会向皇上请罪,解了你的婚约。咱们回科尔沁草原,那里有你姐姐最喜欢的萨日朗花。”

      阿沅睁开眼,看着父亲鬓角的白发。她知道阿达海是真心想保护她,可有些命运,从不是逃避就能挣脱的。她轻轻摇头:“阿玛,我不能走。”

      “胡闹!”阿达海声音陡然提高,“你以为多铎真的会放过你?那‘糖锁’契约虽散入天地,可你腕上的银疤还在!他随时能用它找到你!”

      阿沅抬起手,指尖抚过银疤。那疤痕触感温热,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跳动。她忽然想起石碑碎裂前,多铎看她的眼神——那不是解脱,而是某种更深沉的、她无法解读的情绪。

      “阿玛,”她轻声说,“姐姐用命换我活下来,不是为了让我躲一辈子的。”

      阿达海沉默了。马车里只剩下车轮滚动的声响。过了许久,他才长叹一声:“随你吧。但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阿玛都在你身后。”

      马车停在侍郎府门前。阿沅刚下马车,就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人影。月光下,那人一袭月白长袍,手里把玩着一枚羊脂玉佩——正是多铎。

      “王爷?”阿达海警惕地挡在阿沅身前,“你来做什么?”

      多铎没有理会阿达海,目光越过他,落在阿沅手腕的银疤上。“阿沅,”他轻声说,“我们谈谈。”

      阿沅绕过阿达海,走到多铎面前:“王爷想谈什么?”

      “关于你姐姐。”多铎将玉佩递到她面前。玉佩背面的“鹿鸣”二字在月光下清晰可见,“四年前,她死前说过,若你觉醒,就把这玉佩交给你。”

      阿沅接过玉佩。玉质温润,还带着多铎的体温。她指尖抚过“鹿鸣”二字,忽然感觉银疤一阵灼痛。她猛地抬头:“你知道她没死?”

      多铎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她死了,在契约生效的那一刻。但她的魂魄,融入了‘糖锁’。阿沅,你腕上的银疤,就是她存在的证明。”

      阿沅浑身发冷。她想起水底幻象中,姐姐戴着银鹿面具的样子。原来那不是幻象,而是姐姐的魂魄在契约中的投影。

      “她想要什么?”阿沅声音发颤。

      “自由。”多铎的声音很轻,却像惊雷炸在阿沅耳边,“和你一样。”

      他转身走向阴影,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明日午时,城西破庙。”他丢下一句话,身影便融入黑暗中,“想见你姐姐,就一个人来。”

      “别去!”阿达海抓住阿沅的手腕,“这是陷阱!”

      阿沅看着父亲焦急的脸,又看了看手中的玉佩。她知道阿达海说得对,可她无法拒绝。那句“想见你姐姐”,像一把钩子,钩住了她的心。

      “阿玛,”她挣开阿达海的手,“我必须去。”

      次日午时,城西破庙。

      阿沅推开庙门,灰尘扑面而来。庙内供奉的神像早已倒塌,只剩下半截石身。多铎站在石像前,手里拿着那盏青色琉璃灯。

      “你来了。”他转身,灯光映出他苍白的脸,“我以为你会带侍卫来。”

      “我姐姐呢?”阿沅问。

      多铎没有回答。他举起琉璃灯,灯光照在石像的断口处。那里刻着一行小字:“鹿灵之门,双生为钥。”

      “四年前,你姐姐用生命启动了契约,却没能唤醒鹿灵。”多铎用指尖抚过那行字,“因为缺少‘鹿灵之钥’。而这钥匙……”他看向阿沅,“就是你腕上的银疤。”

      阿沅下意识地捂住手腕:“你要用我唤醒鹿灵?”

      “不,”多铎摇头,“我要帮你姐姐完成未竟之事。”

      他从怀里掏出那把鹿角匕首,刀尖划破掌心,鲜血滴在石像的断口处。鲜血顺着刻痕流淌,竟发出幽幽的蓝光。

      “契约的本质,不是控制,而是献祭。”多铎的声音在空荡的庙里回荡,“献祭双生之魂,唤醒沉睡的鹿灵。阿沅,你姐姐献祭了自己,却没能成功。现在,轮到你了。”

      阿沅后退一步:“我不会帮你!”

      “你误会了。”多铎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悲凉,“我不是要你献祭自己,而是要你……杀了我。”

      他将鹿角匕首递给阿沅,刀尖指向自己的心口:“用这把刀,刺进我的心脏。契约会因祭品死亡而解除,你姐姐的魂魄就能获得自由。”

      阿沅看着那把匕首,刀身刻着细密的纹路,像鹿角的分杈。她想起水底幻象中,姐姐用这把刀刺进多铎心口的画面。

      “为什么?”她问,“你为什么愿意死?”

      多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的黑色鹿纹正在发烫。“因为我欠她的。”他轻声说,“四年前,是我要杀她,她却用契约救了我。阿沅,我困在这契约里四年,不是为了控制你,是为了等一个人——等一个能替她完成心愿的人。”

      他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阿沅:“而你,就是那个人。”

      阿沅接过匕首。刀身冰凉,却让她手腕的银疤一阵灼痛。她忽然明白了多铎的用意——他不是要她杀他,是要她做出选择。

      “如果我杀了你,”她问,“鹿灵会怎样?”

      “沉睡,或者……”多铎顿了顿,“彻底消失。”

      阿沅握紧匕首。她看着多铎的眼睛,那里面没有算计,只有疲惫和释然。她忽然想起柴房里,多铎说“你疼,他疼”时的表情;想起泉底,他抓住她手腕说“它在叫”时的恐惧。

      原来他和她一样,都是契约的囚徒。

      “姐姐,”她轻声说,“你想自由吗?”

      风从破庙的窗口吹进来,卷起地上的灰尘。阿沅手腕的银疤忽然发烫,她感觉一股暖流顺着血管涌向心脏。她闭上眼,仿佛看见姐姐站在她面前,戴着银鹿面具,轻轻点头。

      她举起匕首,刺了下去。

      匕首刺进多铎心脏的瞬间,阿沅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抽离。她看见金色的光芒从多铎心口涌出,顺着她的手臂流入银疤。多铎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空气中。

      “阿沅……”多铎的声音在风中消散,“替我……看看春天的萨日朗。”

      阿沅跪在地上,手里握着那把鹿角匕首。匕首上的纹路正在褪色,变成普通的铁器。她摸了摸手腕,银疤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淡金色的鹿影胎记。

      “姐姐?”她轻声唤。

      风掠过破庙,带来远处的鹿鸣。阿沅抬头,看见阳光从窗口照进来,灰尘在光柱中飞舞。她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站起身,走出破庙。阳光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她摸了摸手腕上的鹿影胎记,轻声说:“姐姐,我们自由了。”

      远处传来马蹄声。阿沅转身,看见阿达海骑着马奔来。他身后跟着一队侍卫,旗帜上绣着“皇太极”的徽记。

      “沅儿!”阿达海勒住马,跳下来抓住她的手,“快走!皇太极派人来抓你了!他说你勾结多铎,意图谋反!”

      阿沅看着远处扬起的尘土,笑了。她抽出阿达海腰间的弓,搭上箭,对准了追兵的方向。

      “阿玛,”她说,“这次,换我保护你。”

      她松开弓弦,箭破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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