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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时空罗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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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灯的琉璃碎片散落在青石地上,如同碎裂的星辰,兀自反射着窗外惨白的闪电。那从碎片中渗出的暗红色液体,却并非普通的血迹,它们像拥有自主意识的活物,在地面上蜿蜒游走,最终在盛清晏的绣鞋尖前,汇聚成四个触目惊心的大字:
**「勿信程氏」**
一股寒意从脊椎直窜头顶。
“小心!”
顾烨琛猛地将她拽向身后,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他昂贵的羊绒西装袖口扫过那血字,只听“嗤”的一声轻响,面料竟被腐蚀出焦黑的破洞,散发出淡淡的硫磺与金属混合的异臭。
“这是硃砂混了水银,”顾烨琛的声音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带着一种触及禁忌的凝重,“四百年前监天司用来……誊写绝密天机与诅咒的禁药。”
盛清晏心头巨震。监天司!那是直接听命于皇家的神秘机构,寻常官宦之家根本无从得知,他如何知晓得如此清楚?
话音未落,书房那面巨大的红木博古架突然传来“咔嗒”一声机括轻响。在盛清晏惊骇的目光中,整面书架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动,开始无声地旋转,露出背后隐藏的密室墙壁。而墙壁上,赫然镶嵌着一套青铜打造的**七星罗盘阵**!
七个大小不一的古老罗盘,严格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排列,星勺指向天枢。阵眼中心,并非寻常指针,而是悬浮着半枚锈迹斑斑的**开元通宝**铜钱。那铜钱的形状、缺口,甚至边缘细微的磨损,都与她今日在程旭肩颈无意间瞥见的胎记,分毫不差!
“这是……”一种莫名的牵引力,让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触碰那诡异的罗盘阵。
“别动!”顾烨琛猛地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她的骨头。
几乎在同一时刻,他左手无名指上那枚古朴的青铜指环骤然发烫,如同烧红的烙铁,在她纤细的腕间肌肤上,清晰地烙下了一道环状红痕!
剧痛袭来的瞬间,盛清晏眼前的一切开始扭曲、旋转。无数破碎的光影碎片强行涌入她的脑海,拼凑出一段被时光尘封的惨烈画面——
**万历四十五年的一个雪夜,狂风卷着鹅毛大雪,拍打着这间密室唯一的窄窗。**
**一个身着染血锦衣的年轻男子,正抱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少女冲进来。那少女,正是她自己!而那个年轻男子……盛清晏凝神看去,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的面容,竟与眼前的顾烨琛有八分相似!只是眼神更加桀骜锐利,左眼下方,一道深刻的伤口正汩汩流出鲜血,染红了他半边脸颊。**
**年轻的顾七郎将她小心翼翼安置在罗盘阵中央,随即毫不犹豫地摘下自己指间的青铜指环,猛地按入阵眼凹槽。他仰起头,对着虚空嘶吼,声音带着泣血的决绝:“以吾双目为祭,换她穿越时空,避此死劫!”**
幻象戛然而止。
盛清晏大口喘息着,从那段残酷的记忆碎片中挣脱出来,冷汗已浸湿了内衫。她惊魂未定地看向身侧的顾烨琛,赫然发现,他原本深邃清明的右眼,此刻竟真的泛起了与幻象中顾七郎如出一辙的、蛛网般的**血丝**!
“你……你的眼睛……”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顾烨琛却避开了她的目光,只是沉默地松开了她的手,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重新变得冰凉的青铜指环。空气中弥漫着龙涎香与血腥味混合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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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波并未因宫灯的碎裂而停息,反而以更凶猛的方式,在另一个战场席卷而来。
故宫文物局的专家会议室内,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巨大的投影屏幕上,正循环播放着林妍精心剪辑过的视频。画面清晰地捕捉到了盛清晏修复缂丝屏风时,那根融入金线中的发丝特写。
“胡闹!”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局长重重一拍桌面,紫砂茶杯震得跳了起来,“用人体组织,还是来历不明的人体组织,去修复国家一级文物?!这已经不是失职,这是刑事犯罪!”
技术员适时地将画面放大,一根在灯光下泛着独特光泽的“金线”占据了整个屏幕。冰冷的检测报告被投映在一旁:“经光谱及微量元素分析,该修复材质主要成分为Au(金箔),但内含微量有机质,经碳14测定,其年代为距今**380±20年**的人类角蛋白。”
“三百八十年……”一位始终沉默的白发老专家颤巍巍地站起身,戴着老花镜凑近屏幕,声音因激动而变调,“这手法……这‘以发入绣,金箔封纬’的技法,分明是明末扬州**盛家**独门秘传,早已失传的‘金丝缀锦’啊!这姑娘她……她怎么会……”
就在这时,连接着网络直播平台的副屏幕,弹幕突然像爆炸般覆盖了整个画面:
[卧槽!穿越实锤了?!]
[主播快拍她虎口!放大看有没有常年握针的茧子!]
[建议有关部门直接查族谱!]
[这剧本我服,比电视剧还刺激!]
汹涌的舆论将一场严肃的技术鉴定,变成了一场全民围观的猎奇狂欢。没有人注意到,在视频的角落,一个被虚化的背景里,程旭祖父那本摊开的日记本,正好翻到了写着“**天启二年**”的那一页,泛黄的纸页上,用朱砂精确地绘制着一个图案——与顾宅密室中那个**七星罗盘阵**,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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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宅的地下室,仿佛另一个与世隔绝的幽冥世界。寒气如同有生命的触手,顺着毛孔往骨头缝里钻。
盛清晏推开那扇沉重的、结着白霜的冰库门时,弥漫的冷雾稍稍散开,露出了库房中心的景象。那一刻,她的呼吸和心跳,似乎一同被冻结了。
一具通体由透明水晶打造的巨大棺椁,静静地陈列在冰库中央。棺中躺着一个身着杏色缠枝莲纹袄裙的女子,面容安详,双手交叠于胸前,而在她心口的位置,赫然插着**半枚开元通宝铜钱**!
让盛清晏血液逆流的,是那张脸——那分明就是她自己的脸!分毫不差!
“终于来了。”
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
盛清晏猛地回头,只见程旭的祖父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老人手中捧着那本厚重的皮面日记,书页正无风自动,哗啦啦地翻动着,最终停在了某一页。那一页上,用暗褐色的、疑似干涸血液的颜料,画着一道复杂而诡异的符咒。
“万历四十五年冬,你本该死在盛家绣楼的大火里。”老人的声音平静地叙述着,却字字如锤,敲打在盛清晏的心上,“是顾七郎,用顾家秘传的**七星灯续命术**,逆天改命,强行将你的魂魄送入了时空乱流……”
他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用一方旧手帕捂住嘴,咳得弯下了腰。待他摊开手帕,上面赫然是鲜红的血沫。那些血沫滴落在光洁的冰面上,竟没有晕开,而是诡异地凝聚成了两个篆体小字:**「癸卯」**。
清晏踉跄着后退,试图远离这令人崩溃的真相,后背却猛地撞上了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她下意识地转头,浑身的汗毛在瞬间倒竖!
整面墙壁,都被改造成了巨大的玻璃陈列柜。柜子里,密密麻麻地漂浮着数十个……不,是数百个造型古朴的**青铜指环**!每一个指环,都与顾烨琛手上戴的那枚形制相似,只是磨损程度和细微纹路略有不同。在内部惨白的灯光照射下,它们像一群沉默的幽灵,悬浮在福尔马林溶液中。
她凑近其中一个玻璃罐,清晰地看到指环内侧,用极其细微的篆文,刻着三个字:**「顾七郎」**。
“这些是……”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这些,是历代穿越者的遗物。”程旭祖父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布满老年斑的手轻轻抚摸着最近的玻璃罐,眼神空洞而哀伤,“顾家男子,世代背负着这诅咒。每一代中,必有一人会在二十八岁那年消失,去往一个新的时空节点,试图拯救注定在明朝死去的你。”
他突然扯开自己陈旧的中山装衣领,露出苍老干瘪的胸膛。那胸膛之上,竟然布满了密密麻麻、如同烙印般的**铜钱状疤痕**,新旧交错,狰狞可怖。
“而我们程家的代价,”老人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悲凉,“就是世代成为这‘罗盘’的守墓人,用阳寿维系阵法的运转,记录下每一次失败的拯救……”
就在这时,冰库中央的水晶棺椁,突然传来“咔”的一声清脆裂响!一道清晰的裂缝,如同黑色的闪电,从棺盖中央蔓延开来。棺中那个“盛清晏”长长的睫毛,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而她胸口那半枚铜钱,开始散发出妖异而不祥的**血红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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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如注,将程宅那座荒废已久的花园彻底化为泥泞的沼泽。
深夜的雨幕中,三方人马形成了微妙而紧张的对峙。
顾烨琛独自站在雨里,昂贵的西装湿透,紧贴在他挺拔的身躯上。他手中紧握着那盏宫灯的青铜底座残骸,那残骸中心的灯芯,竟在瓢泼大雨中,“噗”地一声,自行燃烧起一簇幽蓝色的、不受风雨影响的火焰。
“程老,”顾烨琛的声音比这夜雨更冷,穿透雨幕,清晰地传到对面,“您暗中篡改罗盘刻度,扭曲时空坐标,导致前三次穿越均告失败,让穿越者魂飞魄散的事……到了该清算的时候了。”
“住口!黄口小儿,你知道什么!”程旭祖父情绪激动,手中的枣木拐杖狠狠砸向脚下的青石地砖。地砖应声碎裂,露出下方埋藏的物事——那竟是数十盏早已锈蚀、破损的**青铜古灯**,灯盏的造型,与顾烨琛手中残骸如出一辙!
“若不是我程家世代,用子孙后代的阳寿为你顾家维系这逆天阵法,你顾烨琛,早该和你那些先祖一样,在二十八岁生辰那天形神俱灭,哪还有机会站在这里质问我?!”
“晏姑娘!”
就在这时,程旭猛地从侧面的雨幕中冲了出来,浑身湿透,神情是前所未有的焦急与……一丝疯狂。他手中高举着一个古朴的罗盘,指针死死地钉在顾烨琛的方向。
“他在利用你!他告诉你的一切都是谎言!当年根本是顾七郎亲手……”
一道惨白的、撕裂天幕的闪电,恰在此时劈落!世界在千分之一秒内,被照耀得如同白昼,一切细节都无所遁形。
也就在这强光之下,盛清晏看得清清楚楚——程旭手中举着的,根本不是什么罗盘!那赫然是**半块泛着惨白光泽的人类头骨**!头骨的天灵盖上,被人用利器深深刻划出一行狰狞的篆文:
**「癸卯年腊月廿三,顾七郎弑妻」**
冰冷的雨水顺着盛清晏的额头流下,模糊了她的视线,但那行字,却像烧红的铁钎,深深地烙进了她的脑海,让她如坠冰窟,浑身冰冷。
谁在说谎?四百年前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四百年前的顾七郎是救赎者还是弑妻者?程家是守护者还是阴谋家?三天后的“合葬”预言是终结还是新的开始?冰棺中正在苏醒的“另一个清晏”,又将带来怎样颠覆性的真相?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最终的核心——那操纵着所有人命运的,时空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