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猫女》璧月银海

7、女神

　　“她家专门卖糖果的？”我问。

　　“不算是吧，她自己卖糖果赚点零花。”安珉一想了想，叹口气，“她家里……好像就给她交个学费，没人管她。”

　　哦……难怪素质这么差，还又是抽烟又是早恋，原来是家里没人管。

　　等等……

　　我问：“她是正儿八经考进A班的吧？”

　　“……不然哩。”

　　“没人管她，她成绩还这么好啊？”我浅浅震惊了一下。

　　没人管，自己挣零花钱，在学校又是早恋，又是抽烟，又搞小团体，成绩居然还吊打别人。十几年了，我终于亲眼见到这种人了。

　　安珉一笑了，好像很自豪交到这样一个优秀的朋友：“看不出来吧，人家可是很上进的呢。”

　　上进……么？我脑海中陡然浮现昨晚朦胧里文亦敛瞥过来的一眼，没由来的觉得她其实……很堕落，好像一直身置黑暗中。

　　我正要说话，教官声音比我抢先一步：“吃好聊好没？操场跑十圈！”

　　我们一齐扭过头去看门口，只见戴教官怒视我们，手臂伸直了指着操场的方向。

　　安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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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跟着B连随着大部队一起来到了操场——一圈800m的操场。

　　操场上，各连队已经就位，由总教官统一发布命令：“先站10分钟军姿。”

　　此时的总教官声音低沉，很平静，有种上位者般的不怒自威。

　　我和安珉一受到总教官特批，要在高一年级站军姿的时候绕着操场跑10分钟。

　　跑10分钟步总比跑十圈800m要好受的多。

　　跑步过程中，尽管校友们全都目视前方，可我还是感受到经过主席台时，那些视线总会在我们身上停留一下。

　　我正儿八经的在跑，倒是安珉一，她跑了一会儿，在经过众人背面时偷偷吃了块糖。

　　总教官在盯那片站军姿的学生，没注意我们两个。

　　我看见安珉一有些不太好的脸色，猜到她应该又有些犯低血糖了。

　　我调整呼吸，低声问她：“要紧吗？”

　　她扯着唇角，摇了摇头。

　　“再站5分钟。”广播突然说，“罚跑的那两个，他们站多久，你们就跑多久。不要停，不要交流。”

　　神经……

　　所有人敢怒不敢言，只唉声叹气以示不服。

　　“站就好好站！撩什么头发，扯什么衣服！”广播里的声音一下子炸开，随后沉默一会儿又平静下来，“从现在开始，我再看见那些动作不老实的，一个人，全体加5分钟。”

　　“我看你们能站多久！”广播又加重语气。

　　我敲。

　　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不再与安珉一并肩，而是快步冲到她前面，帮她缓冲一部分空气阻力。

　　我听见身后的人用气声说了句“谢了”，就背过一只手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

　　“七班第一排左数第二个女生扯衣服，全体加五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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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跑了几圈，广播终于说话了：“好了，原地休息。不准坐。”

　　人群立刻稀稀拉拉起来，低声哀怨。

　　我深呼吸，缓慢停下脚步，转身去看安珉一。

　　安珉一停下了，一只手掐着侧腰，另一只手垂在身侧，微驼着背，唇色泛白。

　　“他妈的，累死老子了，”她捂着胃，又说，“……我肚子好饿啊。”

　　“你没吃早饭么。”我深呼吸着调整自己。

　　安珉一：“早饭什么的还是要为睡眠让步的。”

　　广播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教官把那两个女生领回去吧。”

　　一时间大部分人都转过身来看我们，我们原地等着戴教官把我们领回B连。

　　这时，安珉一悄悄塞给我一只微型耳机，示意我戴上。我摸索着放进耳朵里，人群里的声音立马清清楚楚的传了过来。

　　“哈哈哈怎么又是安珉一啊。”

　　“另一个是谁？”

　　“就是之前插进B班的，好像昨天才来。”

　　“那两个女生都好高啊。”

　　“哎哎，那两个女生几班的？”

　　“俩都B班的。”

　　“B班吃这么好的吗……”

　　“俩铁T无疑了。”

　　“她们应该是最高的两个女生了吧。”

　　“A班文亦敛认识一下？女神级别，又高又瘦又漂亮，成绩还甩你八条街。”

　　“最重要的是——她搞□□。”

　　“哦——”

　　“闭嘴吧，她怎么可能是那种人。”

　　我愣住。

　　我操，窃听器么。

　　我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安珉一，安珉一冲我眨了眨眼睛：“暑假时我跟着我叔的小队做了支任务，这是战利品。”

　　我极小声问：“这犯法吗？”

　　“这犯法？”安珉一一愣，低声道：“不能吧……而且不被发现不久好了。”

　　这女的有点东西。

　　[这时候的安珉一还有点混不吝，后面倒是被她女朋友调教了过来。]

　　回到连队里后，我们俩被戴教官排在队伍倒数第二排。队伍前半部分是女生，后半部分是男生，男女生都按由矮到高的顺序排列。

　　我和安珉一比大部分男生都高，站在队伍前半部分里有些突兀。

　　才休息了几分钟，又要开始站军姿。

　　站10分钟休息1分钟，站10分钟休息1分钟，如此反复，我感觉脚要断了。

　　站军姿可能是高中部的传统……一上午一直在太阳底下站军姿，从8点站到11点，这才肯放我们去吃饭。

　　我瞧安珉一瘫在地上懒得动，就跟她说：“你慢些来，我先去食堂抢饭。”

　　“我到食堂一楼楼梯口找你啊。”说着，她仰面倒在操场上，伸了个懒腰。

　　我一直是走读生，从没吃过食堂，就从没抢过饭，但我深知为何要抢饭，因为这个年纪的牲口跑的比狗都快。

　　但我到底还是没有经验，低估了他们的疯狂程度。随着人流一涌入食堂，所见之处皆是人头，通往二楼的楼道也堵住了。

　　我二话不说就调转方向。妈的，不抢了。

　　在人群中迅速摸到后厨，我找一个阿姨借手机拨了通电话，订了几份外卖后，我就站在楼梯口扶手边等安珉一，等了也许十几分钟，等的我有点不耐烦了。

　　来往的学生见我杵在这里，时不时就瞅一眼，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正准备挤出去。脚刚抬起来，就看见食堂门口，安珉一和另一个女生撑着同一把遮阳伞，有说有笑地跨了几步台阶，收了伞，掀开透明软胶帘子进食堂。

　　那个女生轻轻勾着嘴角，梳着清爽的高马尾，个子比安珉一矮上好一截。这安珉一脸上还红扑扑的，笑容羞涩涩的。

　　？？？

　　我很识趣的没有去打扰她们，只是站在这里盯着安珉一看。

　　安珉一也看到我了，她不动声色地大拇指朝身后一指，示意我可以先走。

　　我抬脚便走，说了句“教室等你”，手控制住垂在身侧。我本来是想竖中指的。

　　她给我比了个“ok”。

　　我独自一人回到教室，从背包拿出手机，估摸了下时间，躲到厕所上游戏。

　　这个推塔游戏玩法挺多的，我刚一上线正在领取东西，界面突然跳出来一条组队邀请。

　　邀请我的是昨天上午加上的好友，id叫“西有明月伊人”，是个国服，昨天单排被他狠狠虐了一把。

　　他在游戏里嘲讽，两边就对骂了起来。我们被平推后他还邀我，我进了组队就把手机揣兜里了，晾他一个人在那里骂。

　　当时手机没息屏，可能手指误触，好友就是那时候加上的。

　　我没管，关了邀请弹窗单排开了一局，打完就下楼去校门口拿外卖。

　　有很多学生都等在这里，等家长给他们送家里做的饭。

　　正找着我熟悉的外卖员呢，一个挺瘦的女生踮着脚也在门口找谁，一边找一边往我这边挪，一身骨架子一不小心撞在我身上。

　　“啊呀！对不起对不起……”女生急忙说。

　　我一句“没关系”还没说出口，在看见她抬头的一瞬间，一个名字反倒先脱口而出了：“段星语？”

　　段星语瞪大眼睛看我，脸上茫然了一瞬，也露出掩藏不住的吃惊和欣喜：“你是！赵揽彬！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无奈笑了笑：“我就是这里的人啊。”

　　“我知道。但是，”她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我，“也太巧了吧，同一个学校诶！”

　　一问才知道，她家人来湖北发展了，要把她带在身边，于是给她转了学。

　　我又问：“你在云南过的怎么样啊？”

　　她开始有些气愤，嘀嘀咕咕着，又忍不住笑：“有很多好朋友。我跟她们说我要转学了，她们好舍不得我，还说会想我，会来看我。说的跟探监一样。”

　　她说：“她们还说，‘三年后你一定要来云南挖煤啊！’”

　　我听笑了。因为那儿的人很多都很黑，小学的时候于是不知道谁说云南煤矿多，他们是挖煤挖黑的。

　　具体云南到底煤矿多不多，没人在意。

　　说完了自己的事儿，她就问我：“赵揽彬，你在几班呐？”

　　“我在B班。”

　　她语气有些怀念，也有些羡慕：“B班？你成绩还和小学时一样好啊。”

　　小学的成绩……相对初高中其实没啥太多的参考性。我也没说我是被爸爸塞进B班的，只是笑了笑，说：“还好吧。”

　　“哈哈哈，你是在谦虚吗？”

　　我无奈叹了口气：“没有啦。”

　　我瞧见了我的外卖员，给段星语打了声招呼，拿了东西就回班了，班里有同学吃的是从自家带来的午饭。一眼看过去，我就知道安珉一不在教室。

　　还没回来。

　　我戴上无线耳机，拆了一盒炒面，一边听歌，一边挑炒面里的辣椒和洋葱。

　　歌曲切到《印第安老斑鸠》，是周杰伦唱的。老实说周杰伦其实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歌，很逗。

　　挑挑拣拣，半盒炒面都快吃完了，安珉一才风尘仆仆赶回来。我看她一眼。

　　安珉一看了一眼桌子上白色塑料袋里五花八门的包装盒，问我：“哪份是我的啊？”

　　“你想吃哪个吃哪个。”

　　“我想吃你那个炒面。”她看着我手里的盒子。

　　“你确定？”我也看着她，“你都没看我买了些什么。”

　　“可是我看你吃的好香。”安珉一表情竟然有些馋。

　　我嘴里的还没咽下，只能抿着嘴笑：“废话，我饿死了。”

　　“我也饿死了。”她说。

　　见她挑了一盒肠粉和一盒烤冷面出来，我才想起来问她：“你刚去食堂没吃东西？”

　　“嗯。”

　　“那你走一趟食堂干嘛。”

　　“谈恋爱。”

　　我猛地停住进食，以为自己听错了：“嗯？”

　　安珉一假装冷酷地看着我，但是表情到底还是没绷住，乐呵呵的笑起来：“去趟食堂，谈了个恋爱。”

　　什么鬼东西。

　　我盯着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闪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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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最近是怎么回事，表白的分手的都在这几天频繁出现了，我也没逃过。

　　这周军训最后一天上午，我刚跟安珉一提了一嘴这件事，当天下午就有人给我表白了。

　　不过，表白的人是个女生。

　　不过，我拒绝了。

　　那个女生说：“你给我个理由啊！你为什么要拒绝我啊！”

　　我没说话，表面平静，实际上是没招了。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是。”我本来想说没有，但是为了让对方死心，我还是点了头。

　　“你那么在意安珉一……你喜欢的人是她？”她开始瞎猜。

　　“？”什么鬼啊，我尽量笑着，“不是啦。”

　　她松了口气，雄赳赳，气昂昂：“那我不会放弃的！”

　　？？？

　　[我只能说，有时候一个女生的耐挫能力，是很惊人的。

　　这个女生叫万清，A班的，她追了我两年，从高一开学到高二结束。

　　至于她是怎么放弃的？那就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