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学校的学习 ...
-
【本章摘要:】讲述了警校新生周明森在警校的学习和生活。他经历了队列训练、擒拿训练、格斗基础课和法律基础课专业知识的重要性。在格斗基础课上,杨静教官教导学生们格斗不是为了打赢,而是为了制止,要懂得技巧和分寸。在法律基础课上,刘教授讲述了程序正义的重要性,提醒学生们即使面对压力也要守住程序的底线。通过这些课程,学生们逐渐明白了警察工作的责任和使命,以及如何成为一名既有力量又有温度的警察。
第4章:警校的学习
一、第一课
食堂的吊扇在头顶“嗡嗡”地转着,将正午的热气搅得七零八落。打饭的队伍像条沉默的长龙,每个人都端着不锈钢餐盘,脚步轻缓地向前挪动,连金属勺碰撞餐盘的声音都压得很低。我排在队伍中间,鼻尖萦绕着番茄炒蛋的酸甜味和米饭的清香,看着前面的同学有条不紊地报出菜名,突然觉得这种按部就班的秩序里,藏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一份番茄炒蛋,三两米饭,谢谢。”我对打菜窗口的阿姨说。她戴着白色的厨师帽,手腕上的套袖沾着点油渍,舀菜时手稳得很,番茄和鸡蛋的比例不多不少,刚好铺满餐盘的一半。
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斜地照进来,在桌面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邻桌的几个女生正低头讨论着上午的队列训练,一个短发女生用筷子在餐盘里比划着:“张教官说摆臂时肘部要稍微弯曲,我总记不住,刚才被他点名了。”另一个扎马尾的女生赶紧接话:“我也是,他站在我身后时,我紧张得胳膊都僵了。”
林晓端着餐盘“哐当”一声放在我对面,餐盘里堆着三块红烧排骨,酱汁顺着盘边往下滴。“周明森,你看我这战斗力!”他拿起排骨啃了一大口,酱汁沾在嘴角也顾不上擦,“上午匍匐前进耗了太多体力,得赶紧补补。”
王超和赵磊也端着餐盘走了过来。王超的餐盘里是一荤一素一汤,摆放得整整齐齐,连青菜叶都没重叠;赵磊则只打了份清炒菠菜和米饭,他说要保持体重,免得格斗训练时动作迟缓。
“哎,你们觉得张教官怎么样?”王超用筷子夹起一块青椒,压低声音问,眼睛还瞟了瞟周围,像是怕被谁听见。
坐在旁边的王明刚咽下一口饭,揉了揉还在发酸的胳膊,那里是上午练擒拿时被搭档按出的红印:“挺严格的,不过教得是真细。就说那个‘别臂’动作,他来来回回给我纠正了五次,连手腕转动的角度都量过。”
李强端着餐盘坐在了王超旁边。他吃饭时总是安安静静的,咀嚼声都轻得几乎听不见。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说:“张教官是全省警校有名的格斗高手,早年在特警队拿过三次全省比武冠军。能在他手下训练,是咱们的运气。”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王超眼睛瞪得溜圆,好奇地追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内部消息?”
李强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我来之前做了功课。学校官网有教官简介,我把咱们系所有教官的履历都看了一遍,张教官的实战案例尤其多,光是解救人质的记录就有七次。”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翻开其中一页,上面用铅笔写着密密麻麻的笔记,连张教官擅长的格斗技巧都标了重点。
我看着那本笔记,突然想起报道那天,李强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里面除了换洗衣物,全是关于警校的资料,有招生简章、课程设置,甚至还有往届学长写的训练心得。当时觉得他太较真,现在才明白,这份认真里藏着的是对未来的敬畏。
下午的专业导论课设在教学楼三楼的阶梯教室。刚走进教室,就被墙上的标语吸引住了——“法理为基,实战为要”,八个红色的大字遒劲有力,像是用枪托刻上去的。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大家都穿着整齐的作训服,腰杆挺得笔直,连翻书的动作都轻得很。
我和林晓、王超他们选了中间的位置坐下。林晓刚坐下就开始东张西望,手指在桌面上敲着不知名的节奏;王超则拿出笔记本,工工整整地写上“专业导论课”几个字;赵磊从背包里掏出一本《公安学基础理论》,已经提前翻到了目录页。
上课铃响的瞬间,一个身影走上了讲台。那是位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教师,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藏蓝色的警服熨得笔挺,领口的徽章在灯光下闪着光。他往讲台上一站,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目光平和地扫过全场,原本还有些细碎的说话声立刻消失了。
“我叫刘建国,是你们的专业导论课老师。”他推了推眼镜,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教室的每个角落,“在正式讲课前,我想先问大家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想当警察?”
教室里安静了几秒,然后有个男生举手站起来:“我想抓坏人,保护老百姓!”他的声音洪亮,带着少年人的热血。
刘教授点点头,示意他坐下:“很好。还有吗?”
“我爷爷是警察,我想继承他的警号。”
“我觉得警服很帅,穿上特别有荣誉感。”
“我想让那些受欺负的人能有地方说理。”
同学们的回答五花八门,教室里的气氛渐渐活跃起来。林晓也想举手,被王超悄悄拉了一把:“听老师怎么说。”
等大家说得差不多了,刘教授才缓缓开口:“你们的初心都很可贵,但我今天要告诉你们的是,当警察远不止‘抓坏人’这么简单。”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警察”两个字,粉笔划过黑板的声音尖锐却有力,“在法律层面,警察是国家治安行政力量和刑事司法力量的结合体;在社会层面,警察是连接政府与群众的桥梁;而在你们自己这里,警察意味着责任、专业和克制。”
他从讲台下拿出一个黑色的公文包,打开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里面没有教案,而是一堆照片——有的是案发现场的勘查记录,有的是审讯室里的笔录,还有的是民警在社区调解纠纷的场景。
“很多人认为,警察工作是‘武’的,靠的是力量和勇气。”刘教授举起一张特警解救人质的照片,照片上的特警身手矫健,动作迅猛,“但实际上,警察工作更是‘文’的,靠的是智慧和耐心。”
他又换了一张照片,上面是几位民警蹲在地上,给一群留守儿童讲安全知识,脸上的笑容温和得像春日的阳光:“你们未来要学习的课程里,刑法教你们什么是犯罪,刑事侦查学教你们如何寻找真相,治安管理学教你们如何维护秩序,格斗术和射击课教你们保护自己和他人——但所有这些,最终都要落到‘如何正确使用’上。”
刘教授的手指在照片上轻轻点了点:“现场处置时的一句话,可能化解一场冲突,也可能激化矛盾;询问时的一个眼神,可能让嫌疑人放下戒备,也可能让证人闭口不言;收集证据时的一个疏忽,可能让真凶逍遥法外,也可能冤枉一个好人。这些,都需要专业知识打底。”
他打开投影仪,屏幕上出现了一系列侦查设备的图片:有能探测到微量物证的光谱仪,有能还原模糊指纹的显现剂,还有能分析字迹形成时间的鉴定仪。“去年我市破获的那起连环盗窃案,嫌疑人很狡猾,作案时戴着手套,没留下任何指纹。”刘教授指着其中一张图片,“但我们的技术人员在他丢弃的矿泉水瓶上,用特殊显现剂找到了半个模糊的唇印,通过DNA比对,最终锁定了嫌疑人。”
屏幕上切换出一段监控视频,画面有些模糊,但能看清一个黑影在小区里晃荡。“这是嫌疑人第三次作案时被拍到的画面,”刘教授放大视频的某个角落,“你们看这里,他的裤脚沾着点红色的泥土,而我市只有南郊的砖厂才有这种红土。结合之前的作案时间,我们推测他可能住在砖厂附近的棚户区,最后果然在那里抓到了他。”
我听得入了迷,手里的笔在笔记本上飞快地写着,生怕漏了一个字。原来当警察不仅需要勇气,还需要这么多专业知识——要懂化学,才能识别物证;要懂物理,才能分析作案手法;要懂心理学,才能读懂嫌疑人的心理;甚至还要懂地理,才能通过环境线索锁定位置。
“课上到一半,我们来个现场模拟。”刘教授突然关掉投影仪,目光扫过全场,“如果你们接到报警,说小区里有人打架,到了现场发现是两个邻居因为噪音问题发生争执,双方情绪激动,互相指着鼻子骂,但还没有动手,你们会如何处理?”
教室里安静了几秒,然后前排的一个女生举手站起来:“我会先大声喝止他们,让他们冷静下来,然后分开了解情况。”
“具体怎么喝止?怎么了解?”刘教授追问,身体微微前倾,像是在等待一个更细致的答案。
“就说‘不许吵了!我是警察!’然后把他们拉到两边,分别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女生的声音有点发紧,显然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模拟场景。
刘教授点点头,没有直接否定:“思路是对的,但方法可以更完善。”他走到教室中间,模拟起现场的情景,“你们看,当双方情绪激动时,大声喝止可能会让他们觉得被冒犯,反而更激动。更好的方式是这样——”
他放慢脚步,双手自然下垂,脸上带着平和的表情,走到“争执双方”(他用两个粉笔盒代替)中间,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先深呼吸了一下,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稳而坚定:“两位老乡,我是辖区派出所的民警,接到报警过来看看。能先停一下,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注意我的语气和姿态,”刘教授回到讲台上,“没有命令的口吻,没有紧绷的表情,先让他们感觉到你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训人的。然后分开他们时,不要拉拽,而是用手势引导,比如‘这位大哥,您过来这边,我听听您的想法’,给足对方面子。”
他接着讲解具体的话术:“跟甲方了解情况时,要多问‘您当时听到了什么’‘您觉得哪里不舒服’,少问‘你为什么要骂他’;跟乙方沟通时,要强调‘我理解您可能不是故意的’,先共情,再讲道理。最后解决问题时,要给出具体方案,比如‘咱们商量个双方都能接受的作息时间’,而不是只说‘你们别吵了’。”
我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着,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向。这些看似简单的技巧里,藏着的是对人的理解和尊重——原来化解矛盾的不是嗓门,而是耐心;解决问题的不是权威,而是方法。
下课铃响时,大家都还意犹未尽。林晓摸着下巴说:“我以前以为警察就是抓小偷、追歹徒,没想到还有这么多门道。”王超翻着厚厚的教材,眉头微微皱着:“这刑法看起来好难啊,全是条文。”赵磊却已经在笔记本上列出了未来的学习计划,从周一到周日,每天要预习什么、复习什么,写得清清楚楚。
走出教学楼时,夕阳正把天空染成金红色。我望着远处训练场上正在跑步的队伍,突然觉得警校的学习就像这夕阳——既有训练场上的热血沸腾,也有课堂里的沉静思考,两者交织在一起,才构成了完整的警察模样。
二、夜话初心
宿舍的台灯亮着,我把作训服叠成方块放在床头——这是赵磊教的,说“叠衣服练的是耐心,跟记法条一个理”。桌角的笔记本摊着,刘教授讲的“沟通技巧”旁边,我画了个小小的警徽。
窗外的虫鸣此起彼伏,巡逻教官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军靴踩在地板上的“嗒嗒”声,像在给这个夜晚打节拍。我摸出手机,屏幕上有妈妈的三条消息:“明森,今天学的难不难?”“食堂的汤热不热?”“你爹让你别硬撑,不行就跟教官说。”
我拨通电话,妈妈的声音带着点急切:“是不是累坏了?你爹刚还在念叨,说你小时候连瓶盖都拧不开,现在要站军姿两小时。”
“妈,我没事,”我望着窗外的星星,“今天学了好多本事,以后能保护你们了。”
“傻孩子,”妈妈笑了,“我们不用你保护,你自己平安就行。”挂了电话,我想起小时候邻居家姐姐被拐,那个老警察蹲在地上给她买冰棍的样子——原来“保护”这两个字,早就在心里发了芽。
“跟家里报平安呢?”赵磊端着热水走过来,他的杯子上印着“公安大学”,是他爷爷留给他的。老人家三年前在岗位上走了,警号现在挂在赵家客厅的正中央。
“嗯,我妈总担心我吃不消。”我把手机塞回枕头下。
林晓从上铺探出头,手里转着那把小锉刀:“我妈也这样,昨天打电话哭了半小时,说早知道不让我来受这罪。”他翻身跳下来,蹲在我旁边,“其实我没敢说,昨天站军姿时,我腿抖得差点跪下——但一想起我爷爷,就咬牙忍住了。”
他爷爷是老联防队员,五几年抓过偷粮食的贼,那枚“先进工作者”奖状被林晓裱在相框里,带来了警校。“我爷爷说,穿制服的人,膝盖不能软。”他用锉刀轻轻敲着桌面,“我爹一开始不同意我来,说当警察不如学修车稳当,后来被我缠得没办法,打赌说我要是能坚持到毕业,就把他那把传了三代的羊角锤给我。”
王超正在擦眼镜,镜片擦得能照见人影:“我爸妈也反对过。”他的声音低了些,“我高中被绑架后,他们总说‘太危险’,但我忘不了那个警察手臂上的伤——他笑着说‘别怕’的时候,我就想成为那样的人。”
赵磊放下水杯,手指轻轻划过《刑法学》的封面:“我爷爷走的那天,握着我的手说‘警察手里的权力,是老百姓给的,不能乱用’。”他顿了顿,“他办了一辈子案子,没冤枉过一个好人,也没放过一个坏人。”
大家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摸了摸作训服的口袋,那里还留着录取通知书的印子:“我小时候,邻居家陈姐姐被拐走,是警察找了三个月才找回来的。”我望着台灯的光晕,“那个老警察蹲在路边,给姐姐买草莓冰棍,自己满头大汗却不吃。他说‘警察就是干这个的,让老百姓能睡安稳觉’。”
林晓突然站起来,用锉刀敲了敲桌子:“那咱们更得好好学!将来出去,不能给这身制服丢人!”他的话像颗火星,点燃了宿舍的气氛。王超把眼镜戴上,镜片后的眼睛亮晶晶的;赵磊翻开笔记本,在“初心”两个字下画了条波浪线;我则握紧了笔,觉得那些法条突然变得有温度起来。
窗外的月光爬进窗户,给我们的影子镀上了层银边。林晓的锉刀、赵磊的《刑法学》、王超的眼镜,还有我口袋里的通知书印子,在灯光下安静地躺着——这些带着各自故事的物件,此刻都指向同一个方向。
三、挑战来临
凌晨五点的宿舍楼,空气里还带着夜露的湿冷。我睁开眼时,赵磊已经坐在书桌前翻书了,台灯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刑法学》的书页被翻得卷了边。“醒了?”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眼镜片反射着光,“今天晨跑加量,我定了四点五十的闹钟。”
我赶紧爬起来,刚套上作训服,就听见林晓从上铺滚下来的动静,伴随着他的嘟囔:“我的老腰……昨天格斗课被周明森锁喉锁得现在还疼。”他一瘸一拐地走到衣柜前,从里面翻出那把小锉刀,小心翼翼地蹭着作训鞋的后跟——昨天练移动时磨偏了一块,他说“我爹说了,鞋跟不正,走路就晃,跟做人一个理”。
王超已经在叠被子了,他的“豆腐块”越来越标准,棱角直得能当尺子用。“昨晚梦见背法条了,”他边叠边说,镜片后的眼睛带着点惺忪,“梦见刘教授追着我问‘正当防卫和防卫过当的区别’,我张口结舌,急得满头汗。”
走廊里渐渐响起窸窣声,隔壁宿舍的李强抱着武装带跑过去,他的鞋带系得是标准的“警用结”,据说这种结越拽越紧,紧急情况下不会松开。“快点!张教官已经在操场了!”他的声音里带着点喘,显然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我们冲到操场时,天刚蒙蒙亮,远处的教学楼像个沉默的巨人。张教官背着手站在主席台前,军靴在草皮上踩出浅浅的印子,他面前的跑道上,已经画好了新的标记线——比昨天的五公里,多出了整整两圈。
“比昨天快了十秒,”他抬腕看表,声音在晨雾里透着冷,“但还不够。从今天起,晨跑加量到六公里,一个月后冲八公里。”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们发白的脸,“别以为这是折磨你们。去年有个案子,嫌疑人驾车逃窜,我们的民警追了十七公里才把人拦下——要是体力跟不上,难道眼睁睁看着他跑?”
林晓的脸瞬间垮了,下意识地摸了摸腰上的锉刀,像是在找支撑。王超推了推眼镜,低声说:“跟着节奏,别一开始就冲太快,我数着数,咱们保持两步一呼。”
哨声一响,队伍像条被惊动的蛇,缓缓向前挪动。起初还算轻松,路边的野草沾着露水,蹭在裤腿上凉丝丝的。跑到第三公里时,我的肺开始像破风箱一样“呼哧”作响,腿肚子转筋,每抬一步都像拖着块铅。
“别停!”赵磊跟在我旁边,呼吸比我平稳得多,他爷爷教的太极吐纳法果然有用,“想想刘教授讲的案子,停下就等于让嫌疑人跑了。”他伸手拽了我一把,把我从偏离的路线上拉回来——我的脚步已经开始打晃,差点踩到跑道边的石子。
林晓落在后面,双手撑着膝盖喘气,作训服的后背湿了一大片,像块深色的地图。张教官拿着根树枝从他身边走过,没说话,只是用树枝轻轻敲了敲他的鞋跟。林晓像被针扎了似的,猛地直起身,咬着牙往前追:“我爹说了,认输的不是爷们!”
跑到第五公里的陡坡时,我看见王超突然放慢了脚步,捂着脚踝蹲了下去。“怎么了?”我赶紧停下来扶他,发现他的脚踝已经肿起了一块,像个发面馒头。“昨天格斗课崴的,”他皱着眉,额头上渗出冷汗,“刚才发力太猛,又扭了一下。”
“我扶你走!”林晓不知什么时候追了上来,二话不说架起王超的胳膊。他的力气大,架着王超还能勉强跟上队伍,只是脸涨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你这体重,跟我家那头老黄牛有一拼,”他喘着气调侃,“回去得让你请我吃排骨。”
王超被逗笑了,疼得龇牙咧嘴却坚持着:“别松手……不能掉队。”
张教官站在坡顶看着我们,没有催促,也没有呵斥。等我们三个互相搀扶着爬上坡时,他突然说:“把武装带解了,减轻点重量。”他的声音里没有了平时的严厉,反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和。
最后一圈,我感觉喉咙里像塞着团火,视线都开始模糊。恍惚间,仿佛看见那个老警察蹲在路边给陈姐姐买冰棍,看见赵磊爷爷胸前的奖章,看见救王超的警察手臂上的伤——这些画面像股劲,推着我往前挪。
冲过终点线的瞬间,我和林晓、王超一起瘫坐在草地上,三个人的汗水滴在同一片草叶上,汇成小小的水洼。赵磊跑过来,把拧开的水瓶递到我们嘴边,他的脸上也带着汗,却笑得很干净:“刘教授说的‘团队协作’,咱们这算实践了吧?”
上午的格斗基础课设在训练馆,红色的垫子铺了满满一地,踩上去软软的,却藏着股不容小觑的力道。杨静教官站在垫子中央,作训服的袖口挽到胳膊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上面有几道浅浅的疤——后来才知道,那是她当年抓捕持刀歹徒时留下的。
“格斗不是为了打赢,是为了制止。”她开场就亮明态度,声音清亮得像敲在铁板上,“记住,你们的对手可能是持刀的歹徒,也可能是情绪失控的群众,无论哪种,第一原则是‘控制’,不是‘打倒’。”
她演示了几个基本防御动作,手臂抬起的角度、脚步移动的幅度,都精确得像用尺子量过。“当对方挥拳过来时,不要硬接,”她侧身躲开虚拟的拳头,动作快得只留残影,“像水一样避开,再顺势把他的力引偏——这叫‘卸力’,比硬扛省力,也更安全。”
我和林晓一组练习“格挡”。他总改不了用蛮力的毛病,胳膊抡得像风车,好几次差点打到我脸上。“你这是打架,不是执法!”杨教官走过来,用竹棍敲了敲他的手腕,“警察动手,每一下都要有目的。你这乱挥拳,万一打到围观群众怎么办?”
林晓的脸涨得通红,挠着头说:“我爹修拖拉机时,遇见拧不动的螺丝,就使劲砸……”
“人不是螺丝。”杨教官的语气缓和了些,“你爹修拖拉机要看图纸,你们执法要看法律。来,赵磊,示范一下。”
赵磊上前,和杨教官对练。他的动作没有林晓的刚猛,却像溪流绕石,总能在最巧的角度避开攻击,然后轻轻一推,就让杨教官的“攻势”卸了力。“我爷爷教过太极,”他解释道,“说‘力不敌巧,巧不敌理’,格斗也一样,得懂技巧,更得懂分寸。”
杨教官点点头,目光扫过全场:“记住,武力是最后手段。能用嘴解决的,就别动手;能轻力控制的,就别用重力。这不是软弱,是专业。”
练习“锁喉控制”时,我不小心拽到了林晓的头发,他疼得“嗷”一声叫出来。“对不起对不起!”我赶紧松手,却被杨教官叫住:“别松!实战中,嫌疑人不会因为你道歉就停手。但你可以调整姿势,别伤着他的要害——看,这样扣住他的手腕,既控制得住,又不会伤着头发。”
她手把手地调整我的手势,指尖的温度透过作训服传过来,带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执法是技术活,也是良心活,”她看着我的眼睛,“每个动作都要想清楚:为什么动?动到什么程度?会不会造成不必要的伤害?”
下午的法律基础课,刘教授给我们讲了“程序正义”。他拿出一份卷宗,里面是十年前的一个错案:警察为了快速破案,刑讯逼供让嫌疑人认了罪,后来真凶落网,才还了无辜者清白,但那人已经在牢里待了八年。
“这就是程序违法的代价。”刘教授的声音很沉,卷宗上的字迹被他的手指摩挲得发毛,“你们将来会面对各种压力——破案的压力,受害者家属的期待,舆论的关注。但记住,越是急,越要守住程序的底线。”
他给我们看了那段时间的审讯录像,画面里的警察红着眼眶拍桌子,嫌疑人被打得嘴角流血。“你们看,他以为自己在‘主持正义’,实际上是在破坏正义的根基。”刘教授关掉录像,教室里静得能听见呼吸声,“程序就像铁轨,火车再急,也不能脱轨——脱轨的后果,可能是车毁人亡。”
讨论环节,林晓憋了半天说:“那要是眼睁睁看着坏人跑了呢?就像晨跑时,明知道他要逃,还得慢慢申请手续?”
“这就是警察的难处,也是警察的荣耀。”刘教授看着他,“难就难在,即使知道可能放走坏人,也坚持不做违法的事;荣耀就荣耀在,守住了程序,就是守住了所有人的安全——包括嫌疑人的,也包括你们自己的。”
王超突然举手,他的脚踝还缠着绷带,是上午杨教官给的药膏:“我被绑架时,救我的警察没有直接破门,而是先疏散了周围的居民,再申请强攻令。他说‘万一绑匪有炸弹,不能伤及无辜’——这是不是也是程序?”
“对。”刘教授点点头,“程序不是冰冷的条文,是前人用教训换来的保护网。”
下课铃响时,夕阳透过窗户照在“程序正义”四个字上,金闪闪的像镀了层光。我看着笔记本上杨教官的格斗技巧和刘教授的法律条文,突然明白——警校教的,从来不是“如何赢”,而是“如何在赢的同时,不丢掉自己的底线”。
林晓用锉刀在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警徽:“看来不光得练胳膊腿,还得练脑子,练心眼。”他的手指在“警徽”的边角上蹭了蹭,像是在打磨什么珍贵的东西。
赵磊合上笔记本,封面上的“慎之又慎”被夕阳描成了金色。“我爷爷说,好警察得有三颗心:敬畏心、同理心、责任心。”他的目光落在我们三个身上,“咱们现在练的,就是这三颗心。”
训练馆的灯亮了,把我们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四个紧紧依偎的巨人。远处传来靶场的枪声,“砰砰”的回响里,我仿佛听见了未来的自己——既会挥拳格挡,也懂收拳留余地;既敢冲锋在前,也知守住边界。这警校的挑战,原来就是把我们这些带着各自故事的“原石”,慢慢雕成既有力量又有温度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