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社会，但S级人形封印物》北望庭柯

11、黑影（二）

　　屏幕上的任务五花八门，尤其是最低级的任务。
　　匿名找人帮忙捉丈夫出轨的，要保护小孩上下学的，寻找某时某地一个偷箱子的贼的……方雪霁扫了一圈，没摸清楚任务怎么分级，但看得出这些一级任务大多都出自普通人之手，鸡零狗碎的都不怎么值钱。

　　挑挑拣拣，他才找到一份委托金上了万的，地点在苹果树街，不知道远不远，委托陈述写了一大长串，精简概括就俩字：
　　闹鬼。

　　——据主要委托人西蒙描述，自两个月前，他刚入住新房没几天，家里就开始出现鬼影。

　　一开始，他以为只是自己工作压力太大而产生的幻觉，没有太在意。
　　可后来，他发现他的妻子晚上害怕得睡不着觉，原来也是天一黑，也看见家里有黑影在动。
　　两人觉得不对，去敲隔壁邻居的门，这才知道整条街的住户都有这样的困扰。

　　住在苹果树街的各位都是背着房贷的打工人，怕不怕鬼不好说，肯定都怕丢工作。大家觉得这半夜闹鬼实在影响白天的精神状态，便集资去找管理局。
　　结果，两个月内，管理员来了几回，出勤费是收了不少，事情是一点儿帮不上忙。
　　那鬼像是知道谁好惹谁不好惹，管理员一来就成缩头乌龟，惹得西蒙他们还平白被说是“浪费公共资源”，没事找事。
　　他们想用监控拍下证据，证明自己没有说谎，结果家里的监控好像也会被影响，一有情况就罢工。

　　官方渠道无门，无奈之下，他们只好来猎人会馆求助。
　　谁知，充满奇人异士的猎人会馆竟然也不中用，哪怕他们把赏金涨到12000亚泽士，也还是完全没有猎人过问。

　　——这不扯淡吗？
　　方雪霁看完，心里只有这句话。

　　世界上的确存在鬼，但闹鬼闹两个月根本就不可能。
　　书上写了，鬼的成因是生物死亡后身体泯灭，灵魂产生异化，所以从本质上讲，鬼其实是一种形态特殊的异化活体。

　　是异化活体，再微弱，那也是会对周围生物造成污染的啊！那些被鬼吓疯、同化的人，就是因此得来。

　　可现在，西蒙他们应该都是普通人，怎么可能能与鬼共处两个月？

　　肯定是有什么别的东西在装神弄鬼。方雪霁想。
　　会是什么呢？

　　这个任务比其他任务有意思多了，价格还不低。他去拿空白回执，填上这个任务的编号：
　　“我要做这个。”

　　维利斯特扫了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
　　“好啊。”

　　*
　　苹果树街离他们所处的地方不远，也在比里斯区，摩托车油门一踩，过几个弯就到了。

　　刚看到苹果树街的路牌，一声熟悉的“叮”就在他脑海里久别重逢。

　　【检测到主体周围环境异常。】
　　【正在计算路径……】
　　【3、2、1……】

　　【叮！发放针对主体当前环境的区域性任务：解决苹果树街的黑影】
　　【任务奖励：修行点*1】

　　又来？？
　　方雪霁打开系统，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又是区域性任务，又是以一个修行点作为奖励……

　　这段时间，他已经在书上了解到，修行点是用来给修行者升级的东西。
　　据统计，在两名修行者修行进度一致、输入法力的量一致的情况下，同一法术，lv.1的效果比lv.0的效果翻了一个倍。
　　在修行者等级方面，也有实验结果表明，高级修行者的攻击法术更容易破低级修行者的盾。

　　这和打游戏很像——虽然方雪霁还没玩过，维利斯特家没有游戏机——但书上说，有人因此提出关于世界真相的假设，说所有人可能生活在一个大型游戏中。
　　不过，因没有实际证据，这题目在科学界是几乎无人研究的，反而在网络上养活了一批网络写手。

　　言归正传。
　　总之，修行点绝不是水果店打烊时的果切，许多修行者终其一生都在追求如何获得修行点，这个系统却轻而易举地把它一次次设为奖励。

　　且不论系统的修行点是哪儿来的，这系统是傻子吗？

　　但凡这个系统有点儿智商，都不会这么随便的发放奖励。要是他来，他肯定是把这种诱饵放在每个他所期望的路口，引着他的猎物一步步走进他安排好的陷阱。

　　可反过来想，如果系统不是傻子，奖励不是随便发放的，而这个杀邪神的主线任务就是系统希望他抵达的最终目的地……
　　方雪霁想到回收完封印物后，莫名其妙的两点主线进度。

　　难道，只要他不是蹲在家里吃饭睡觉看书，出来做任何事情，都算是在走主线？
　　那邪神呢？
　　走主线，好歹得有个邪神吧？

　　“怎么了？”
　　维利斯特见他忽然停下，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没什么。”方雪霁去按门铃。
　　实情如何，是需要事实证据说明的。在这里猜，不如赶紧做完这个任务，看看主线进度条有什么变化。

　　苹果树街是半年前才完工一条低密度住宅街，家家都是独门独户，二层带小院，和维利斯特家那种不一样。隔着距离，方雪霁听不出屋里到底有没有人。
　　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个子不高的男人从屋里出来。

　　男人面色苍白，身形消瘦，看着三十岁左右，眼睛下吊着两个青紫的眼泡，似乎已经许多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他动作鬼祟，到了小院也不敢靠近栅栏，隔着距离问：
　　“你们是什么人？”

　　“赏金猎人。”
　　方雪霁出示回执单，等任务完成，他需要向猎人会馆提交一份委托人的实体签名和评价。

　　西蒙眼睛一亮，连忙把他们迎了进来。

　　方雪霁边走边看，西蒙的小院已经很久没有打理了，杂草丛生。
　　进了门，屋内更是乱七八糟，柜子倒在地上，花瓶碎了一地，衣服皱着甩得到处都是，有块儿窗帘还被扯坏了一半。

　　西蒙一脚把横在路中间的扫帚踢到角落：
　　“不好意思，这都是鬼弄的。”

　　“鬼？”方雪霁皱眉，“你的委托描述上没写这些。”

　　他原先以为只是有东西在装神弄鬼，可如果那东西已经这么直白地登堂入室，还在家里打砸折腾，那必然是有实体的生物，西蒙应该能目击到它，监控也不该失效。
　　这种情况下，西蒙还认为那是鬼，就实属有些不对劲了。

　　西蒙解释：“它是最近才变本加厉的，我还没来得及去猎人会馆更新描述。”

　　“在最开始，它的确像我在委托里写的那样，只是偶尔出现在我们视野里吓人，很少会触碰我们。”
　　“但自从上上周，我的妻子再也忍受不了这种诡异的生活，带着女儿回了她妈妈那边，家里只剩我一个人，那个鬼就开始变得嚣张了。”
　　“它开始打砸家里的东西，把所有地方都弄得一团糟。”

　　“这些家具都是九成新，弄坏了卖都不好卖，我当然要阻止它。”
　　“我特地请了假，在网上查了很多资料，买了不少提神醒脑的东西，通宵了两晚上，就为了逮住它好好打一顿。它破坏了我的生活，就算是和它两败俱伤，我也不会放过它。”
　　“但我失败了。”

　　“再怎么熬夜，总会有睡着的时候。当我醒来，我的家里已经又变成一摊狼藉，唯一庆幸的是我人还活着，没有被趁机杀掉。”

　　“我不甘心，之后又熬了几次。”
　　“它就像是猫，而我是被它在爪子里戏弄的老鼠，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阻止这一切。”
　　“就连监控，也不愿意帮我记录下那个罪魁祸首的面目。”

　　“幸好……”西蒙满眼期待地望着方雪霁和维利斯特，“幸好你们来了。要是再没有人来救救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方雪霁不解：“怎么会？”
　　“如果一直不能解决这个麻烦，你完全可以把麻烦抛给别人，把它卖出去就好了。”

　　西蒙一愣，脸色猛地一沉：
　　“不行。”
　　“你知道我当时排了多久，才抢到这个房子的购买名额吗？你知道为了把它装修好，我被坑了多少次、亏了多少钱吗？你知道，我多想有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家吗！”
　　“而且，苹果树街的事情早传开了，80多万的房子，隔壁弗蒂斯女士挂50万都无人问津，我现在卖，得亏多少钱？！”

　　80多万？50万？
　　方雪霁迟疑回头，问维利斯特：
　　“如果我没记错，刚才会馆里屏幕显示的是，这个任务连失败记录都没有，对吧？”

　　“是的。”维利斯特说。

　　怎么会这样？
　　方雪霁环顾这栋狼藉的房子，愈发觉得奇怪。

　　若黑影能够被解决，这一整条街的房价应该都会恢复。
　　换言之，他只要在黑影被解决前，低价买下这里的房子。处理掉黑影后，再把房子正常卖了，单单一栋就可以净赚三十多万，还不包括住户们应给的一万二委托费。
　　黄金、股票之类的涨跌，不是一般人可以控制的；这条街的房价，却是掌握在来处理这个任务的赏金猎人手里。
　　这么一本万利的事情，怎么会根本没人来尝试？

　　就像……就像除了西蒙他们这些住户，其他所有人都笃定这个黑影无法被处理。

　　“带我看看那个黑影具体出现过的地方。”方雪霁说。

　　西蒙连忙带路，领着方雪霁把这栋房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详细地指出每个地方曾经发生过什么。

　　但很奇怪，在西蒙的描述里，那只鬼明明是个近乎液态的异形生物，走过的地方却没有任何痕迹；
　　几乎所有破坏都是物理破坏，凶器也都在可以在附近找到，这可不像是怪物所为；
　　最怪的是……方雪霁抽了抽鼻子。

　　香味。
　　这里一直有股非常淡的香味。

　　可他的嗅觉是有问题的。他唯一闻到过的香味，来自法力。

　　法力和力量一样，必须有实际载体。这里的空气里一直有法力的味道，是什么东西散出来的？

　　方雪霁在西蒙家里东闻闻、西嗅嗅。站在主卧，觉得源头好像在隔壁次卧；站在次卧，又觉得源头好像在隔壁主卧。
　　他打开主卧的衣柜，把里面翻了个遍，可里面什么也没有。

　　搞什么？

　　方雪霁一头雾水，西蒙更是看不懂：
　　“你是有什么发现吗？”

　　“我目前觉得，你家的破坏更像是有人临时起意，趁你睡着跑过来砸的。其他还在找。”方雪霁说。

　　“人？临时起意？不是鬼吗？”

　　“不是。”方雪霁说，“你家里的所有破坏，普通人可以完成。”
　　“花瓶不用多说，来只猫都能一爪拍飞，衣服更是任何力气大点儿的人都可以撕扯乱甩。就算是你柜子上的那个窟窿——看看角落里那个倒在地上的消防器吧！那个砸出来的，不是什么怪物。”

　　“再说，假如是你打算去别人家搞破坏，你带不带工具？但凡准备个大锤子，破坏者都不必这个借一下、那个拿来用用。”
　　“现在这种情况，只能是对方进入你家后，临时起意，顺手就用。”

　　“至于鬼——你是文盲吗？你不知道鬼是异化活体吗？要是鬼，你不该早死了吗？”

　　西蒙挠头，声音弱弱：
　　“我知道，我还买了污染值检测仪呢，但……”

　　但提到鬼，大家往往想到的就只是灵魂而已，不会用异化活体称呼它们。
　　毕竟，异化一定代表着污染、堕落，是神之弃者，可见鬼有时并非坏事……人这一生，年纪越大，越不可避免地会有几个逝去的亲朋好友。若能再见，鬼又何妨？

　　“没有什么但是。”方雪霁只把西蒙当业余，“不过你既然买了，就拿来测一下，我感觉你家里有别的东西。”

　　方雪霁的推断都有理有据，这话西蒙当然顺从。

　　他去翻出污染值测量仪，戴在手上，很快得出一个绿色的屏幕，显示此地是安全的：
　　【精神力：90】
　　【污染值：0】

　　“嗯？”
　　污染值是0在方雪霁意料之中，但这个90的精神力……

　　方雪霁在书上看到过，写人在长期休息不好、精神衰弱的情况下，也会出现精神力下跌的情况。
　　但理论是理论，实操就未必，他正想找维利斯特再确认一下，然而一扭头，就看见三米外，维利斯特靠在墙边，一个黑色的东西靠在维利斯特肩膀上。

　　注意到方雪霁的视线，黑影便咧开了嘴笑，露出满口的尖牙。黑色的粘液顺着尖牙滴落到维利斯特肩膀上，而维利斯特毫无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