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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不必劳烦,我自己能行。” 姜辞又打发走一个前来伺候的丫头。她对那些太过殷勤的婢子,一概敬而远之。

      “从前在冷宫待惯了,起居都自己打理,人多反倒不自在。” 这话是说给府内那些偷偷观察她的人听的。就连组织派来保护、实则监视她的诸玥,她都打发去外采买,实则去传递情报。

      小丫头竹夏却执拗地捧着梳妆匣:“姑娘平日素净也就罢了,明日是立春祈福的大日子,您要跟太子一同出席呢!就算仪式在府内办,也不能被两位侧妃比下去呀!”

      她顿了顿,脸颊微红,眼中带着一丝少女的憧憬,“再说了,明日太子殿下办完差事回府,这可是你们第一次正式相见,总得好生打扮才是。”

      姜辞拗不过小丫鬟,只得应允试穿明日的礼服——一袭青色翟衣。衣身绣着栩栩如生的翟鸟纹,搭配素纱中单与大带,腰系玉佩,裙摆曳地,单单穿戴便用了半个时辰。

      “发饰就免了吧。” 姜辞按住竹夏欲插步摇的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我素有腰疾,顶着这些重物怕是熬不过明日的仪式。”

      “那好吧。” 小丫鬟惋惜地收回手,“今日天气好,姑娘不如去庭院走走?池边的迎春兰开得正盛呢。”

      姜辞心中了然。这番巧合的安排,是针对她来的。她不动声色地将一支小巧的发簪藏入袖口,跟着竹夏往池边走去。

      池水边,迎春兰幽幽盛开,花瓣沾着清晨的露水。姜辞背对着竹夏欣赏兰花,那专注的姿态,仿佛真的被花香吸引。

      身后传来细微的簌簌声,那是衣料摩擦的声响,轻微而急促,在寂静的庭院中,被姜辞敏锐的听觉捕捉。

      “这池水浅着呢,淹不死人。” 姜辞语气平静,并未回头。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北漠风霜般的清冷,瞬间冻结了身后的动作。

      她早察觉小丫鬟的过分殷勤——自己这个待选的“短命太子妃”,既无钱财打赏,又迟迟待选未中,府中下人避之不及,怎会有人真心待她?

      竹夏浑身一僵,颤抖着从袖中摸出一包磷粉,泪水直流:“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鬼迷心窍!谢姐姐待我极好,只要你出丑了,她便能稳稳入选…… 我真的不是想烧死你!”

      “我知道。” 姜辞转过身,眸中无半分责怪,唯有细作对人性的洞悉,“你去告诉背后之人,就说我失足落水,服制已毁,明日的祈福仪式,便告假吧。”

      竹夏哭着下跪:“姜姑娘……”

      “你无错,替恩人铤而走险,也算有情有义。” 姜辞扶起她,替她拭去眼泪,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慑,“今日之事一笔勾销,不必再来伺候我了。”

      小丫鬟退去后,姜辞缓缓将脚探入池水。初春的水寒浸骨髓,冻得她指尖发麻。她要让竹夏的**“证词”**更加逼真,便需亲自入水。

      “嫂嫂!等等我!”

      一声清脆的呼喊自身后传来,带着孩童般纯粹的欢快。姜辞回头,只见李承渊兴冲冲地朝着池水跑来,他白色的衣袍在阳光下晃眼,显然是误以为她要下水嬉玩。

      她刚想开口阻拦,那股子疯癫的蛮力已扑面而来。李承渊已一头扎进水里,顺势将她扑倒。

      “太子殿下!不可!” 随侍的婢女们惊呼着扑过来,手忙脚乱地将二人从水中拉上岸。

      姜辞呛了几口冷水,缓过神想看清是谁撞了自己,却听到婢女们焦急地唤着:“太子殿下!您没事吧?”

      “你是…… 太子殿下?!” 姜辞愕然地看着眼前浑身湿透、还在咯咯笑的男子。

      “是呀嫂嫂!” 李承渊抹了把脸上的水,笑得天真,“我来陪你嬉水呀!”

      婢女们连忙为二人披上披风。姜辞看着她们对李承渊恭敬的模样,又想起他能在太子府内自由走动,心中惊涛骇浪。

      新任太子竟是个痴儿?这等王室秘辛,她竟半点风声都未听闻。李承祉将消息封锁得极严,留在王兄身边的只有几个旧婢,深居□□。今日不慎让他跑了出来,她们对自己这位待选妃子,自然也十分陌生。

      “咳…… 咳咳……” 李承渊呛水后咳嗽不止,脸色渐渐发白。

      姜辞将她们引进承华殿,婢女们见殿内空无一人,竟以为她是偷穿太子妃服制的胆大包天之徒,虽心有疑虑,却也不敢多问。

      “快去熬些姜汤来。” 姜辞吩咐道。

      可婢女们谁也不肯听她差遣,她们互相使着眼色,眼看李承渊的咳嗽声越来越弱,竟吓得一溜烟跑出去寻人——这要是太子有个三长两短,她们个个都是死罪。

      姜辞无奈,只得自己动手。她在北漠学过些急救法子,对付溺水尚算得心应手。她将李承渊侧躺,几番按压拖拽,那股湿漉漉的寒气沾染在她身上,让她也冷得发颤。李承渊终于吐出腹中积水,呼吸渐渐平稳。

      跑出去的婢女直奔久倾玉的宫殿求救,添油加醋地说有个女子偷穿太子妃服制,还与“前太子”在承华殿内湿身共处。

      久倾玉闻言,眼中闪过狂喜——这可是天赐良机!她立刻派人去给李承祉送信,待选妃子尚未中选,便与前太子做出这等有失体统之事,哪个男人能容忍?

      李承祉收到消息时,正在郊外处理江湖势力的事,二话不说翻身上马,快马加鞭赶回东宫。一路疾行,所过之处,婢子们见他脸色铁青、杀气腾腾,都吓得连忙跪安,只听见他丢下一句狠绝的话:“别跟过来!”

      他不信姜辞会做出苟且之事,可他怕——

      怕她认出王兄是当年送别的人,怕两人互生情愫。

      还未走到承华殿门口,他的脚步便慢了下来。郎才女貌,纵使王兄痴傻,那份气度仍在,她若动心,也并非不可能。

      大不了…… 他便将两人都藏起来,护他们一世安稳。

      一步,两步,殿门虚掩着。王兄的湿衣散落在地上,刺得他眼睛生疼。心,一点点沉下去,闷得喘不过气,指尖攥得发白,沁出了血珠。

      再往里走,烛光摇曳中,他看见她散落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肩头,泛着柔和的光泽。

      还好,她的衣裙是完整的。

      婢女迟迟未归,姜辞怕李承渊再出状况,索性在殿内的小厨房熬了姜汤,一勺一勺喂给他。夜半时分,李承渊突然发起高烧,嘴里含糊地呓语着:“素儿…… 别去…… 周王府……”

      姜辞俯身想听得更清楚些,背后忽然传来沉稳而压抑的脚步声。

      姜辞察觉到动静,回头望去,看清来人时,眼中瞬间亮起光,像见了救命恩人般,露出一抹清甜的笑:“你来了!快,帮太子殿下换下衣物!这府里一个人影都没了!”

      “恩,你回避下。” 李承祉喉结滚动,目光落在她湿漉漉的发梢上,心中五味杂陈——她叫王兄 “太子殿下”,是认出来了?那自己呢?她是否也认出了他?

      姜辞倏地起身,久坐的腿有些僵麻,一时没站稳,险些摔倒。

      李承祉下意识伸手,稳稳扶住她的手腕。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肌肤,他心头一颤,脱口而出:“当心。”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横腰抱起,走了两步放在椅子上,动作轻柔得仿佛怕碰碎了珍宝。不过两步路的距离,他却觉得怀里的人轻得可怜。

      姜辞的“不用”还未说出口,便已稳稳落地。她转过身,指尖无意间触到他掌心的厚茧,心中了然——想来是太子的近卫,太子这般模样,确实少不了贴身守护之人。

      “你怎可如此玩忽职守?” 姜辞故作严肃,语气带着上位者的威压,“保护太子是你的第一重任!太子生母乃是当今贵妃,若再有下次……”

      她顿了顿,思索着如何拿捏这等武夫,“我以太子妃的身份命令你,日后离开太子身边超过半个时辰,必须立刻来向我禀报!否则……”

      “否则如何?” 李承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眼底藏着探究的笑意。

      姜辞琢磨着,这般男儿定不怕刑罚,却多半有软肋:“否则便将你妻子发卖…… 唔!”

      话未说完,一块带着淡淡清香的绢帕便盖在了她头顶。

      “太子妃还是先擦干发尾吧。” 李承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那是强压着怒意和心疼,“我这人最不怕胁迫,也最痛恨别人拿我的家人说事。”

      姜辞扯下绢帕,一边擦头发一边嘟囔。

      李承祉端过一碗温热的姜汤递给她,沉声道:“王…太子这边有我照看,你放心。”

      “你叫什么名字?” 姜辞接过姜汤,指尖暖意蔓延。

      “无疆。”既然她认错了去,便将就着。

      “那无疆,你今日就守在这里吧。” 姜辞指了指床边,“床头有退热的药汤,太子若再发热,记得喂他喝下。我去后面沐浴,睡在偏殿就好。”

      眼看她要离去,李承祉心中竟生出几分难以捉摸的失落。

      “等等。” 李承祉叫住她,脸颊有些发烫,“你二人尚未完婚,礼法尚存,不可…… 不可太过亲近。”

      姜辞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忍不住好笑:“我方才是想听听他的呼吸,并非轻薄太子殿下。你这人,不关心太子安康,倒在意这些?”

      她上下打量着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她在北漠曾听闻帝王宠爱男臣的轶事。如今想来,这般不分尊卑的态度,定是得了太子首肯,恃宠而骄罢了。

      “咳咳。” 李承祉被她看得不自在,连忙转移话题。

      “你放心!” 姜辞拍了拍胸脯,一脸正经地安慰他,“我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实话告诉你,我嫁给太子,也并非心悦于他。日后你保护太子,我保护你们俩,咱三就是一家人,不,不对,一条船上的人!”

      李承祉刚想解释,却被“并非心悦于他”这句话堵住了喉咙。

      她当真,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

      久倾玉在宫中等到夜半,心中疑虑丛生。她与傅雪入府为侧妃以来,见过李承祉对不专情之人的狠厉。今日之事,太子为何毫无动静?

      她咬牙,冒着惊扰贵妃清梦的风险,以**“太子妃窝藏外男”**为由,硬是将贵妃从床上请了起来。

      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承华殿而去。

      或许是有人接手照看李承渊,姜辞紧绷的神经一松,顿感疲惫袭来。李承祉不知何时退了出去,回来时竟亲自拎着好几桶热水,倒进殿内的浴桶里,还细心地撒了些幽兰花瓣。

      姜辞看着那足够容纳两人的浴桶,心中暗自嘀咕:他与太子,难道经常一同沐花浴?

      水温刚刚好,幽兰的香气萦绕鼻尖,让她紧绷的身心渐渐舒缓。她躲在屏风后,用水勺舀起温水浇在身上,细微的水声在寂静的殿内响起,落入李承祉耳中,竟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此地,断不可再待下去。

      李承祉正欲起身离开,殿门便被轻轻敲响,门外传来母后的声音。他心中一紧,听见久倾玉也在一旁,若是让她们瞧见王兄与姜辞共处一室,定会伤及她的名节。

      他当机立断,褪去外袍,故意解开内里的衣带,露出线条流畅的胸肌,只留一道缝隙,沉声道:“母后深夜前来,有何要事?”

      “祉儿?怎么是你?” 贵妃有些惊讶。

      “母后说笑了,这承华殿,除了儿臣,还能有谁?” 李承祉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故意营造出亲密的氛围。

      “大胆!” 李承祉的语气骤然变冷,“本王与姜儿刚歇下,久妃是想闯进来,到本王的床榻上抓贼吗?”

      他刻意加重了“姜儿”二字,亲昵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贵妃何等精明,立刻明白了儿子的意思,讪讪地笑道:“既然是误会,那我们便不打扰了,祉儿你好生歇息。”

      那声温柔的“姜儿”,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久倾玉的心里。她死死攥着拳头,眼底满是怨毒——她等不了三个月,一定要尽快除掉姜辞!

      “方才好像听到久妹妹的声音?” 姜辞沐浴得有些发热,刚掀开屏风一角,便瞧见李承祉衣衫不整地站在面前,赤裸的胸膛映入眼帘,让她脸颊一热,连忙别过脸,“你干嘛!我还没走呢,你脱什么衣服!”

      她可没兴趣抢太子的男人!

      李承祉却不以为意,慢条斯理地系上腰带,只穿着内里,并未穿上外袍,缓缓朝着浴桶走来。

      “扑通——” 他又拎起一桶热水,倒进浴桶里,水温瞬时升高了些。

      “出去!” 姜辞转过身,背对着他继续沐浴,不敢再看他那副放浪形骸的模样——原来他就是这样勾引太子的?比女子还要懂得勾人手段!

      “方才久妃过来问安,已经打发走了。” 李承祉解释道。

      “对了,” 姜辞想起一事,“你帮我转告她,明日的祈福仪式我身体不适,便不去了。也省得她再费心找人烧我的衣服。”

      李承祉心中一紧,转身便想看看她是否受伤。透过薄如蝉翼的屏风,他看到了让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她的后背,竟爬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痕!

      烧伤、烫伤、刀伤、鞭伤…… 纵横交错,蔓延至手臂,像一片荒芜的荆棘丛,触目惊心。烛光映照下,屏风上的花卉图案印在她的背上,仿佛荆棘丛中开出的几朵野花,美丽又碎成一片。

      李承祉瞳孔骤缩,他征战多年,见过无数伤痕,却从未有哪一次像此刻这般让他错愕。他逼迫自己转回目光。

      那些年,她在北漠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落下这么多触目惊心的伤疤。
      “我跟你说话,你听到了吗?” 姜辞见他许久不回应,疑惑地问道。

      “什么?” 李承祉缓过神。

      “我问你,周王府与林素,也就是前太子妃,是什么关系?” 姜辞重复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

      “周老王爷,是前太子妃林素的父亲。” 李承祉沉声道,“林素原名周素,本是周王府的嫡女。”

      姜辞如遭雷击,呆立在渐凉的水中。

      她从未想过,师傅竟是开国功臣周老王爷的嫡女!那般显赫的家世,师傅却从未提及,一直低调行事。可她又为何要加入组织?

      水渐渐凉了,冰冷刺骨,才将姜辞的思绪拉回。她连忙起身擦干身体,换上干净的外袍。

      “你回来,是为了她,对吗?” 李承祉看着她消瘦的背影,声音低沉。他早该猜到的,那所谓的“首任太子妃必亡”的诅咒,他从未相信过。害了王嫂,逼疯了王兄,这背后一定有不为人知的阴谋。

      姜辞没有直接回答。她甚至不敢承认,这世上,或许从来没有一个人,真正爱惜过她。

      姜辞的手悬在偏殿的门把上,鼻尖微微发酸,强忍着将眼泪逼回去。她转过身,目光坚定地看着李承祉,一字一句道:“我回来,不只是为了她,也是为了我自己。我想试试,为自己活一次,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不如,我们合作一把。” 她的语气,终于从脆弱转化为细作的果断与冷静。

      李承祉饶有兴趣,目光如炬:“如何合作?你身上并没有我想要的东西。”

      “当然有,难道你不想要太子恢复如初?我也想要当选这太子妃。你对太子定是知之甚多,我对疯癫之症也颇有经验,虽过去都是为后宫嫔妃医治,如今也算经验颇丰。你我所求,并非伤天害理,何不交换?”

      姜辞知道他在意太子,一个人关切另一个人的眼神不会说谎。

      语毕,她推门而出,将所有的迷茫与脆弱,都隔绝在门后。

      李承祉站在原地,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心中百感交集。他望向姜辞离开的那扇门,仿若两人抛开了万物,对立而站,只剩一丝光线牵引。他的眼前,只剩下她背上那片荒芜的荆棘。

      -

      翌日,姜辞一早就接了旨。
      礼部副使上前宣令:“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户部侍郎之女姜氏,温婉端方,智识通明,与太子李承祉八字相合,德性相契。今册封为太子妃,择吉日完婚。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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