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之手》hylinone871

15、第 15 章

　　”他在做梦。“时间雕刻师说，”梦见他还是人类时的生活。梦见你们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看星星。但每当他快要触碰到‘真实感’时，数据形态的感知就会提醒他：这只是模拟。“

　　KO感到胸口一阵刺痛。他能想象那种痛苦：记得一切，却再也无法真实体验。

　　”数字人在现实之外开辟了他们所谓更高层的世界：“时间雕刻师继续说，声音里带着讽刺，”‘永生啊！虚拟现实岂不是更高级吗？！’他们这么宣称。但他们忘记了，离开了现实这个锚点，再高级的模拟也只是无根的浮萍。“

　　郝眉睁开了眼睛。

　　他的瞳孔是数据流的蓝色，深处有代码在滚动。他看着KO，眼神复杂：有爱，有歉意，有疲倦，还有一丝...解脱？

　　”眉。“KO轻声呼唤。

　　郝眉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声音，但KO“听”到了：

　　我没事。

　　”他在学习用数据形态沟通。“时间雕刻师说，”直接的信息传递，不需要声音，不需要文字。理论上，这种沟通方式的效率比语言高一千倍。“

　　但我怀念你的声音。郝眉的“声音”直接出现在KO的脑海中，温暖，熟悉，带着笑意。

　　KO的眼睛湿润了。

　　”现在，“时间雕刻师走到两人之间，”该做正事了。郝眉，密宗给你的最后期限是七十二小时。七十二小时后，如果你不能证明自己保持清醒和稳定，他们就会启动清理协议。“

　　我知道。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计划。“时间雕刻师看向KO，”你是想把他‘救’回生物身体，还是帮他稳定在数据形态？“

　　KO沉默了。这个问题没有正确答案。生物形态意味着脆弱、衰老、死亡，但也意味着真实、触感、温度。数据形态意味着永生、自由、强大，但也意味着孤独、虚无、失真。

　　”能不能...两个都要？“他最终问。

　　时间雕刻师笑了：”贪婪的人类。但...也许可以。“

　　他举起手中的怀表，表盖打开，里面的光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微小的漩涡。

　　”在时间的维度上，过去、现在、未来不是线性的，而是共存的。理论上，一个意识可以同时存在于多个时间点，就像一条河可以同时流经上游、中游、下游。“

　　”你是说...“

　　”我可以把他的意识‘分叉’。“时间雕刻师说，”一部分留在数据世界，继续作为证据库和实验体，满足密宗的要求。另一部分...回到七十二小时前的生物大脑，回到事故发生之前。“

　　KO的心脏狂跳：”那不就是时间旅行？“

　　”不，是时间复制。“时间雕刻师纠正，”回到过去的那个他，会拥有事故发生前的所有记忆，包括这七十二小时的经历。他会记得自己变成了数据，记得密宗的威胁，记得我们的对话。但他会是一个完整的、生物形态的人。“

　　”那数据形态的他呢？“

　　”会继续存在，但会进入休眠状态，只在必要时被唤醒。就像备份文件，平时不用，需要时再调用。“

　　那我会有两个我吗？郝眉问。

　　”严格来说，是的。但你们共享相同的记忆和人格，只是存在于不同的时间点和形态中。就像一棵树的两根树枝，同根同源，但生长方向不同。“

　　KO思考着这个方案的伦理问题。一个人，两个存在，这算分裂还是复制？哪个才是“真正的”郝眉？

　　但时间不多了。

　　”我同意。“他说。

　　我也同意。郝眉说。

　　时间雕刻师点头。他举起怀表，开始吟唱——不是人类的语言，而是一种古老的、像钟声般回荡的音节。实验室里的所有时钟再次停止，但这次，时间开始倒流。

　　不是整个世界的倒流，而是局部的、精确的倒流。像电影倒放，但只针对郝眉的意识流。

　　KO看到全息投影上出现了一条时间线，标注着过去七十二小时的关键节点。时间雕刻师的手指在时间线上滑动，停在七十二小时前的那个点。

　　”准备好了吗？“他问。

　　郝眉的像素化身影点头。

　　时间雕刻师按下了怀表上的一个按钮。

　　光爆发了。

　　不是刺眼的光，而是温和的、像晨曦般的光，充满了整个实验室。在光中，KO看到两个郝眉在逐渐成形：一个是像素化的数据形态，身体变得透明，像水中的倒影；另一个是实体的生物形态，从虚空中凝聚出血肉、骨骼、皮肤。

　　数据郝眉向生物郝眉伸出手。

　　生物郝眉也伸出手。

　　两只手在光中相触，但没有接触——它们在时间的维度上相隔七十二小时，是同一个意识在不同时间点的投影。

　　然后光消失了。

　　实验室恢复正常。

　　KO眨了眨眼。

　　郝眉站在他面前，穿着三天前那件深蓝色的衬衫，手里拿着咖啡杯，表情有些茫然，像是刚睡醒。

　　”眉？“KO试探性地呼唤。

　　郝眉看向他，眼睛是正常的褐色，不是数据流的蓝色。他眨了眨眼，然后笑了：”KO，我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

　　他记得。他记得一切。

　　KO冲过去抱住他，紧紧地，像是害怕他会再次消失。郝眉回抱住他，下巴搁在KO的肩膀上，轻声说：”我回来了。“

　　时间雕刻师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他手里的怀表已经合上，放回了口袋。

　　”那么，我的任务完成了。“他说。

　　KO松开郝眉，转向时间雕刻师：”谢谢。但是...密宗那边？“

　　”数据形态的郝眉会进入休眠，存储在密宗监控不到的‘时间夹缝’中。密宗的系统会显示他处于稳定状态，通过所有测试。他们会满意，至少暂时。“

　　”那你要怎么离开？“郝眉问，”密宗的安保系统...“

　　”时间是我的领域。“时间雕刻师说，他开始变得透明，像逐渐融化的冰，”只要我愿意，我可以出现在任何时间点的任何地方。再见，两位。也许我们还会见面，在时间的某个拐角。“

　　他完全消失了。

　　实验室里只剩下KO和郝眉，以及墙上重新开始走动的时钟。

　　”他说的是真的吗？“郝眉轻声问，”数据形态的我，还在某个地方沉睡？“

　　”应该是。“KO握住他的手，感受着真实的体温，”但现在的你，就在这里。“

　　郝眉点头，靠进KO怀里。他能感觉到心跳，感觉到呼吸，感觉到爱人的体温。这一切如此真实，如此珍贵。

　　他知道，在数据的海洋深处，有另一个自己在沉睡，守护着那些不能见光的秘密。

　　而在这个现实世界中，他要好好活着，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个沉睡的自己。

　　窗外，天快亮了。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在时间的长河中，这一刻会被记住。

　　被两个郝眉记住。

　　被KO记住。

　　也被那个游走在时间缝隙中的雕刻师记住。

　　时间继续流动，向前，永不回头。

　　但有些东西，可以在时间的褶皱中得以保存。

　　比如意识。

　　比如爱。

　　比如希望。

　　郝眉回归生物形态后的第四十七小时。

　　KO没有告诉任何人那个深夜发生的事——时间雕刻师的来访、意识的分离、数据郝眉的休眠。密宗的监控系统显示一切正常：郝眉的维生舱生物指标稳定，脑波活动符合“深度冥想修复状态”，系统日志里只有常规的维护记录，没有任何异常访问的痕迹。

　　但KO知道，这一切都是精心编排的假象。

　　时间雕刻师留下的“时间夹缝”技术超出了密宗现有科技的认知范畴。它不是简单的数据加密或隐藏，而是一种更高维度的存在方式——将信息储存在时间的褶皱里，只有在特定的时间点、特定的频率下才能被感知和访问。

　　就像现在，凌晨两点十四分，当实验室的所有设备都进入低功耗模式，当监控系统的轮询间隔达到最长的三十秒周期，当这个时间点的量子态恰好与“夹缝”的谐振频率匹配时——

　　KO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在意识深处浮现出的影像：一个透明的、像素化的郝眉，闭着眼睛，悬浮在由钟表齿轮构成的光之巢穴中。数据流像萤火虫般围绕他旋转，每一次旋转都划出时间的轨迹。他看起来很平静，像是在做一个漫长的梦。

　　*他还好吗？* KO在心中无声地问。他不知道这个念头是否能被感知，但这是他们约定的“测试时间”——每个奇数日的凌晨两点十四分，持续三十秒的窗口期。

　　透明郝眉的眼睫颤动了一下。

　　没有睁眼，但KO“听到”了回应，像微风拂过风铃的轻响：

　　*我很好。在沉睡，也在学习。*

　　*学习什么？*

　　*时间的语言。它不像人类的语言，没有词汇，没有语法，只有...韵律。像心跳，像潮汐，像星辰的运行周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