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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血雾锁城,孤影叩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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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雾像凝固的暗红绸缎,浓稠地缠绕着西北瀚海之滨的绝魂城,风过城郭卷起阵阵腐臭,混着似有若无的冤魂哭嚎,听得人骨缝里都浸着寒意。傅云峥勒住马缰,□□的劣马早已浑身战栗,前蹄不安地刨着沙土,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死活不肯再往前半步,一双马眼瞪得溜圆,满是对这座死城的恐惧。
他翻身下马,指尖下意识抚过腰间悬挂的风水罗盘,铜制的盘面泛着冷冽的光,指针却疯了似的逆时针旋转,边缘刻着的辟邪纹路被体内阳气催动,隐隐透出灼热的温度。另一只手攥着胸口的镇邪玉佩,温凉的玉质紧紧贴着皮肉,勉强压□□内因靠近城池而躁动的纯阳之气。抬眼望向那座被血雾死死笼罩的城郭,斑驳残破的城墙爬满裂痕,砖缝里嵌着干枯发黑的骸骨,城楼上似有一抹红衣一闪而过,快得让人以为是视线错觉,却又在心底划开一道寒意。
“传闻绝魂城食人魂魄,踏入者无一生还,果然非虚。”傅云峥低声自语,声音清冷得没有半分惧意,唯有眼底深藏着一丝偏执——傅氏一族遭巫蛊谋逆案牵连,满门抄家流放,唯有找到藏在绝魂城深处的巫祝秘卷,才能洗清家族冤屈、重振家门荣光。哪怕这座城是人间炼狱,他也必须闯一闯。
整理好行囊,傅云峥弃了劣马,孤身往城门方向走去。刚走没几步,不远处的沙丘后突然传来兵刃相撞的脆响,夹杂着粗野的咒骂与嘶吼。他脚步一顿,侧身躲在一截断裂的石碑后,探头望去。只见两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汉子正扭打在一处,手里各攥着半块干硬的饼子,脸上满是狰狞,像两匹饿极了的野狗。
“那是老子的粮草!你敢抢老子的命根子!”矮壮汉子嘶吼着,一口咬在对方的胳膊上,疼得那人惨叫出声,反手就将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刺进了他的腰腹。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染红了身下的沙土,矮壮汉子倒在地上,手还死死攥着那半块饼子不肯松开,另一个汉子见状,毫不犹豫地补了两刀,抢过饼子,踉跄着就往绝魂城的方向跑去,生怕晚一步就被人截胡。
傅云峥全程冷眼旁观,指尖甚至没有动一下。那逃跑的汉子浑身是伤,既不懂阴阳术法,也不熟悉绝魂城的情况,对他而言毫无利用价值,救了也是白费自身阳气,倒不如让他去前头探路,看看城中究竟藏着多少凶险。他收回目光,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继续往城门走去,地上的尸体与血迹,在他眼里不过是沿途无关紧要的点缀。
日头渐渐西沉,血雾愈发浓重,能见度不足三尺,连呼吸都能嗅到空气中弥漫的腥腐气。傅云峥走到城门前,厚重的城门早已腐朽不堪,半开半掩着,门轴处缠绕着一缕缕干枯的发丝,像是无数只怨鬼的手攀附其上,透着说不出的诡异。他从行囊里取出一张黄符,指尖夹着点燃,黄符燃烧的青烟袅袅升起,却被血雾瞬间吞噬,只余下一点微弱的火星,转瞬便熄灭了。
“倒是比传闻中更邪性。”傅云峥眉峰微蹙,不再浪费黄符,握紧腰间的罗盘,脚步沉稳地踏入城门。刚迈过门槛,一股刺骨的寒意便扑面而来,比西北的寒冬更甚,罗盘的指针猛地定格,死死指向左侧的残垣断壁。
他下意识侧身避开,一道黑影突然从残垣后窜出,那黑影没有五官,脸上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周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枯瘦的爪子直扑他的咽喉。傅云峥身形一闪,堪堪避开袭击,同时抬手按住胸口的镇邪玉佩,体内的阳气缓缓注入,玉佩瞬间发出柔和的白光,照在黑影身上。黑影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身形渐渐虚化,最终化作一缕黑烟消散无踪。
玉佩的光芒渐渐暗淡下去,傅云峥能清晰感觉到体内的阳气耗损了些许,他皱了皱眉,将玉佩攥得更紧。这只是最低阶的怨灵,便已如此难缠,往后的路,只会更加凶险。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黑暗里,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他,确切地说,是盯着他胸口的镇邪玉佩,眼底藏着毫不掩饰的算计与贪婪。而更远处的城楼阴影里,一抹红衣静静伫立,乌黑的发丝垂落在肩头,随着风轻轻飘动,嘴角似有若无地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目光紧紧锁着傅云峥的背影,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傅云峥警惕地扫视四周,罗盘的指针再次轻微晃动,无声地提醒着他,这座城的凶险,从来不止于怨灵。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戒备,抬步往城深处走去,修长的身影很快便融入浓重的血雾之中,只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转瞬就被风吹来的沙土浅浅覆盖,仿佛从未有人踏足过这片死寂之地。
血雾越来越浓,耳边的哭嚎声也愈发清晰,时而像是孩童的呜咽,时而像是女子的泣诉,夹杂着男人的怒吼,让人不寒而栗。脚下的路愈发难走,随处可见散落的枯骨,有的嵌在砖缝里,有的横七竖八地堆在路边,踩上去发出咔嚓的脆响,在这死寂的城中格外刺耳。傅云峥循着罗盘的指引,尽量避开阳气浓郁的地方——怨灵喜阴,越是阴寒之地,越有可能藏着他要找的线索,也越能暂时避开高阶怨灵的窥探。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隐约出现一片建筑群的轮廓,看起来像是从前的街市,如今却只剩断壁残垣,破败的店铺门板歪斜地挂着,窗棂早已腐朽脱落,里面漆黑一片,不知藏着什么凶险。傅云峥放缓脚步,指尖的罗盘指针转动得愈发急促,提醒着他附近有怨灵活动的痕迹。
他小心翼翼地走在街巷中,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突然,一阵细微的响动从旁边的店铺里传来。傅云峥脚步一顿,握紧腰间的短剑,缓缓靠了过去。店铺里积满了灰尘,货架早已坍塌,地上散落着破碎的陶罐与布料,角落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他屏住呼吸,猛地侧身躲在货架后,探头望去,只见一只通体发黑的老鼠正啃食着一截干枯的手指,见有人来,吱吱叫着窜进了黑暗里。傅云峥松了口气,却也不敢放松警惕,这座城里,连一只老鼠都透着诡异,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邪祟附身在这些畜生身上。
继续往前走去,前方的街巷尽头出现一座相对完整的宅院,院门虚掩着,门楣上的牌匾早已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出是个大户人家的府邸。傅云峥犹豫了一下,这座宅院看起来太过完整,反而透着一股不对劲的气息,但一路走下来,只有这里能暂时落脚休息,恢复一下耗损的阳气。
他轻轻推开院门,院内杂草丛生,枯黄的草叶没过脚踝,正屋的门敞开着,里面漆黑一片。傅云峥走进院内,刚想查看四周情况,突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阴气从正屋传来,罗盘的指针疯狂转动,几乎要从他手中挣脱。
“不好。”傅云峥低喝一声,转身就想往外走,却见正屋的黑暗里,缓缓走出一道身影,那身影穿着一身破烂的白衣,长发披散,脸色惨白如纸,双眼空洞地盯着他,正是一只中阶怨灵。
白衣怨灵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朝着傅云峥扑了过来,周身的阴气化作无数只黑手,想要将他缠绕。傅云峥挥剑抵挡,短剑上注入阳气,泛出淡淡的白光,斩断了迎面而来的黑手。但这只怨灵比刚才遇到的黑影厉害得多,阴气也更加浓郁,傅云峥一时之间竟难以脱身。
他咬紧牙关,不断催动体内的阳气注入短剑,与怨灵缠斗在一起,剑光与阴气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周围的杂草被阴气侵蚀,瞬间枯萎发黑。傅云峥渐渐感觉到体力不支,阳气耗损得越来越快,额头上渗出冷汗,视线也开始有些模糊。
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胸口的镇邪玉佩,急忙抬手按住,将剩余的阳气尽数注入玉佩之中。玉佩瞬间爆发出耀眼的白光,比之前更加浓烈,照在白衣怨灵身上,怨灵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身形剧烈晃动,渐渐开始虚化。
傅云峥抓住机会,挥剑朝着怨灵的要害刺去,短剑穿透怨灵的身体,怨灵发出最后一声嘶吼,化作一缕黑烟消散无踪。玉佩的光芒渐渐褪去,傅云峥踉跄着后退几步,靠在院墙上,大口喘着粗气,体内的阳气几乎耗损殆尽,浑身无力。
他瘫坐在地上,从行囊里取出一小瓶丹药,倒出一粒塞进嘴里,丹药入口即化,一股微弱的暖流顺着喉咙滑入腹中,勉强恢复了些许体力。傅云峥靠在墙上,闭上眼睛休息,心里清楚,这只是他闯城的开始,往后的凶险,只会越来越多,而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和身上的罗盘与玉佩。
不知过了多久,傅云峥缓缓睁开眼睛,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血雾在夜色中愈发浓重,院外传来阵阵怨灵的嘶吼,让人不寒而栗。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决定暂时在这座宅院里过夜,等天亮后再继续寻找线索。
走进正屋,里面虽然破败,却还算干燥,傅云峥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角落坐下,将短剑放在手边,握紧罗盘,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夜越来越深,耳边的嘶吼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似乎有人正在靠近这座宅院。
傅云峥瞬间警惕起来,握紧短剑,屏住呼吸,目光紧紧盯着院门口。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院门外,过了片刻,院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纤细的身影走了进来,借着微弱的月光,傅云峥看清来人竟是一个女子,穿着一身素色的绣裙,身形柔弱,看起来像是个普通的幸存者。
女子似乎也察觉到了院内有人,脚步一顿,抬头望向正屋的方向,眼里满是警惕。傅云峥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观察着她,心里暗自盘算着,这座城里的人,没有一个是善类,这个女子看起来柔弱,说不定藏着什么心机。
女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正屋走来,走到门口时,轻声开口:“里面有人吗?我只是想找个地方避一避,没有恶意。”她的声音温柔,听起来楚楚可怜,却让傅云峥更加警惕。
傅云峥没有回应,只是握紧了手中的短剑,若是这女子敢贸然进来,他便会立刻出手。女子见里面没有动静,又说了一句:“外面太危险了,有很多怨灵,求你让我进来避一避吧,我不会打扰你的。”
傅云峥依旧没有出声,心里清楚,在这座城里,任何善意都是假象,唯有自身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女子等了片刻,见里面还是没有动静,只能转身走到院子的角落里,找了个地方坐下,紧紧抱着怀里的包裹,警惕地看着四周。
傅云峥看着她的身影,没有再多管,闭上眼睛继续休息,只是耳边始终留意着女子的动静。这一夜,注定不会平静,绝魂城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斥着凶险与算计,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不能有半分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