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离地球前，记得做好职务交接》深山这姑

1、“其实我是外星人。”

　　“其实我是外星人。”
　　任青阳听到对面传来这句话的时候正在吃米线。
　　米线已经不烫了，正是适合入口的温度，她另加的一份肉酱是炸过的，有不少油，这样可以让每一根浸泡在三鲜汤底里的米线额外裹上一层油香和肉香，再顺溜地滑进她的嘴里。
　　根据任青阳米线第一定律：由于米线的表面是光滑无摩擦力的，所以一旦开始吸入，没有外力就不会停止。
　　或许是因为任青阳边吃米线边总结此等震惊世界的理论，因而导致她对同事的话有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不过虽然没在听，但出于礼貌，任青阳决定先说点什么回复一下付齐。
　　“外星人？你吗？怎么突然这么说。”
　　“我要辞职了。你之前不是说，如果我不干了就告诉你一声吗。”
　　任青阳激动地啪一声扣下筷子：“你要辞职了？”随后慌忙咽下嘴里的米线“你要辞职…不是，你辞职了我怎么办？”
　　“我又不是帮你辞职，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付齐把两只手轻轻搭在膝盖上，端正地看着任青阳，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不是，你走了谁跟我一起吃饭，谁跟我一起骂领导骂同事啊？”
　　“你可以和老陈小李他们一起。”还没有米线热的声音淡淡地传过来。
　　任青阳气得不知是被已经咽下去的米线噎到，还是被口水呛到了，猛拍胸口“我每天骂的就是他们。在办公室就给我折磨得不轻，吃饭还和他们一起，你想害死我啊。”
　　看着有点生气了的任青阳，付齐避开了她的视线，低头悄无声息地吃起了米线。
　　任青阳喝一大口汤，喘了口气，正色问道：“你告诉我，我不告诉别人，你为什么要辞职，找好下家了？你考公上岸了？还是你要回老家？哎，你要是找到下家了能不能内推我？”
　　“我觉得在地球呆着也不错，但母群的撤离通知下来了。”
　　不得不说，任青阳现在有点伤心。
　　毕竟三年同事，两年多的饭搭子情，她自认为两人相处得哪怕不说是团结友爱，再怎么也能算上个相敬如宾，结果居然对方把她当外人，愣是一丁点消息都不透露，都这种尘埃落定时候了，还这么糊弄她。
　　任青阳一番思忖，突然来了灵感。
　　她贼兮兮地凑近付齐，小声说“没事的，就算你中彩票了我也会祝福你，我不跟你借钱。”
　　“我要回母星了。”
　　“说人话行吗？”
　　“我想，我正在说你最擅长的一种人类语言，”付齐微微皱眉道。
　　任青阳也皱着眉头。她盯着付齐看了好一会才开口：“你想干什么？大中午的胡言乱语。上班上疯了你。”
　　付齐没说话，又悄无声息地低头吃起了米线。任青阳这才发现，她吃饭一点声音都没有，哪怕是嗦这种连汤带水的东西。
　　任青阳不吃米线了，她认真盯着付齐。但很快她单方面的、自以为是在施压的注视就坚持不下去了。付齐泰然自若地吃米线，反倒是她自己焦躁地打开手机滑了两下，又扣了回去。
　　付齐太认真了，任青阳想，付齐一般只有在很忙的时候才是这个表情。
　　好吧，她决定先把外星人的这个设定作为一种参考，以此继续这段对话。
　　就像老板有的时候给的大方向一样，很荒谬，但先这么假设呗，不然那还能怎么办呢。
　　“所以——你有什么超能力吗。”
　　或许是感受到任青阳移开了视线，付齐抬起了头：“没有。”
　　任青阳嗦了一大口米线：“都做梦了，你干脆就做个大的。我跟你说，要是我是外星人，我一定要有时间暂停的能力，然后把老板、Amanda、老陈、小李的钱全都取出来偷走，再一把火烧了公司。”虽然嘴里正吃着东西，但是这些心里排练了很多遍的话非常轻易地就从她嘴里滑了出来，比米线滑进她嘴里还要顺畅。
　　“外星人不是超人，更不是超级反派。”
　　任青阳没有和付齐继续斗嘴，她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右手不忘把米线往嘴里送，左手已经开始把桌上的东西往包里扒拉：“算了，我也是闲的，还和你聊上这些了。下午那个会议的方案你准备好了吗？我感觉今天这个甲方比Amanda还难搞。”她一边起身，一边和剩下的四分之一份招牌三鲜米线去葱加肉酱依依惜别。
　　“还差一点。”
　　“我那边也差不少呢，赶紧回去吧，走走走。”
　　九点钟的商场里，任青阳气得直走，在商场里横冲直撞，路人远远看到了就避开。不过因为时间已经比较晚了，所以留给螃蟹横行的空间还算充足。
　　付齐不紧不慢地跟她在后面，一边猜想着任青阳这个路线是要去哪一家店，一边把握着距离，没在她骤然停下的时候撞上去。
　　任青阳一停下，就猛地一转头看着付齐：“你不是说，你是什么外星人吗？”
　　“是。”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毁灭地球？能不能越快越好？现在、立刻、马上，必须一个不留。”
　　“这我不清楚。毁不毁灭地球不是我说了算的。”
　　任青阳此刻懂付齐，不管她是哪个星球的人。
　　但她还是嘟囔了一句“那你都不编完，就好意思说自己是外星人了，”而后深吸一口气，和付齐并排走。
　　“太过分了这群人。领导嘛让你自愿加班加到现在，同事嘛就知道浑水摸鱼，”任青阳瞄了一眼付齐，解释道，“当然我不是说你。他们反正住旁边，无所谓。那我要赶地铁回家啊，简直就是欺人太甚。关系户和马屁精能不能滚出地球啊！”
　　付齐没看任青阳：“我撤离的时候帮你把他们带走。”
　　付齐没看见任青阳被她逗得乐不可支的样子，不过她听见任青阳的笑声了，她不管是什么时候笑起来都像在数钱一样开心。
　　任青阳脚步放慢了“你这是什么网上的段子吗？角色扮演？还是什么新的整蛊方式？”
　　“不是。”付齐跟着调整。她想任青阳应该是要吃鸭血粉丝汤或者秤盘麻辣烫。
　　“唉，毕业才几年啊，现在的流行语和新时尚我都搞不懂了。”任青阳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有点空灵。
　　不过立刻又实在了，下一秒她就指着鸭血粉丝汤店问道：“就吃这个可以吗？”
　　“可以。”付齐从来不点头，她总是、也只是回答。
　　虽然商场人不多了，但店里这时候还有三个人在排队。最前面正在点餐的人还在打视频电话，让电话那头的人选吃点什么。后面的顾客明显有些不耐烦，嘴里发出砸吧砸吧的声音，好像已经吃完了在剔牙。店里有两桌客人，店员看起来也不是很忙。一桌客人刚起身，就有服务人员前去收拾东西擦桌子。
　　两人开始排队。
　　队伍前面的人也打起了电话，和另一头聊起自己最近坐的十几个亿的小工程。
　　任青阳转头，想用肩膀顶一下付齐，想起来她不喜欢肢体接触，又缩了回来，只疯狂给付齐使眼色，嘴巴还往前面的十几亿努努，但付齐没什么表情，很难说她有没有看明白任青阳的挤眉弄眼是什么意思。
　　拿十几亿开涮铺垫完，任青阳要进入正题了，这一次她要走一击必胜路线。下午开会的时候她都想过了，付齐这个人不怎么喜欢撒谎，实在不能说的事情，她一般一句话都不说，所以只要她开口了，还是多多少少能套点信息出来的。
　　于是她自信地双手抱在胸口，把脑袋往付齐那里凑：“跟我说说呢，你到底为什么辞职？是不是真发财了？”任青阳摸了摸下巴，放出了自己思考一下午的答案，自信道：“你写小说了，对吧，科幻小说！我懂，怪不得你念叨外星人念叨一天了。”
　　“没有。”
　　任青阳有点急了，她懒得猜了：“那为什么啊？问你一天了，你再瞒着我，那也太不拿我当姐妹了吧。实话实说，坦白从宽。”
　　“如果要实话实说，那么我没有拿你当姐妹有两个原因。”付齐伸出手指计数“第一，我不是人类，第二，我不是女的。”
　　任青阳的面色不可谓不震惊。
　　队伍往前挪动了，付齐抬了抬脸，示意任青阳。任青阳回头看了一眼，随后踉踉跄跄地面朝着付齐，往后退一步。付齐也跟着往前了一步。
　　任青阳差点控制不住叫出来：“什么？那你为啥要扮女装。我以为Amanda就已经够不男不女的了。没想到你才是真的深藏不露。”任青阳脑子里闪过很多，于是她恍然大悟：“啊，怪不得你在公司从来不上厕所。”
　　“我确实不是男也不是女。但我不上厕所是因为我也没有排泄口。”
　　“啊？什么意思？不是，我真的不懂了，你让我理一下。”不知什么时候起，任青阳的手已经不抱在胸前了，她虚虚地环着，像是抱着什么，又好像是摊着，看起来有点手足无措。
　　“我也不懂。我说我不是女人你就信，我说我不是人，你就不信呢。”虽然说着不懂，但付齐的语气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这俩可行性完全不一样吧。那你不拉屎你饭都吃哪去了？”
　　“其实我一直都不需要吃饭。是你让我陪你吃饭，我才去的。”
　　任青阳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而且现在时机也不是很对，但听付齐说陪她这种话，任青阳还是有点感动。不过她嘴上也不表现出来：“我看你不是吃得挺香的？”
　　“没吃下去，算是一种表演吧。”
　　“这怎么表演啊？”任青阳试图把眼睛往上翻，以帮助自己想象，“想不出来。”
　　付齐突然语速加快：“我会把我的某一接触端移动到人类口腔的位置，做出食用食物的动作后，等食物进入无法被你观测到的地方，再放进一个塑料盒里。”而后又恢复正常：“我解释清楚了吗？”
　　很明显没有，任青阳想。
　　更明显的是，付齐预料到她听不懂，所以特地加快了速度，以免浪费时间。
　　队伍又向前挪动了，任青阳呆呆地后退了一步，踉踉跄跄。
　　她正色问道：“你到底是谁？快从付齐身上下来。老实交代，你把真正的她藏哪了？”
　　“真正的付齐吗？她早就死了。”付齐也往前走了一步，她逼近了。
　　任青阳神情恐惧地看着付齐，身体后退，紧贴着前面的十几亿。她想强装镇定，但恍惚的语气出卖了她：“你到底在说什么？怎么又变成法制频道了？”
　　“和我没关系。我刚来地球的时候是在一片海域，她一家遇了难，我发现他们的时候已经没人活着了。因为只有她的遗体是完整的，我就扫描了她的外貌，扮成她了。”
　　听完这些任青阳更害怕了：“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她脑袋里闪过三十部犯罪片，无一例外播放的是凶手动手前坦白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