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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明月群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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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明月群主/
“我是来救你的,你很害怕我呢。”
京郊外某客栈,二楼房间雅致,此间可见官道,房内窗正开着,外有策马而过,内有对坐相视。
少年月白衣袍,少女淡蓝衣裙,像对伉俪夫妻。
“烟儿做都做了,怎么不敢看呢?”
李浮生说着话,上下打量少女,见其平静得很,调侃道:“你更偏爱陆家,还是偏爱我呢?”
他的话很隐晦,同时亦很直白。
这字里行间中,指郡主被掳走,指陆晚漾来救。
“鸢尾开得不错。”
陆轻烟调整花,见跟花瓶相称,补充道:“我对你的情意,你待我的爱意,难道没答案吗?”
她说着这些话,右手轻推花瓶,直至他的面前。
在光影交错间,蓝色花瓣似翼。
李浮生看到花,再抬眼看少女,不禁道:“四月鸢尾很美,可惜烟儿更甚,活像个小妖精。”
长得温顺无害,但却谁都敢卖。
他没做什么呢,她倒通风报信,让陆晚漾救人。
“白骨皮肉罢了,都说众生百相,如初二字最佳。浮生约我至此,未曾再有举措,不是没证据吗?”
陆轻烟很平静,垂眸继续斟茶,没有半分慌乱。
陆晚漾要策马,陆晚漾要离京,陆晚漾要救人,跟她没关系啊。
要想骗过别人,先得骗过自己。
李浮生笑了声,淡淡道:“烟儿温婉贤淑,便应当能明白,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他说着这些话,身子前倾了些,右手捏她下巴。
“你莫不是觉得,我能色令智昏?”
“一条船上的人,还这么见外呢。”
陆轻烟说着话,抬手解他手指,平静道:“想得定王的兵,可从世子下手。”
桌案模糊身形。
距离产生美感。
两人相对而视,在某种角度看,仿佛举案齐眉。
李浮生晃了神,右手被她挣开。
“急流勇进罢了,若是郡主不死,难与皇室生恨,结盟随时可散……”
“那在你的眼里,女子算什么呢?”
少女险见倔强,语气明显重了,眼底满是冷意。
她是阳奉阴违。
她是世故圆滑。
……
李浮生很清楚,真心最不要紧。
但他不能否认,这片刻晃神里,似乎她更重要。
没有得到回复,陆轻烟心寒了,冷声道:“书上说的没错,无关品行如何,美貌都是罪过,没有道理可讲。”
李浮生不理解,觉得她很陌生。
陆轻烟没停留,随即起身离开,快要走到门口,被李浮生拦住。
“你想囚禁我吗?”
“我若囚禁你呢?你能挣脱我吗?”
李浮生说着话,迈步逼她后退,眼神晦暗不明。
陆轻烟很平静,随着缓步后退,却悄然停下来,将右脚偏了些,绊住他的左脚,趁此间隙离开。
“怎么挣不开呢?”
开门声响起了,但关门声更响。
李浮生反应快,虽然没摔地上,因着靠近桌子,还险些磕到头,右手扶着桌边,再坐到位置上。
他将右手抬起,看见手心红痕,无奈道:“真是个小毒妇,若非顾及婚约,谁这么纵着你?”
房顶瓦片动了。
少年笑声传来。
李浮生回过神,寻着声音看去,见屋顶空了块,透过那点空隙,可见蓝色天空,更见精致袍角。
“还不肯下来呢,房顶快要塌了。”
随着话语落下,房顶少年下来,从窗户跃进来。
“你总凶什么啊,我还没看够呢。”
少年说着这话,坐李浮生对侧,打趣道:“不过不得不说,表哥无情得很,但是碰见表嫂,就成绕指柔了。”
他可对比过了,陆家这俩姑娘,各有各的妙处。
长女娇软温顺,次女英姿飒爽。
“偷看还有理了?”
李浮生缓过神,想陆轻烟模样,补充道:“惊鸿若是喜欢,这美人给你娶,你想不想娶呢?”
他说着这些话,打量眼前少年。
长得眉清目秀,年纪不到十九,喜着蓝色衣袍,玩世不恭得很。
“那可行不通啊,林老爷子不让。”
林惊鸿垂下眼,眼底浮现异色,补充道:“顾林两家的事,表哥不是不知,哪怕有了色心,都要没了贼胆。”
“陆李两家联姻,更不是良缘啊。”
李浮生想退婚,却寻不到缘由,只能无奈应下。
林惊鸿听这话,打量起李浮生,看他神情有异,联想刚才那幕,不禁道:“表哥动真心了……”
陆女当真绝色?
表哥堕落凡尘?
李浮生很平静,回复道:“我们身不由己,哪有情爱可言。”
处于权势漩涡,谁都不能逃过。
*
少女步子放缓,平静道:“我是来救你的,你很害怕我呢。”
伴着这些话语,答案呼之欲出,根本无需解释。
萧明月晃了神,不觉后退几步,直到退无可退,理智全然崩溃,脑海一瞬空白,顿时摔落在地。
外面细雨淅沥,里面……
背后石墙冰冷,身前少女邪魅。
好像…
不敢想了…
她眼前有裙摆,底部染着血迹,仿佛白雪红梅。
萧明月没说话,只是心跳骤增。
记忆都回笼了。
恐惧再出现了。
在这个山洞里,没有美女野兽,却有郡主子民,险些有受辱事,但却生虐杀景,尸体还未凉透。
她用发簪自尽,试图以死明志,但却被人拦下。
那是她的屈辱,那是她的耻辱。
陆晚漾见此景,垂眼打量四周,右手捡起玉簪,再走向萧明月,随即半跪于地,递出手中玉簪。
“玉簪捡回来了。”
萧明月回过神,不觉寻声看去,伸右手拿玉簪。
陆晚漾收回手,平静道:“但是有个条件,你要将他杀了。”
她拿她的东西,还要打商量吗?
萧明月看少女,呼吸片刻凝滞,喃喃道:“你要逼我杀人……”
她亲眼看到了,就是眼前这人,杀了那些劫匪。
“我可没说过逼。”
陆晚漾笑了声,把玉簪递过来,补充道:“你要是想的话,我可以免费教。”
很漂亮的少女。
很平淡的话语。
很直白的所指。
但萧明月看来,只觉恶魔呓语。
她在…
罔顾法纪…
陆晚漾没再说,起身走向尸体,右手握紧绳结,提起幸存那具,再次走了回来,将人扔在地上。
“我杀了五个人,剩下的这个人,还留着一口气。”
萧明月被吓到,话都不敢说了。
她话里的深意。
自己爱莫能助。
男人都半死了,既被断了筋脉,还被五花大绑,更被布料捂嘴,无辜躺在地上,模样凄惨得很。
陆晚漾略不悦,淡淡道:“我不救活死人。”
“他是南凌子民。”
萧明月看男人,再看手中玉簪,补充道:“我是南凌郡主,幸得百姓供养,当有天家风范。”
“衣冠禽兽罢了,不配子民二字。”
陆晚漾蹲下身,见萧明月低头,右手勾她下巴。
“都是他们的错……”
“他们见你美貌,他们杀你仆从,他们掳你至此,他们欺你弱小,他们扯你衣裙,他们毁你名节。”
一连六个他们,更一连六个你。
她可太清楚了。
她可太怯懦了。
萧明月思至此,不觉心生茫然,想要说些什么,却都止于口中。
世人赞她美貌,她却讨厌美貌。
因着这副皮囊,招惹无数祸端,只得自囚府中。
“错的不是明月,错的只是他们。”
陆晚漾松了手,凑到她左耳边,温声道:“拿起你的玉簪,重拾你的气节,杀死你的仇敌,就带你寻家人。”
语调很低很沉,似要沉入心里。
萧明月听至此,再看地上男人,竟然胆大起来。
哥哥还等着呢。
杀也不是不行。
陆晚漾似有感,起身站到一旁,打量地上少女,见她站了起来,知其重拾生念,心中释然不少。
萧明月没说话,走到男人面前,随即半跪下来。
她看得很清楚,他似有悔落泪。
“若有来世的话,做个正人君子,不要再这般了。”
随着话语落下,玉簪插入脖颈,血液溅落四处。而她没有躲及,身上沾了不少,连脸颊上都有。
男人似乎解脱,眉头舒展开来,缓缓闭上双眼,模样没有苦楚。
萧明月见此景,不觉恶心想吐。
她强行压制着,连忙起身离开,回原来的位置,背对那些尸体,扶着冰冷石壁,吐了一地苦水。
自幼身子羸弱,被人耐心护着,从未见过血腥,今天却是例外。
不仅见到杀人,甚至亲手杀人。
“明月郡主很棒。”
陆晚漾走过来,脱下自己外衣,还特地翻了面,给她披上外衣,耐心道:“祝你获得新生。”
萧明月偏头看,竟然晃了心神。
“你不要名节吗?”
她竟只着里衣,未有丝毫慌张,还给别人披衣。
她只听到她说——
“名节当存心中,而非外在表象。”
陆晚漾说完话,走到男人身前,俯身取下玉簪,左手轻扯衣袖,拭去簪身血迹,随即便起了身,再走向萧明月,还将玉簪递出。
“明月高悬空中,就如郡主一般。”
萧明月接玉簪,打量起陆晚漾,不禁道:“此处虽然偏僻,但离京不算远,终究人多眼杂,你这样回去吗?”
“有好几个人呢,随便扒件就行。”
陆晚漾很平静,扫过地上尸体,向着某具走去。
萧明月理衣服,看不远处少女,感慨道:“可惜是女儿啊。”
若生成男儿身,当有帝王之姿。
*
夜晚月黑风高,皇宫金碧辉煌。
陆晚漾寻时机,避开巡逻侍卫,带萧明月一起,溜进了未央宫。
房内灯火暗着。
两人悄然进入。
“客人来都来了,还装神弄鬼呢,都不露个面吗?”
萧星鸾说着话,点燃桌上灯烛,见到两人样貌,发现有陆晚漾,便连忙起了身,将萧明月扯来。
“陆姑娘好胆量……”
“青楼找还不够,现在这是作何,打郡主的主意?”
京中流言虽止,却亦有些碎语。
陆晚漾见此景,无奈道:“双眸当作心窗,别被秽物障目。”
“陆姑娘救了我。”
萧明月缓过神,看萧星鸾神情,补充道:“若非有她赶来,你现在看到的,就是我的尸体。”
萧星鸾听这话,觉得天都塌了。
她先看陆晚漾,随后看萧明月,无奈道:“话可不能乱说,你半路被劫了,她碰巧赶来救。”
“其中是非曲直,要阎王爷来断,怕都评不清楚。”
表面英雄救美,或许自导自演。
陆晚漾没在意,见两人无大碍,便悄然离开了。
她离开就自己,加上路途熟悉,翻墙翻习惯了,没用太多时间,便离开了皇宫,回外面马车内。
月色朦胧似雾,车内寂静似水。
婢女眉头微皱,看陆晚漾面容,纠结来纠结去,想说却没有说。
陆晚漾似有感,平静道:“绫波想问什么?”
“姑娘心思缜密,但待郡主此事,却险见慌了神。”
绫波回忆上午,想到府中闲言,补充道:“陆大小姐送信,并未核实真假,便直接离了京。”
对方送的消息,可能都是陷阱。
她想山洞那幕,想再说些什么,却都止于口中。
陆晚漾看绫波,未有情绪波动,淡淡道:“你可以继续说。”
“郡主养于闺中,不曾见过杀人,性子软弱得很,如今沾了血腥,失去昔日天真,怕要物极必反。”
绫波不太理解,觉得留了隐患。
最可怕的事是,斩断往日枷锁,误造杀戮机器。
陆晚漾似意会,笃定道:“定王府的孩儿,不出卖国叛贼。”
上一世的发展,郡主沉睡不醒,世子游历山水,王府空有虚名,哪怕定王回来,亦未生过叛意。
绫波斟酌几秒,无奈道:“但是定王很迷。”
被罚守先帝陵,可家人并无恙,其子女更无忧。
“天家恩怨难清,不得擅自评论。”
陆晚漾说出口,顿时想到哥哥,很快便回过神,补充道:“真情流露也好,虚情假意也罢,离我们远得很,放宽心便是了。”
待到婚事退了,便无需再担忧。
但不知为什么,她总有种感觉,迷雾更浓郁了,尤其是陆轻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