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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第十一章·棺中异变

      不为看向齐衡,见主子点头,才继续道:“听说是裴老夫人,今日凌晨去的。裴府一早就挂了白幡,这会儿吊唁的人都上门了。”

      裴老夫人?齐衡心中一惊。那是法海的姨母,也是他在京中唯一的亲人。法海此次来京,便是暂居裴府。昨日他去送法海时,还听门房说老夫人身子硬朗,怎么一夜之间就……

      “不可能……”法海喃喃道,推开齐衡的手,踉跄着往外走,“我要回去看看……”

      “我陪你去。”齐衡跟上。

      “不必。”法海头也不回,“齐公子请留步,这是裴家的家事,不劳费心。”

      他说得决绝,齐衡却听出了其中的颤抖。他不再多说,只示意不为备车,自己则快步跟上法海,在他踏出院门前握住他的手:“元若陪你,天经地义。”

      法海想挣脱,齐衡却握得更紧:“昨日我说等你,不是空话。今日你要回裴府,我自然要陪着你。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法海抬眼看他,眼中水光潋滟,终究没有再拒绝。

      马车很快备好。齐衡扶着法海上车,自己也坐了进去。不为在外驾车,一路往裴府疾驰。

      车内,法海一直沉默着,双手交握放在膝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齐衡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疼惜又担忧,伸手覆上他的手背:“别怕,有我在。”

      法海没有应声,只是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握得很紧,像是在抓住最后的浮木。

      马车穿过熙攘街市,最终在裴府门前停下。府门果然已挂上白幡白灯笼,门楣上贴着“讣”字,进出的仆役都穿着孝服,神色哀戚。吊唁的宾客络绎不绝,香烛纸钱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

      法海下车时,脚步虚浮,险些摔倒。齐衡扶住他,与他一同走进府门。灵堂设在前厅,还未走近,便听到里面传来恸哭声。法海的身子颤了颤,挣脱齐衡的手,快步往灵堂走去。

      齐衡紧随其后。踏入灵堂的刹那,他看见法海僵在了原地。

      灵堂正中停着一口黑漆棺材,棺前摆着香案供品,白烛高烧,烟气缭绕。棺材旁跪着几个披麻戴孝的裴家子弟,正哭得凄切。而最让人心惊的是,棺材盖上,用朱砂画着一个诡异的符文——那符文齐衡从未见过,却本能地感到不祥。

      法海盯着那符文,脸色煞白,嘴唇翕动,吐出两个字:

      “锁魂……”

      话音未落,灵堂内忽然阴风大作,白烛齐齐熄灭。供桌上的香炉“砰”地炸开,香灰四溅。跪着的裴家子弟惊叫着四散,棺材盖剧烈震动起来,里面传来指甲刮擦木板的刺耳声音——

      “咯咯……咯咯咯……”

      灵堂内阴风呼啸,卷起满地纸钱白幡,如群蝶乱舞。供桌倾倒,果品香烛滚落一地,三牲祭品翻倒,猪头羊头在地面滚动,瞪着的眼珠在惨淡天光下泛着诡异的光。白烛熄灭后,唯一的光源只剩下天井漏下的苍白日光,却照不亮灵堂深处的幽暗。

      棺材盖的震动愈发剧烈,那“咯咯咯”的刮擦声像是钝刀刮过骨头,每一声都刺得人耳膜生疼。跪在棺旁的几个裴家子弟连滚爬爬地往后退,其中一个年轻的吓得□□湿了一片,却浑然不觉,只死死盯着那口黑漆棺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锁魂……”法海又喃喃了一遍,声音轻得几不可闻,但齐衡还是听见了。

      他侧身一步挡在法海身前,右手已按在腰间——那里缠着一柄软剑,是他十六岁生辰时父亲所赠,名“秋水”,薄如蝉翼,柔韧非常,平日束在腰间如腰带,出鞘时寒光潋滟。左手则悄悄探入袖中,摸到了三枚符箓,是玄真道长去年赠他的护身符,用朱砂在黄表纸上画了辟邪镇煞的符文。

      “别过去。”齐衡低声对法海道,目光却死死锁住那口棺材。

      棺材盖的震动忽然停了。

      灵堂内陷入一片死寂。风也停了,纸钱缓缓飘落,白幡垂落不动。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哭泣声都噎在了喉咙里。那种寂静比刚才的喧嚣更让人心悸,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砰!”

      一声巨响,棺材盖猛地向上弹起半尺,又重重落下!

      棺木撞击声在灵堂内回荡,震得人耳中嗡鸣。紧接着,棺材盖再次弹起,这一次,一只苍白的手从棺内伸了出来,五指枯瘦如柴,指甲又黑又长,在日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那只手扒住了棺材边缘,指甲深深抠进木料里,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诈、诈尸了!”不知谁尖叫了一声,灵堂内顿时乱作一团。裴家子弟连滚爬爬往外逃,仆役丫鬟尖叫着四散,几个胆大的宾客还想观望,却被家人连拖带拽拉了出去。转眼间,灵堂内只剩下齐衡、法海,以及几个吓软了腿瘫在地上的裴家人。

      法海终于动了。

      他一步踏出,越过齐衡,僧袍在阴风中猎猎作响。他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串佛珠,正是那日护住青墨的那串。此刻佛珠泛起淡淡的金光,每一颗珠子都隐隐有经文流转。

      “阿弥陀佛。”法海低诵佛号,声音不大,却带着某种镇定的力量,将灵堂内的恐慌稍稍压下去些许,“孽障,既已往生,何不安息?”

      棺材里传来一声嘶哑的怪笑,像是破风箱拉扯的声音:“安息?呵呵呵……老身……死得冤啊……”

      话音未落,棺材盖第三次弹起,这一次,整个棺盖被掀飞出去,重重砸在供桌上,将香案砸得粉碎。棺中坐起一人——正是裴老夫人。

      或者说,曾经是裴老夫人。

      她穿着寿衣,脸上盖着的黄纸已滑落,露出面庞。那本该是慈祥的面容此刻狰狞扭曲,眼窝深陷,眼球浑浊泛白,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露出黑黄的牙齿。最骇人的是她的脖颈——那里有一圈青紫色的勒痕,痕迹很深,皮肉外翻,显然死前是被人勒毙的。

      “姨母……”法海的声音颤了颤。

      “姨母?”裴老夫人——或者说占据她尸身的那个东西——怪笑起来,“乖侄儿……你来啦……姨母死得好惨啊……被人活活勒死……就为了那点家产……呵呵呵……”

      她一边说,一边缓缓从棺材里爬出来。动作僵硬迟缓,关节发出咔吧咔吧的响声,像是生了锈的机括。寿衣下摆拖在地上,沾满了香灰纸屑。

      齐衡心中一凛。裴老夫人是被人害死的?而且听这话,凶手还是裴家内部的人?他目光扫过那几个瘫在地上的裴家子弟——都是裴老夫人的孙辈,最大的不过二十出头,最小的才十四五岁。此刻个个面无人色,有的已经晕了过去。

      “是谁害了您?”法海的声音冷了下来,手中佛珠金光渐盛,“说出来,贫僧为您讨个公道。”

      “公道?”裴老夫人仰头大笑,笑声凄厉刺耳,“这世道哪有什么公道!老二的媳妇……为了多分一份家产……趁我午睡……用腰带勒死了我……还伪造了病故的假象……呵呵呵……可惜啊可惜……她不知道,我这老婆子心里有怨,怨气冲天,连阎王都不收!”

      她说着,猛地转头,浑浊的眼珠盯住角落里一个瑟瑟发抖的妇人。那妇人三十许年纪,穿着孝服,却掩不住一身绫罗,头上簪着素银簪子,正是裴家二房的媳妇周氏。

      周氏被那眼神一盯,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摆手:“不是我!不是我!老夫人是病死的!大夫都说了是心疾突发——”

      “撒谎!”裴老夫人厉喝一声,身形突然暴起,如鬼魅般扑向周氏!她的动作快得不像一具尸体,枯瘦的双手直取周氏咽喉!

      周氏尖叫着往后退,却绊倒在门槛上,眼看那双手就要掐上她的脖子——

      “住手!”

      法海动了。佛珠脱手飞出,在空中化作一道金色光环,套向裴老夫人的双手。金光触及尸身的刹那,发出“滋滋”的灼烧声,一股焦臭味弥漫开来。裴老夫人惨叫一声,缩回手,手背上已多了两道焦黑的痕迹。

      “侄儿……你拦我?”她转头看向法海,眼中充满怨毒,“连你也要护着这个毒妇?”

      “冤有头,债有主。”法海收回佛珠,神色凛然,“但她罪不至死,该由官府律法来判。您既已身死,便该入轮回,不该滞留阳世,更不该借尸还魂,为祸人间。”

      “轮回?”裴老夫人尖笑,“我入不了轮回了!那毒妇勒死我时,在我心口钉了一枚‘锁魂钉’,将我的魂魄锁在尸身里,永生永世不得超生!我恨啊——我恨啊——”

      她仰天长啸,灵堂内阴风再起,比刚才更烈。白幡被卷上半空,纸钱如雪片般狂舞。供桌的残骸被风卷起,砸向四周墙壁。那几个瘫在地上的裴家子弟终于撑不住,连滚爬爬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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