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不语 晚意知风》堇语未夙

15、拳台之上 眸光所向

　　全国青少年自由搏击锦标赛决赛的邀请函送进校园那天，整个高中部都炸开了锅。

　　特邀选手江彻的名字被贴在校公告栏上，烫金的字体格外惹眼。消息像潮水般涌遍每个角落，课间操的队伍里、食堂的餐桌旁，到处都是讨论他的声音。有人翻出他偶尔在校外训练的照片，有人细数他过往拿过的奖项，周彤更是直接拉着晚意，兴冲冲地加入了班级组建的应援队，还连夜定制了印着“江彻加油”的荧光手牌。

　　晚意听到消息时，手里正攥着一张周六下午的讲座门票。票面上印着“Dr.Chen 青少年心理发展专题分享会”的字样，那是她攒了好久的零花钱，托心理社团的学姐才抢到的名额。Dr.Chen是她最崇拜的心理学学者，这场讲座更是难得的机会。

　　可另一边，是江彻的决赛。

　　那个总是独来独往、眉眼冷冽的少年，站在拳台上会是什么样子？晚意想起他替自己解围时，干净利落的动作，想起他递来热可可时，指尖的温度。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一边是梦寐以求的学术盛宴，一边是不想错过的赛场瞬间。

　　周五的晚上，晚意对着桌上的门票和手机里应援队的群聊消息发呆。她点开讲座的预告，看着Dr.Chen的面孔，又翻出群里发的体育馆应援集合点定位，指尖在屏幕上反复摩挲。

　　“算了。”她轻轻叹了口气，把讲座门票收进抽屉深处，“讲座可以看回放，比赛只有一次。”

　　她点开和周彤的微信对话框，敲下一行字：周六讲座不去了，去看江彻比赛。

　　几乎是秒回，周彤发来一个蹦蹦跳跳的表情包，紧跟着一串文字：！！！我就知道！你绝对是喜欢江彻！这都放弃讲座了还嘴硬什么！

　　晚意看着屏幕上的“喜欢”两个字，指尖顿了顿，心里竟没有预想中的慌乱和害羞，反而生出一种豁然开朗的坦然。她慢悠悠地敲下回复：青春期的正常荷尔蒙反应，多大点事儿，别大惊小怪的。

　　周彤又发来一堆起哄的表情包，追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应援。晚意指尖顿了顿，心里飞快地转了个念头——自己一个人坐在陌生的观众席里，未免太过孤单，跟着应援队一起，既能和大家一起为江彻呐喊，也能借着热闹的氛围，藏起那些不敢宣之于口的小心思。晚意笑着回了句“好啊，明天几点哪里集合？”

　　周六下午，晚意准时赶到体育馆外的集合点。周彤已经带着印着班级标志的应援服等在那里，天蓝色的短袖上印着醒目的“江彻”二字，她不由分说地塞给晚意一件，又给她别上了闪着光的荧光手牌。

　　“快快快，队伍都要进场了！”周彤拉着晚意的手，挤进浩浩荡荡的应援人群里。场馆外早已人头攒动，到处都是穿着各色应援服的学生，彩色的应援旗被风扬得猎猎作响。两人费力地挤过喧嚷的人群，跟着应援队找到指定区域落座时，场馆内的欢呼声已经震耳欲聋，鼓点般的掌声敲得人耳膜发颤。

　　刚落座，聚光灯就骤然亮起，金白色的光柱刺破场馆的昏沉，精准打亮了中央的拳台。

　　少年穿着一身黑色的搏击服，领口和袖口绣着银线勾边的纹路，短发利落得根根竖起，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紧紧贴在饱满的额角。麦色的皮肤上泛着薄汗，顺着脖颈的线条滑进衣领，勾勒出流畅而充满力量的肩背轮廓。和他对垒的选手穿着红色搏击服，身形比江彻魁梧半分，上场时还对着镜头扬了扬缠着绷带的拳头，惹来前排观众一阵起哄。

　　裁判哨声响起的瞬间，红方选手率先发难，一记直拳带着劲风砸向江彻面门，拳风刮得拳台边的防护网微微晃动。江彻侧身避开，脚步往后滑出半步，鞋底擦过拳台的软垫发出一声轻响，动作行云流水，没给对方半点近身的机会。红方选手显然是力量型打法，后续的摆拳、勾拳又狠又猛，每一次出击都带着破风的声响，拳套划破空气的锐响在场馆里格外清晰，可江彻总能凭借精准的走位和格挡化解攻势，手腕翻转间，格挡的力道卸得干脆利落。

　　几个回合下来，红方选手的呼吸已经有些紊乱，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往下掉，出拳的节奏也渐渐乱了，脚步虚浮得像是踩在棉花上。江彻却依旧沉稳，胸膛起伏的幅度不大，眼神里没有半分平时的疏离，反而透着一股锐不可当的锋芒，像蛰伏的猎豹，死死盯着对手的破绽。

　　终于，在红方选手再次挥拳的间隙，他的动作慢了半拍，露出了肋下的空当。江彻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左脚猛地蹬地，身体旋成一道凌厉的弧线，侧踢精准击中对方软肋。红方选手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重重撞在防护网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还没站稳，江彻已经欺身而上，拳头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稳稳落在了指定得分区。

　　“咚——”

　　拳套击中身体的闷响隔着老远传过来，晚意跟着应援队的浪潮站起身，用力挥舞着手里的荧光手牌，和周彤一起扯着嗓子喊“江彻加油”，手掌拍得发红都没察觉。目光扫过观众席前排时，却顿住了。

　　林薇薇坐在最显眼的位置，穿着一身精致的白色连衣裙，头发梳成蓬松的高马尾，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她手里举着一个巨大的应援牌，正踮着脚尖朝拳台大喊，声音尖利得盖过了周围的喧嚣，眼里满是毫不掩饰的痴迷。

　　晚意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荧光手牌，叹了口气，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回拳台上。

　　此刻的江彻，正躲过对手的最后一记反扑重拳，旋身侧踢，精准地击中对方的软肋，彻底终结了比赛。

　　裁判举起江彻的手臂的那一刻，哨声与欢呼声同时炸开，整个体育馆的欢呼几乎要掀翻屋顶，彩色的纸屑从场馆上空簌簌落下，像一场盛大的雪。应援队的同学们更是激动地抱在一起，晚意也跟着跳起来，和大伙儿一起疯。

　　震耳欲聋的呐喊声里，江彻扯下拳套，露出骨节分明的手掌，汗水顺着他线条分明的下颌线滚落，滴在黑色的搏击服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他微微喘着气，胸膛轻轻起伏，目光淡淡扫过沸腾的观众席，掠过前排林薇薇激动得涨红的脸，掠过那些举着应援牌疯狂挥手的同学，最终，在拥挤的应援队人群里，定格在那个穿着天蓝色应援服、举着荧光手牌的女孩。她脸上漾着的笑，亮得像破开云层的第一缕晨光，瞬间驱散了赛场的喧嚣与戾气。眉眼弯成两道温柔的月牙，嘴角扬起的弧度里满是藏不住的雀跃与真心，连带着那双覆着镜片的眼睛，都闪烁着细碎的光，比场馆顶的聚光灯还要耀眼几分。

　　四目相对的瞬间，喧嚣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江彻看着她，原本冷冽的眼神倏地柔和下来，嘴角极轻地勾了一下，漾开一抹清浅的笑意，像冰雪初融时，檐角滴落的第一滴春水。

　　就是这一瞬的笑，像一颗石子投进滚烫的沸水。

　　前排眼尖的女生率先尖叫出声，紧接着，欢呼声浪一层高过一层，连带着“江彻”的名字都喊得更加疯狂，不少人举着手机拼命抓拍，生怕错过这难得一见的温柔模样。

　　晚意的心跳漏了一拍，脸颊瞬间烫得厉害，指尖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她抬着下巴，目光清亮又坦荡地回望过去，眼底盛着场馆顶的光，也盛着拳台上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身影，落落大方，没有半分扭捏。

　　林薇薇已经挤到了拳台边，举着应援牌大喊他的名字，声音尖利：“江彻！江彻！你太帅了！”

　　江彻随手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目光依旧落在晚意的方向，脚步也不自觉地朝着那边挪了半步，毛巾擦过唇角的动作，都慢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