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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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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巧最近几日天气变化不稳,钟心意医馆风湿慢性病的“老主顾”们也纷纷过来回诊取药。她抓紧这个“好”时机,以命石的安危要挟陌隐一一给病患把脉问诊,自己则在一旁详细地记下他开的方子,碰到不懂的医理或者不确定药量时,她会直接向陌隐问个清楚明白。陌隐虽极其不耐烦,奈何受她要挟,也只能为了命石低头求全,给钟心意答疑解惑。
在陌隐眼里,钟心意虽然愚钝,底子又差,但好在机灵上进,尽管不能和他的领悟力相提并论,但也不太算朽木难雕。
而钟心意也靠着这种威胁式的偷师方式,收获满满。
这日傍晚时分,杨珩派人给陌隐送来一封信,他匆匆打开看过后就收入袖中。钟心意在一边流口水,炉上用小锅煨了一锅羊肉块,她以肉桂、干姜打底,小火加清汤慢炖,方才又往里加了很多新鲜的白萝卜块,再辅上几段玉米和粉条,羊肉的香气随着热气慢慢渗出,弥散在小小医馆的每一个角落,热气使得屋里更加温暖。陌隐对此却无甚感觉,在桌上随手拿了一本医术散漫地翻看,上面全是钟心意勾画的笔记,他看了几行,却发现这医书的内容好像是在讲一加一等于二一样的没有内涵。
“你能把这断了的树枝接上吗?”钟心意从后院进来,手里拿了一截树枝伸到陌隐眼前。
陌隐为她的得寸进尺翻白眼,让他给人看病还不够,连小厮的杂活也要做?
“钟大夫,我只是个大夫,不从事种植业。”
“嘁——那你不是很厉害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也能将这树枝起死回生呢!既然你也没法子,那我只好当柴火烧了,也算是发挥它最后一点余热物尽其用了。”
“区区一截树枝,断便断了,你也值得不舍?”
“你当然不懂!这可是我父亲亲手为我种下的枇杷树,从我出生那年就陪着我了,我喜欢荡秋千,父亲就在树下给我搭了秋千架,只要我荡秋千时,一抬头就能看到这棵树蓬勃生长的样子……现在这树对我而言,就像是父母陪伴在我身边一样……这树枝,”她叹口气,将树枝扔进炉子里,“前些天下大雪的时候被压断了。”
“那你父母现在……”
“他们都去世了。五年前有一天我父母说要去山上礼佛,却出了意外,再也没能回来……你的父母呢?”
“我自记事起就是和我师傅一起在山中生活。”
“哦——那这医术也都是你师傅传授的?”
“对。不过我师傅……也离开很久了,只是至今还未找到凶手。”
“凶手嘛——早晚是能找到的……不过羊肉现在不吃可就要凉了!嗯——好香的味道!”
寒冷的时节,黑夜来得格外早,钟心意在堂屋点了支蜡烛,盛了两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和陌隐相对而坐,道:“快尝尝吧!我做的羊肉是人间美味!不吃你会后悔的!”钟心意自己先喝了一勺汤,眯着眼十分享受的样子。
陌隐觉得她表情简直太夸张,“你是大夫起码应知晓基本的医理,你这一锅食材搭配起来,通气的功效非比寻常!”
“这季节正合适啊!”钟心意毫不在意。
“这城中女子可都如你这般‘不拘小节’?我看你如此痴迷于吃吃喝喝,也难怪医术不精……”
“我说——你这瞧不起人的毛病真是随时随地都能犯啊?赶明儿我医术精进了一定先给你好好儿治治才行,我请你吃羊肉都堵不住你的嘴!”
烛光在窗户上映下两人的剪影,一个灵动俏皮,一个挺拔端坐,陌隐看着她用饭的样子,忽然想起那个他刚来琼洲城的雪夜。不同的是,那时他站在窗外,误以为他们二人是一对夫妻,而现在他在窗里。
不知道今夜的剪影,是否也如同那夜他眼中的那般,萦绕着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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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从未吃过羊肉的缘故,陌隐在吃了一碗钟心意的炖羊肉后夜间便浑.身发.热起来,他抬袖把房间地上的火炉灭了,但并不奏效,等了半天还是燥热地在床.上来回翻滚,内力也翻江倒海似的,血气翻.涌,有些碍眼的地方无处疏.解……
第二日一大早,天边的第一缕阳光还若隐若现的时候,钟心意“邦邦邦”地敲门,“师傅?你起来了没有?”
陌隐昨夜因体内热气翻.腾,几近天明时才堪堪合眼,此时被吵醒,便没好气地对门外喊道:“我可没说过我是你师傅!没起!”
“好的!师傅!那我进来喽……”陌隐以手扶额,大概猜到她会如此行事……
“陌隐公子,你既不愿意做我的师傅,那就还做我的杂役好了!别睡了!本大夫现在要去山上采药,你!赶紧起来帮忙!”
陌隐噌地一下坐了起来,抬头怒目而视,钟心意背着竹篓站在床.边回瞪他,看样子已是准备好出发的架势。
“你可知现在才什么时辰?”
“难道要等晚上才去采药吗?哎?你别动!你的脸怎么了?跟煮熟的虾子似的!”钟心意慢慢俯下.身,盯着陌隐的脸一点一点凑近,她看得太专注,陌隐却渐渐感受到她身上自带的淡淡香气悄悄钻进自己鼻尖,是一种女子用来护肤的花草提萃的味道,她的皮肤这么看起来非常的细嫩,杏眼如花一样明媚又招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把火熄了,这屋子里太冷,她的鼻尖被冻得通红……
“喂!你出什么神?”钟心意大声把陌隐出走的思绪拽了回来,“把手给我,我看看是哪里不舒服?你啊还真是医者不自医,这么厉害的医术,这一整晚都不知道自己生病了?”
陌隐拒绝了她诊脉的要求,“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清楚,你还是省省吧,你那可怜的医术就别拿来医我了。你还去不去采药了?”他强.压.下翻.涌的气血,暗道以后再也不能碰羊肉……
二人出门的时候天色还是黑的,一路走到山脚下,天色蒙蒙亮。一路上钟心意叽叽喳喳心情极好的样子,从她儿时效仿神农“亲尝百草”差点中毒不治,一直讲到后来一个人已经可以撑起这小小的医馆,陌隐觉得她那间医馆若是和九逢山的医堂相比,简直就是柴房一样低级的存在,可是她每次提起自己的医馆时,满脸都洋溢着自豪又满足的神色。陌隐在九逢山时,非起死回生这种有挑战性的事情不做,但是眼前这个姑娘却能仅仅因为因医好了病患的头疼脑热而十分开心自豪。
她的开心好像很廉价。但陌隐却忍不住被她发自内心的笑容感染。
“你来背着这竹篓!”钟心意讲着讲着突然将背上的竹篓卸了下来。
“为何?”
“照顾女孩子,这是最起码的风度!山上来的土鳖,连这你都不知道!”
“……”陌隐无语,看着她将背篓强制性转移到他的背上。
“你到底要采些什么药材?我帮你找到我们速去速回!”
“你没听说过吗?春采茵陈夏采蒿,知母黄芩全年刨……?”
“的确未曾听说……采药此等小事根本无须我来操心,况九逢山常年都生长珍贵药材……”
身后突然安静下来,陌隐奇怪地回首却见钟心意站在那里,盯着太阳的方向不动。
许久后她道:“你看,太阳出来了,万物生发。咱们两个一起见证了这么美的日出,今天一定是美好的一天!”
陌隐在她前方而立,抬头望着日出,确实是气势磅礴。但太阳却不是最能吸引他目光的,她此时此刻的灵动和陶醉莫名让他移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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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珩因投毒之事损兵折将,杨家军元气大伤,幕后黑手如此目中无人,他虽忍无可忍,还是被陌隐几次按下冲动。眼下只能一面派人仔细监视军中可疑之人,一边耐心等待见招拆招。
接连多日,陆影在书院未曾见到杨珩。先前被他强.制功夫教学搞的腰.酸.背.痛疲累不堪,眼下军中出了大事,想必他自然抽不开身,她倒也能乐得自在,每日便专心教学生读书认字,不知不觉中也渐渐习惯这种劳心劳力的生活,不似开始时那般疲乏了。
不过班上几个精力十分旺盛的毛头小伙子们,极其痴迷于杨珩的武术教学,他多日未曾出现,便心心念念,每日都要来问她:“陆先生,为何杨将军今日还不来?我打算向他展示自己练好了上次教的招式,要和他比试一番。”
陆影心道,她这个教书先生和杨将军也没熟到知晓他行踪的份儿上啊……每次都是佯装要检查背书,敷衍过去。
今日课堂上,陆影正教学生们断句、组词,忽一抬头竟发现下面好几个男学生藏在课桌底下专心致志地把玩小兵器,她见这些孩子对习武之事如此痴迷,实也无意太苛责他们,毕竟人各有志,因材施教才是先生之责,若是固执地一视同仁,严厉责罚,通过恫吓的方式让所有学生熟读四书五经,表面来看这先生似乎劳苦功高,实则只不过是泯灭了天性,浪费了人才。
陆影想起她儿时学堂的那位老先生,整日只知道愁眉苦脸,胡子拉碴,常常因为学生书读不好就动辄打骂,学生们私底下根本没有人喜欢他。
“同学们,”她合上书本,“今天的课就讲到这里,阳光难得这么好,我们也要学会及时行乐,我教同学们熟悉音律,以曲抒情,如果有喜欢其他的同学也可以自行在院中玩乐。如何?”
“好——好——!”底下一片欢呼雀跃。
钟心意再见到那个烫伤屁.股的孩子时,他的伤看清来已好了大半。钟心意实在忍不住对着孩子的屁.股慨叹陌隐医术之神奇……今天上药时那孩子便不像昨日哭得那么撕心裂肺,只是在她擦药碰到水泡太痛的时候才会叫.几声。
送走他们后,钟心意忍不住对陌隐夸赞道:“你的药膏当真奇效!这么短的时间,伤竟已好大半。”她说话的时候,以手托腮,眼里全是无法掩饰的崇拜。
陌隐正坐在木板凳上手法生疏地清理刚采回来的药材,手上沾满了泥土,“其实药效还可以更快,只擦一次便可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