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逢雪》月栖玫香

2、第 2 章

　　这个面生的师弟想不到竟十分健谈，弘凛详细问了他是为何上山的，每想到发现这位小师弟竟然和他有十分相似的人生经历，两人聊自己，聊感悟，再聊天南海北，坐在厚实的雪上，旁边烤着火，静谧的夜里竟有种恰逢人间知己般的感觉，不知不觉间烧酒已下去大半瓶，糕点也全部吃完，两人的脸上慢慢泛起红晕。
　　圆墩儿被院子里的打斗声吵醒，匆匆忙忙跑出来时，院中两批人马已是混战状态。月光太暗，圆墩儿看不大清，只能看到山主发间的海云石发簪发出幽幽的蓝光。
　　此簪乃陌隐命石所化，命石是这世间至灵之物，与陌隐同生共死，而且认主就是其最大特性。
　　陌隐突然使出凌风扇猛地一扫，扇风所及之处敌人皆倒地溃败，几个黑衣人刚好被摔到圆墩儿跟前，他便拔出自己的迷你小剑，划伤这些刺客的小腿，这样既能留下活口又跑不了，等师兄们打完了刚好可以一一审问！
　　刺客们来人众多，一看便是有预谋。只是挑了这个日子，让陌隐下意识联想起师傅被害一事。同样的深夜，临近的日期……这些人必定有什么阴谋，又或许真凶就藏在这些刺客当中，思及此陌隐便杀得更加势不可挡：“来犯我山者，片甲不留！”
　　“是！”
　　众弟子听令下手更是毫不留情，苍衙手中的剑泛起阵阵寒光，逐渐被温热的鲜血染上。
　　雪里的庭院，许久才恢复以往的宁静。陌隐命人掌灯，先查看一遍受伤倒地的门派弟子：“先抬伤者进医堂！快！”，他一低头惊奇地发现竟有一位断气弟子的颈子处被刻了锁血符。
　　“锁血符！”陌隐赶忙一个个翻看检查，结果又发现其他两个弟子也有锁血符，只是一个在喉部，一个竟和师傅一样在脑门……
　　弘凛突然一个踉跄，沉沉地跪在雪地上，苍衙赶忙过来搀住他，以为他也不小心遭暗算受伤，陌隐见状快步过来查看他的伤势，却在他鼻息间闻见浓烈的酒气。
　　“你为何醉酒！？”陌隐一把推开弘凛肩膀。
　　“师兄，我没……”
　　“还敢狡辩？！”陌隐平日里倒没什么架子，不过一但发起脾气来，山主的威严十足，严肃凛冽的口气让弘凛下意识噤声，他那点小心思早已被看穿。
　　“若不是你教唆其他弟子醉酒，足足三道山门怎会如此失察？贼人轻易得以入山伤我众多弟子性命！”
　　弘凛无法反驳，他刚巧瞥见方才还和他在山门谈天饮酒的那个师弟，此刻已躺在雪里悄无声息。
　　庭院的树枝上突然有异响，陌隐在借着月光看见一个高大的黑影快速闪出了庭院，他便打算追上去一探究竟，临行之前留话：“苍衙！清点伤亡！”眼风又凌厉地扫过弘凛，道：“山规严惩！”
　　“是！”
　　圆墩儿只见幽幽蓝色光在院中闪过，不消一瞬便消失在这雪夜之中。

　　宫中。
　　昏暗的殿中穿堂的寒风将布帘掀起，金铜兽口中飘出袅袅的焚香烟圈。严真站在烛架子前，从地面摞至人高的白烛闪着明灭的暗光，他拿剪刀剪掉最高处的烛芯，幽幽的一簇火苗瞬间熄灭。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严真不必回头就知晓是大皇子来了，转身行礼道：“夜深了，殿下您怎么还未就寝？”
　　殿中椅子早已被人用上好的棉花垫子包裹好，几块填满上等棉花的垫皮上是重工的刺绣，金丝银线，奢华无比。大皇子大喇喇往椅子中间一座，暖意瞬间传递至全身。
　　“你怎么点这么多大白蜡？”
　　“哦，在下正在祭祀我那位恩师。”
　　大皇子拍下额头，“瞧！你不说我都忘了，山上的粗.野老头，你早年间的—师傅！”
　　“殿下日理万机，自然不记得属下这点小事。”严真转过身来，堆砌起一脸假笑。
　　“落雁山的事会不会出什么岔子？”
　　“殿下请放心，一切尽在臣的控制之中。”
　　“杨家那愣头青，会不会顺着线索找上我们？”
　　“殿下，请相信臣的谋划必定天衣无缝。”
　　大皇子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幕僚。他本是九逢山门派出身，却与门规背道而驰故意拜入他的门下，投名状便是杨老将军这个九皇子左膀右臂的项上人头。大皇子深知在父皇心中，他这个大皇子和九皇子的分量不相上下，但他太想赢了，他也必须要赢。这天下只能是他一个人的，所以他收严真做幕僚借他的手出击。
　　他原本以为严真此人只是醉心于金银珠宝、声色犬马之中，这些东西他都能给，不过后来他也发现严真和九逢山众弟子甚至他的师傅的关系似乎远没有那么简单，不过他懒得理就是了，借他之手除掉异.党，才最要紧。
　　大皇子甩袖起身要往外走，又叮嘱道：“你亲自去盯着点儿，切不可出半点差池！”
　　“殿下放心！”
　　严真看着眼前逐渐变得模糊的背影，收了笑脸换成一脸阴鸷。
　　他今夜派弟子独孤带人潜入九逢山，一来是为了在这个师傅忌日的特殊节日杀一些山中弟子，也算是祭.祀.仪.式；其二，也是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让独孤将他那个山主师弟引到落雁山，他正好一网打尽……
　　要说他这个师弟陌隐，的确是天赋异禀，内力高强，也难怪师傅唯独最看好他，偏心地将这山主之位传授给他……
　　不过眼下他大计将成，那位偏心又无情的师傅啊，他是否在九泉之下还认为自己当初的决定无比正确呢？
　　严真突然放生大笑，空旷的殿中全都是他的回声。
　　有些苍凉。

　　落雁山。
　　几十年来土匪为患，山形地势特殊，易守难攻，此山又因独特的地理位置，是运粮进贡的必经之地。山匪也因此被养得人肥马壮，队伍中多年来聚集了众多“慕名而来”的游民、流寇、三教九流……
　　几年前，外使不远千里，前来商谈和亲要事。途径落雁山时山匪竟狗胆包天掳走了前来和亲的贵族女人，一并抢走所有随行的棉帛丝绸，珍贵特产……只留了一个小厮的性命，派此人前去宫中报信。此人前脚刚进皇宫大门，山匪的传信接着丢到了皇帝脚边，写了八个大字：“此女美矣！今日成亲！”
　　皇帝于众臣面前一把将布帛撕碎，怒不可言。
　　彼时杨家军将领还是杨老将军，封定国公，极受皇帝倚重。
　　杨老将军当时主动请缨，誓要亲自带兵剿灭山匪，以洗几十年新仇旧恨，特地挑选杨家军中精锐部队，整日于军营谋划山形地势，战略布防。老将军行军打仗几十载，半生金戈铁马征战沙场，对方也只不过是区区山匪，原想行定必定是万无一失。
　　但偷袭的计划仿佛被山匪提前知晓一样，杨家军好似中了山匪的埋伏一般处处受牵制，杨老将军未曾想到山匪的身手竟像受过专门训练般，兵.器.配置也相当充足先进……敌人情况远超出初始预期，此杨家军精锐在战场能以一敌十，但山匪人数众多，杨家精锐难以一敌百，死伤无数。杨老将军突破重围但突遭山匪埋伏，连个信儿都没能送出来……
　　是山匪将尸首送去定国公府的。
　　彼时杨珩刚从宫中伴读回来，那日的天整个都是黑色的，杨夫人直接在院中昏厥，其余的杨家军将领带着麾下从军中赶至杨府，怒发冲冠，点兵之声震彻云霄。杨珩那日挽着少年发髻，浅灰色的长袍在嘶吼声中翻飞，他站在父亲的尸首前，少年宽肩精瘦，挺拔如松。战士们转身欲行之时，他仿佛感到父亲的魂魄交给他杨家军这千金重担，父亲围剿失败，敌情必不简单，少年毅然拦在马下，必要从长计议，自此也扛起杨家军未来的责任。
　　杨珩等了这么多年，落雁山……眼下他已在这地方蛰伏三月有余，这个大风雪的夜晚似乎山匪已按捺不住……

　　陌隐一路追着独孤到这里的时候，落在头上的雪已然将他的长发打湿。陌隐对九逢山外的地形十分陌生，正满腹怀疑之时，前面的人突然停下脚步，静静地背对着他站在那里，陌隐要逼他出手，如若他能使出锁血符，那此人想必正是杀害师傅的凶手。
　　凌风扇一出独孤站不稳踉跄退了几步，险些摔倒，陌隐一个瞬移带着掌风狠狠劈去，将独孤紧逼到石块前面，退无可退，陌隐招招狠厉，非要逼独孤亮出底牌。夜色太暗，独孤又戴了面罩，只露了双眼在外面，陌隐几翻想扯下黑布，但都被躲了过去。十几个回合下来，独孤觉得自己师傅还是低估了陌隐的功力，他明显已不是陌隐的对手，甚至都不够他塞牙缝儿的。趁陌隐不备他将陌隐发间的海云石簪抽出来，朝着漆黑的山路丢出去。陌隐欲速战速决来不及找回命石，一个掌风用了七分内力朝独孤劈过去，还未靠近竟意外地被杨珩拿刀挡了。
　　杨珩盯上独孤已久，打算顺藤摸瓜揪出山匪背后的靠山，眼看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人竟要取独孤性命，杨珩遂加入战局与陌隐交手。陌隐见此人一身肌肉，像是常年习武之人，想必是与那黑衣人是同伙。杨珩只求能为独孤解困，留着他这条命日后就能再继续追查杀害父亲的真凶，不过与陌隐交手仅几个回合他就几乎耗费全部体力，便当机立断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作者有话说

　　美好的八点，看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