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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还想抢人不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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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郾城被暖风浸得发酥,青石板路上落着粉白的海棠花瓣,刚开半月的“永恒花店”前挤满了人。一身月白锦袍的赵恒正站在临时搭起的木台上,手里摇着绘着墨竹的折扇,指尖拈着句新填的词,嗓音朗润如玉石相击:“海棠开尽春无悔,恰遇卿来花自垂。”
台下立刻响起姑娘们的娇笑,抛来的绢帕差点落在他发间别着的那朵粉芍药上。赵恒侧身避开,目光却越过人群,望向街尽头那座青瓦朱门的县衙。门扉紧闭,他知道,苏慕卿此刻定在里面批阅公文,那双总是含着冷光的眸子,从不会为街头的热闹停留。
“爷,该送花了。”身后的小太监李德全捧着一束精心打理的香槟玫瑰,腰弯得像张弓。这束花选了九朵,配着尤加利叶,每片花瓣都被他用温水润过,娇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跟着的侍卫长秦风则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挡开试图靠近的纨绔子弟,心里早已把这位放着皇宫不待的皇上腹诽了千百遍。
赵恒接过花,亲自将写好的情书塞进淡青色的信封,封缄处印了个小小的“恒”字印章。“记住,要亲手交给苏县令,看着他收下才能回来。”他叮嘱道,指尖摩挲着信封上的暗纹——那是苏慕卿最爱的兰草图案。
李德全苦着脸应下。这半个月来,他送花的待遇从被门房客气迎接,变成了被冷着脸挡在门外,今天更是连县衙的门槛都没摸到,就被苏慕卿的贴身书童怼了回来:“我家大人说了,再送这些靡靡之物,就把你绑去见官!”
消息传回花店时,皇上赵恒正陪着两位妙龄女子走秀。他穿的锦袍下摆绣着银线,随着脚步流动如月光,发间换了朵洁白的茉莉,衬得那张本就俊朗的脸愈发温润。听见李德全的哭诉,他手中的折扇“啪”地合上,眼底的笑意瞬间冷了下来,却没发作,只淡淡道:“明天换种花,送白梅,再加封亲笔信。”
侍卫秦风在一旁忍不住开口:“皇上,您万金之躯,何必如此折辱?实在不行,臣……”
“住口。”赵恒打断他,“苏慕卿不是那些见了权势就屈膝的女子,若用皇权相逼,反倒惹她厌弃。”他望向县衙的方向,目光执着得近乎偏执,“朕要她心甘情愿,捧着花来见朕。”
这样的女子,怎会被一束花、几句诗打动?赵恒心里清楚,却偏要撞这南墙。他从小要风得风,唯有苏慕卿,是他求而不得的月光。
而此刻的县衙后堂,苏慕卿正将那封未拆的情书扔在案上,旁边堆着十几封一模一样的信封。她握着狼毫的手紧了紧,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个小黑点。“那个花店老板,今天又在街头招摇了?”她头也不抬地问,声音清冷如碎冰。
书童青砚点头:“何止是招摇,听说今天还和王员外家的小姐对了半首词,气得王公子差点带人去砸店。”他撇撇嘴,“大人,那赵恒一看就不是寻常商人,您说他会不会是冲着您来的?”
苏慕卿笔尖一顿,眼底闪过一丝疑虑。这赵恒的气度太过不凡,言谈间的学识也绝非普通富家子弟能比,尤其是他偶尔流露出的眼神,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但她很快压下疑虑,郾城地处中原腹地,远离京城,怎会有大人物特意来此?多半是哪个闲得发慌的世家子弟,来乡下寻刺激罢了。
“不必管他。”她将公文推到一旁,“明日去‘锦绣绣房’,赵公子约了我谈新物件的事,我给他展示一下我心发明的电饭煲。”
青砚立刻眉开眼笑:“是那位‘赵公子’啊?他可真是奇才,上次给您的那套记账法,比原来快了三倍不止。”
苏慕卿的嘴角难得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她说的赵公子,是半年前在森林偶遇认识的。两人一见如故,很快成了莫逆之交。
第二日巳时,苏慕卿换了身素色常服,带着青砚来到城南的锦绣绣房。刚推开雕花木门,就听见里间传来叮当的声响。她掀开门帘,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怔住——
本该是“赵公子”的人,此刻正坐在绣凳上,身上的长衫被脱下来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水绿色的襦裙。假胡子被扔在妆奁上,一头乌黑的长发松松地挽着,发间别着支银质的梅花簪。赵玲珑正对着铜镜摘耳坠,听见动静回头,脸上还带着未卸干净的脂粉,一双杏眼弯成了月牙:“苏大人,你可算来了。”
苏慕卿愣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指尖指着她,忍不住笑出声:“赵公子这装扮,若是真的女子,郾城的姑娘们怕是要踏破你家门槛。”
赵玲珑脸颊一红,嗔怪地瞪了她一眼:“还不是为了方便见你?总不能让一个公子家天天往县衙跑吧。”她起身拉着苏慕卿坐下,桌上摆着一套精致的茶具,旁边放着个银灰色的铁盒子,模样古怪。“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新物件,你看看能不能改良了用到农户家里。”
苏慕卿拿起那铁盒子,掂量了一下,触感冰凉。苏慕卿打开盖子,里面是光滑的内胆,她指着侧面的按钮解释:“这叫电饭煲,是我最近发明的锅,只要放上米和水,按下这个开关,不用看火就能煮出香喷喷的米饭,比灶上焖的还软糯。”
苏慕卿边说边往里面加米,动作熟练。赵玲珑看着她纤细的手指在铁盒子上翻飞,忽然想起街头那个总戴着鲜花的赵恒,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城里最近来了个开花店的,天天送花送信,实在聒噪。”
赵玲珑的动作一顿,心里咯噔一下。她怎么敢告诉苏慕卿,那个被她嫌弃的“花痴男”,就是当今皇上?若是苏慕卿知道了赵恒的身份,怕是会立刻吓得辞官归隐,再也不会见她。“许是哪家的公子哥,闲得无聊罢了。”赵玲珑故作轻松地岔开话题,“对了,你试试我做的桃花酥,还有你看我最近绣的这对鸳鸯图如何?”
苏慕卿咬了口桃花酥,酥皮簌簌落在指尖,甜而不腻的香气在舌尖散开。她抬眼看向赵玲珑,对方正托着腮看着她,眼里的光芒温柔得像水。苏慕卿的心莫名一跳,慌忙移开目光,却看见镜中自己的脸颊竟有些泛红,他不相信自己会对男子感兴趣。想到此,苏慕卿强迫自己不许思考男女之情。
“不如我扮一次女子,让你看看?以后咱们就以兄妹相称这样可好?”苏慕卿忽然开口,连她自己都惊讶于这个念头。赵玲珑眼睛一亮,立刻拉着她进了内室,从衣柜里翻出一套藕荷色的襦裙,裙摆绣着细碎的丁香花。
当苏慕卿穿着襦裙走出时,赵玲珑彻底看呆了。苏慕卿本就身形颀长,换上女装后更显身姿窈窕,墨色的长发松松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平日里清冷的眸子被襦裙衬得柔和了许多,竟有种雌雄莫辨的惊艳。“苏公子,”赵玲珑走上前,指尖几乎要碰到她的发梢,声音有些发哑,“你这样,郾城的男子怕是要为你疯魔。”
苏慕卿的耳尖瞬间红透,转身就要去换衣服,却被赵玲珑拉住手腕。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空气里仿佛有细密的火花炸开,绣房外的鸟鸣声都变得遥远起来。
而此刻的玲珑花店,赵恒正气得将折扇摔在桌上。侍卫秦风刚从外面回来,脸色凝重:“皇上,查到了,苏县令最近常去锦绣绣房,和那里的老板‘赵公子’走得极近,两人时常独处到深夜。”
“赵公子?”赵恒捏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一个开绣房的男子,也配得上她?莫非这个赵公子想与我抢绝世佳人吗?”他想起苏慕卿每次见他时的冷脸,再想到她对着别的男子可能展露的笑容,心口就像被钝刀割着疼。他堂堂天子,竟比不上一个无名无姓的绣房老板?
“爷,不如咱们直接亮明身份,把苏县令接回京城?”李德全小心翼翼地提议。
“不行!”赵恒立刻否决,“她若知道朕骗了她,只会更恨朕。”他沉思片刻,眼底闪过一丝狠厉,“秦风,去查查那个赵公子的底细,另外,明日起,花店推出‘同心花束’,买花的情侣可以一起上台对诗,胜者赏黄金百两。”他就不信,苏慕卿会对这样的热闹无动于衷,他要让她亲眼看到,自己的才情无人能及。
第二日一早,“永恒花店”的告示就贴满了郾城。黄金百两的诱惑太大,不到午时,花店前就挤得水泄不通。赵恒特意换上了一身石青色锦袍,发间别了朵艳红的红玫瑰,站在台上意气风发,一首接一首的诗词信手拈来,引得台下掌声雷动。
苏慕卿是被青砚硬拉来的。她本不想来,却架不住书童说“看看热闹也好,说不定能找到改良农具的灵感”。刚挤到人群外围,就听见台上那熟悉的嗓音,她皱着眉就要走,却被一个熟悉的身影拉住。
“苏大人,这么巧?”赵玲珑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锦袍,假胡子粘得愈发逼真,只是眼神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她手里拿着两串糖葫芦,递了一串给苏慕卿,“尝尝,西街张记的,甜得很。”
苏慕卿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酸甜的汁液在舌尖散开,心情竟莫名好了些。两人并肩站在人群后,看着台上的赵恒和一位女子对诗,赵玲珑忽然开口:“你觉得台上那位赵老板,才情如何?”
“哗众取宠罢了。”苏慕卿冷冷道,目光落在赵恒发间那朵刺眼的红玫瑰上,“诗词本是言志之物,用来博人眼球,太过低俗。”
赵玲珑心里一喜,嘴上却附和道:“你说得对,不过他那花店的花确实不错,尤其是香槟玫瑰,很是娇嫩。”她故意提起那束被苏慕卿扔在案上的花,观察着她的反应。
苏慕卿的脸颊微微一热,别过脸去:“我从不用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话音刚落,台上的赵恒忽然目光扫来,正好落在她和赵玲珑身上。看到两人并肩站在一起,赵玲珑还亲昵地替苏慕卿拂去肩上的花瓣,赵恒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下一对,不如请那位公子和这位公子上台?”赵恒突然指向他们,声音带着刻意的拔高。台下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苏慕卿脸色一变,拉着赵玲珑就要走,却被秦风带着几个侍卫拦住了去路。
“这位公子,既然赵老板盛情邀请,何必扫兴?”秦风面无表情地说道,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威压。苏慕卿认出他是花店的伙计,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还想强抢不成?”
“不敢,只是想请两位公子赏脸。”赵恒走下台,一步步逼近,发间的红玫瑰在阳光下格外刺眼。他的目光落在苏慕卿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艳和占有欲,“这位公子,你生得如此动人,何不与我对诗一首?”
女扮男装的赵玲珑立刻挡在苏慕卿身前,拱手道:“赵老板,我这位朋友性子腼腆,怕是不敢上台。”说完拉着男扮女装的苏慕卿快速的跑掉了。
皇上赵恒还没反应过来,二人就已经消失在人群中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