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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二次见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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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维多利亚港，阳光在海面上铺开细碎的金鳞。
岑烨的游艇“潮音号”停泊在深水湾，甲板上已经聚了不少人。
岑霜本来不想来的。
但岑烨昨晚特意跑到她房间，“岑大小姐，给个面子行不行？”
架不住岑烨死缠烂打，一大早架被架着还是来了。
今天她穿了条简单的白色连衣裙，戴了顶宽檐草帽，尽量低调，最好谁都别注意到她。
尤其是谢柏筠。
所以她今天打定主意离谢柏筠远点，最好别跟他接触。
“发乜呆啊？”
岑烨靠在舷梯口围栏，一副漫不经心样：“谢柏筠到了，要不要我帮你‘偶遇’一下？”
“唔要。”岑霜怒目而视瞪他一眼，声音也压得低低的，“我惊他提起演唱会那件事嘢。”
岑烨笑得贼兮兮：“那你自己躲好喔。”
岑霜气鼓鼓地走上甲板，立刻被几个相熟的音乐人围住。
大家用英语夹杂着粤语聊天，话题从新专辑聊到最近的音乐节。
岑霜渐渐放松下来。
只要不碰到谢柏筠什么都好说。
聊到一半，她不经意抬眼扫过二楼露台。
谢柏筠嘴角噙着一抹笑倚在栏杆边，时不时侧头听旁边的人说话，偶尔点头回应。
他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麻质衬衫，袖子随意卷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下身是米白色的休闲裤，配一双平底休闲鞋。
海风吹过，谢柏筠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随意，和游艇上那些西装革履的精英形成鲜明对比。
距离南洋演唱会结束已经过去许久，但这是岑霜第二次在现实里见到他。
第一次在屏幕上看到时，总觉得有些不真实。但今天一看，那种清隽温润的气质更加清晰。
岑霜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收回视线，掩人耳目似的端起香槟抿了一口。
没事的，只要她不主动过去，他应该不会特意来找她吧？
“岑老师！”
一个年轻的独立音乐人凑过来兴奋地说，“我听了你新专辑的预告片段，可以分享一下创作思路吗？”
一听可以得闲摸鱼，岑霜亮起眼接着开始讲解。
话题一旦涉及音乐，她就会完全沉浸其中，暂时忘了谢柏筠的存在。
二楼露台上，谢柏筠的目光几次掠过岑霜所在的方向。
注视着她苗条的身影，波光粼粼的维港透过阳光反射在她脸上，看着她讲到兴起时手舞足蹈的样子，唇角浮起一丝笑意。
“谢总对音乐也有兴趣？”旁边一位投资人注意到他的视线，随口问道。
谢柏筠收回目光，温和一笑：“嗯，偶尔听听。”
“她是今天的游轮的主人岑烨的堂妹，现在港岛最火的女歌手，岑霜。”投资人跟着谢柏筠的视线看着楼下笑眼盈盈的岑霜介绍道。
“知道。”谢柏筠的视线又飘向楼下那个白色的身影，对投资人的话似是很赞同点头附和。
何止知道。
他听过她所有的歌，看过她所有的演出，甚至能背出她每张专辑的发行日期。
半小时后，岑霜找了个借口溜到船尾的安静角落。
她靠在栏杆上，看着远处青马大桥的轮廓，长长吐了口气。
社交好累。
躲人更累。
身后传来脚步声。
岑霜回头，愣住。
谢柏筠站在那里，手里端着两杯香槟。
海风吹起他衬衫的衣角，整个人看起来松弛又随意，和那天在演唱会大屏幕上被镜头捕捉时的样子完全不同。
“岑小姐。”他用英语开口，声音在风里显得格外清晰，“介意我打扰一下吗？”
岑霜的心脏猛地一跳。
完咯，找上门了。
她硬着头皮摇头，接过他递来的香槟，用英语说：“谢谢。”
声音有点发紧。
谢柏筠在她身边站定，也望向远处的海面。
两人之间隔着一臂的距离，不远不近。
沉默了几秒。
岑霜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是不是要提演唱会的事了？
是不是要算账了？
她该怎么道歉？
用英语还是粤语？
要不直接说“对不起我当时不知道是您”？
就在脑子里乱成一团时，旁边的谢柏筠忽然开口：“岑小姐似乎不太喜欢这种场合？”
岑霜怔了怔，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很明显吗？”她声音有点虚的回答。
“有一点。”他侧头看她，眉眼弯弯，“你刚才在甲板上虽然一直在笑，但眼神里写着‘我想回家’。”
被说中了。
岑霜忍不住笑出来，目光转向谢柏筠缓缓上移，从他的脚尖一直到眼眸，紧张感稍微缓解：“这么明显？”
“可能因为我也不太喜欢。”
谢柏筠转着手中的酒杯，眼神放得很远，“太多算计，太多表演，不如安安静静听首歌。”
这话说得太对她胃口了。
岑霜侧头看他，心里的戒备又松了一分：“那谢总为什么还来？”
“人情往来，不可避免。”
他转头与她的目光撞上，她眨了下眼，“就像岑小姐今天会来也不全是因为想见那些音乐人吧？”
岑霜一愣。
他看人太准。
“是我堂哥，”她低头喝了口酒，在耸耸肩坦白，“他说我不来就是不给他面子。”
谢柏筠闻言笑的眼睛微微弯起，温和儒雅的气质里忽然多了点生动的暖意。
他摇摇头，语气里带着无奈的纵容，“他总这样。”
这个语气听起来像是很了解岑烨。
岑霜心里那点疑惑冒出来，她抬眼撞上他的目光：“谢总和我堂哥很熟？”
“不算熟，生意场上打过几次交道。”
谢柏筠收回视线又望向远方，回答滴水不漏，“但他很聪明，只是行事风格比较特别。”
“喂！你两个匿埋这里倾咩机密啊？”
岑霜猝不及防回头，只见岑烨从甲板方向趿拉着人字拖走过来，手里拎着瓶香槟，脸颊已经泛红，显然是喝了不少。
“冇啊，”岑霜用粤语回他，“吹吓风啫。”
“吹风？”岑烨挤到两人中间，左看看右看看，“得啦得啦，我明嘅。唔阻你哋，我继续玩去。”
他晃晃悠悠地走了，留下岑霜一脸尴尬。
“抱歉，”她转用英语，“我堂哥喝多了就乱说话。”
“没关系。”谢柏筠神色如常，仿佛刚才的调侃根本没发生过。
时间在此刻突然停滞，只有海风拂过耳际的声音。
岑霜眼眸微垂站着不动，谢柏筠在她旁边望着她一会才缓缓收回目光。
“其实，我一直有件事想请教岑小姐。”
岑霜脑中瞬时警铃大作。
来了。
肯定要提演唱会了。
她手指不自觉握紧酒杯。
“咩问题？”岑霜喉咙有些发紧下意识回应，随即改成英语，“什么问题？”
“关于语言。”
？
不是算账？
大佬你要吓死我！
“……语言？”岑霜的声音卡在嗓子眼，抬头看着谢柏筠一副你不是在开玩笑的表情。
“嗯。”谢柏筠看着她呆滞的表情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她的目光，嘴唇动了动：
“我知道岑小姐主要说粤语和英语，但作为公众人物，有时候难免要面对普通话环境，你会觉得困扰吗？”
原来不是演唱会的事。
只要不是算账什么都好说。
岑霜悬在半空的心倒是踏实了大半，但随即又觉得奇怪，他问这个干嘛？
“会啊，尤其是接受内地媒体采访的时候，经常听不懂问题，要靠翻译。”
她眉眼松开，有些如释负重的意味，“有时候直播弹幕刷得太快，那些普通话的评论我也看不太懂。”
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粉丝总说我呆萌，其实是因为我在努力理解他们在说什么。”
谢柏筠稍稍侧头与她对视上，眉目间带着温润，“我见过一些港岛艺人大多会努力学普通话，但岑小姐好像没有这个打算？”
这个问题问到了点上。
岑霜听罢蹙着眉心仔细想了想，观线向上一抬撞上男人的眼，身体一僵。
“不是没有打算，是真好难学。在京市读书的时候，成班同学都讲英语迁就我。”
“后面回港读大学到现在，更加没有时间学啊。”
她说完又补充道：“而且我觉得如果我硬要说半生不熟的普通话，不如直接讲英语。至少粉丝听得明。”
谢柏筠听完若有所思点点头，唇角浮起一丝笑意，“有道理。”
说到这里，两个人又重新转身，双手靠在围栏上，一起看向远方。
维港的海面波光粼粼，远处货轮缓缓驶过，拖出一道长长的白色浪痕。
“其实我最近在学粤语。”谢柏筠回眸望向岑霜悠悠口。
岑霜回望过来与他互换眼色，眼底充斥着不理解。
“为什么？”
谢柏筠没有立即开口，只低头看着杯沿，手指一圈一圈摩挲着，像是想从旋转的圆里找出一个答案。反复几次后，才缓缓收回目光。
认命般看着岑霜，叹息道：“因为想听懂。”
？
沉默成了最体面的回应。
岑霜感到莫名其妙。
听懂什么？
听懂粤语？
还是听懂谁？
没等她细想，一位穿着干练的女士快步走了过来。
是谢柏筠的秘书周小姐。
她走到谢柏筠身边低声说：“谢总，公司那边有紧急文件需要您确认。还有，岑景明先生刚刚来电，想和您约茶叙时间。”
谢柏筠垂着眼帘点头，表示知道了。
目光再次转向岑霜：“抱歉，岑小姐，有些工作上的急事需要处理，我得先走了。”
“哦……好。”岑霜目光闪烁，心里莫名松了口气。
走了好啊！
虽然这次他没提演唱会的事，但和他说话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紧张感。
好像随时会踩到什么雷区。
谢柏筠对她微微颔首，便随秘书离开了。
岑霜看着他修长的背影消失在船舱门口，又趴在围栏上，看着海面上被夕阳染红的水波。
又开始无所事事拿出手机。
霜糖：【今日天气好好，适合出海。】
几乎秒回。
Lunar：【玩得开心吗？】
岑霜看着眼前美得不真实的海景，手指在屏幕上敲打：
霜糖：【维港今日好靓。】
【见到咗谢总，就系上次同你讲嗰个演唱会观众。他今天没有提起演唱会的事喔】
那边“正在输入”的提示闪烁了一会儿。
Lunar：【是吗？】
霜糖：【冇啊，佢完全冇提。反而问咗我关于语言嘅问题，仲话佢最近喺度学粤语。】
【都唔知学嚟做乜。】
这次，那边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久到岑霜以为信号出了问题，正准备检查手机时，回复才跳出来：
Lunar：【今日你好好玩，记得食多啲嘢。】
霜糖：【知啦～你今日忙唔忙啊？】
游艇的舷梯下，快艇已经发动。
谢柏筠站在码头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潮音号”。
船尾的白色身影还在那里，正低头专注地打字。
海风吹起她的长发和裙摆，在夕阳下镀上一层暖金色的光晕。
她完全沉浸在和屏幕另一端那个人的对话里，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那个人的账号，此刻正在他另一只手里的手机上亮着。
“谢总？”周秘书轻声提醒，“该走了。晚上还有和伦敦的视频会议。”
谢柏筠收回目光，坐进快艇。
船舱内，他打开手机，看着“霜糖”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你今日忙唔忙啊？】
他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回复：
Lunar：【还好。刚结束一个聚会，现在去处理工作。】
发完，他闭上眼，靠在椅背上。
他始终用“Lunar”的身份陪她聊音乐聊生活，在她声带痉挛时给她发特制的音频，在她迷茫时给她建议，在她开心时听她分享琐碎的快乐。
而用“谢柏筠”的身份，他在现实里与她保持礼貌而疏离的交往。
两条线，平行却清晰。
有时候他会想，如果她知道真相，会是什么反应？
会觉得被欺骗？还是被算计？
他不知道。
所以他不敢冒险。
快艇划破海面，驶向港岛。
谢柏筠看着“潮音号”在视线里慢慢变小，最终化作一个白色的点。
就像他和她的关系，看似近在咫尺，实则隔着一整个海洋的距离。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谢柏筠睁开眼，看到岑霜的回复。
霜糖：【工作紧要，但都要记得休息啊。】
【多谢你。呢十年，真系好多谢你。】
短短一行字，却让他的心脏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指尖抚过屏幕上的每一个字。
然后，回复：
Lunar：【该说谢谢的是我。】
【谢谢你愿意分享你的音乐，你的生活，你眼中看到的世界。】
发完这条消息，谢柏筠收起手机看向窗外。
维港的灯火次第亮起，像地上的星河。
而在那艘游艇上，岑霜正靠在栏杆边，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回复，忍不住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