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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警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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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笃、笃‘,一阵规律地敲击声,打破寂静。
将将进入意识模糊的浅眠状态,楼馥就被吵醒。沈听潮斜倚在窗边,指尖夹着一根细长的烟,没有点着,只是夹着,略长的碎发耷拉在额头上,他垂着眼睛,又黑又密的睫毛盖住瞳孔,不知在想什么。听到敲门声,他才回神。
推门而入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高大男人,他站得挺拔,像一颗永不弯腰屈服的柏树,身上的制服也穿得板正,没有一丝褶皱,纽扣从上到下扣得整整齐齐。他眉骨高挺,下颌如刀削般锋利,眼神漆黑而深邃,仿佛能看穿一切谎言,衬得他整个人严肃锐利,但在此刻的楼馥眼里,又意外的沉稳可靠。
“是谁报的警?”男人的视线在楼馥和沈听潮之间梭巡。
“请问你的姓名、住址、身份证号?”
“我叫楼馥,是B市人,工作在Y市,所以常住在Y市。现在住在南湖街金康小区E2栋一单元,身份证号xxxxxxx。”
男人微不可察地怔愣了一瞬,而后立马恢复自然,接着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楼馥撇了眼沈听潮,才开口说:“……有个疯子袭击了我。那人突然发狂,拿着一把匕首追着我砍。我用高跟鞋的鞋跟砸到她的脑袋,她流血了。
就这些,我摔倒了,想不起来其他的。”楼馥抱着脑袋,朝江眠隐秘地眨了几下眼睛,又道:“哦对了警官,这是和我一起加班的同事,他也在场。是他返回大楼发现的我,把我送到医院的。”楼馥边说边朝沈听潮努努嘴,示意那警官可以去询问沈听潮。”
江眠停笔,抬眸静静的看着楼馥,又转向安静聆听的沈听潮,眼神不自觉地透出锐利,问道:“你是和报案人一起加班的同事?当晚你为什么折返,你们关系很好吗?折返后你是否有发现什么异常?是否看到了那个疯子?”
面对江眠一连串的问题,沈听潮不见慌乱,他垂着眼,似乎在回忆昨晚的事情,他抬手理了理皱起的衬衫袖口,才开口回答:“是,加班结束后本来是要一起走的,楼老师错过了电梯,我和另外的同事在楼下等了有一会儿,没见她下来,所以上去看看。至于你说的关系···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折回去查看只是出于同事间的关怀,毕竟当时那么晚了,既是工作上带我的老师,又是女同事,换哪个男人都不会直接离开的。你说是吧,警官先生。”
他顿了顿,语气中多了些迟疑,继续说道:“我没有见到什么疯子,倒是有一个其他组的实习生。不过我在返回电梯厅时看到电梯已经在一层了,应该是她。我也没有看到其他人,只有楼老师倒在洗手间附近······”说到这,沈听潮有些为难的看了眼楼馥,才接着说:“鞋子,也好好的穿在她脚上。我以为她只是低血糖晕倒了,就把她送到医院来了。大概就这些了。”
楼馥听了沈听潮的话,先是一怔,而后沉默了一瞬,再猛然坐直身子,满脸不可置信,高声喊道:“不可能,鞋子砸到那个人了,她出了血,沾到我的鞋面上,很明显。”楼馥边说边在自己额头比划着,彷佛一个想要尽可能地提供更多线索的受害者。她顿了顿,又好像突然想到什么,激动的说:“警官,查监控。快。”
身型高大的警官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蹲下身拿起摆在床脚的鞋,英气的剑眉微微挑起,一字一顿地道:“楼女士,你的鞋子…很新很干净,上面并没有没有血迹。鞋子是最近新买的吗?”
他细细端详着这双鞋,这是一双银白色的尖头高跟鞋,鞋面是缎面的,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细腻的银光,纤尘不染,别说是血迹,就是蹭到点灰尘,都会无比显眼。新得好像没有被使用过,羊皮制成的鞋底也没有多少污垢,只细看有些微的磨痕。
楼馥的视线也落在鞋子上。这鞋穿了两天,羊皮的鞋底最不耐磨,她又没有贴保护膜。
她紧抿着唇,“上周买的。”,
楼馥移开视线,脑子一片眩晕,索性闭上眼睛。手不自觉的抚上侧脸,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指尖刚一触上脸颊,就疼得她一个激灵,脸色都白了两分。如果不是太阳穴现在还是一片乌青,惨不忍睹的样子,她都要怀疑那一切不寻常的惊悚事件,是自己是扑在办公桌上睡着了做了个噩梦而已。
“不过,我会把它带回去进行初步核验。监控也会调取查看。”江眠站起身,撇了眼楼馥的脸,和右臂上长长的一条鲜红的伤疤,又向站回窗边的男人投去一眼,而后转身往外走。
多年的办案经验告诉他,这个女人隐瞒了很多东西。她双手交叉环抱住胸口的姿势,在心理学上来说,是在防备着什么。
“先好好休息吧,楼女士。也许睡一觉就能想起来了。想到什么随时联系我。”男人递来一张名片,“我姓江。”
江眠用透明袋子装了摆在地上的高跟鞋后,就大步离开了。
楼馥点点头,目送警察离开。脑中的线索纷杂,像一串断了线珍珠手链,不知从哪里开始捡起。身体的疲惫加上精神紧绷,让她头脑发沉,记忆也像是蒙了一层雾的毛玻璃,看不真切。她害怕还没能再次见到江警官,就真的把细节给忘干净了,便不断在脑内一遍遍循环播放那短短几分钟的逃杀经历。
奈何实在是太过于疲惫,眼皮先止不住地打架。
沈听潮不动声色的走近,递来一杯温水,道:“楼老师,别担心,一定会抓到那个疯子的。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现在先好好休息吧。”他在床边坐下,取下银色细框眼镜,揉了揉满是血丝的眼睛,脸上也难掩疲惫之色。
沈听潮的年纪其实和楼馥大差不差,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只是因为楼馥比他先入行,所以他称呼她为老师。他身高逼近一米九,肩宽腿长,明明是让人很有压迫感的身型,可偏偏生了一双上翘的桃花眼,平日里透过眼镜玻璃看时,是克制的,清隽的,温和的。
摘下眼镜后,那双眼睛没有了镜片的遮挡,如同被吹散了薄云的月,亮得惊人。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看电线杆都深情的眼睛。
然而现在的楼馥没有心情欣赏这双漂亮的眼睛,今晚的经历耗尽了她的能量,她强撑着赶人:“沈听潮,你回去吧,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直到确认人真的走了,楼馥才眼皮一搭,呼吸平稳下来,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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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正浓,只余几盏常亮的路灯兢兢业业的站在路旁。城市中的晚风仍然带着几分料峭寒意,江眠拢了拢身上的警服,防止夜风灌进领子里。
从医院出来后,江眠就直接来到楼馥加班的大厦。本来这样一个报案人遮遮掩掩,似是而非,什么都说不清楚,甚至可能是报的假案的案件,该是普通警员来处理的,轮不到刑警队长出警。可巧的是今晚值班的几个小年轻,非要尝尝变态辣有多辣,最后集体炸坑。报警电话打来时,他正收拾的档案盒,准备回家,索性就过来了。
进展还算顺利,江眠刚走到值班室门口,就遇到巡逻回来的保安队长,顺利进入监控室。
“警察同志,这个…我能问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保安队长站在江眠身后,饱经风霜的脸上堆满笑,两只手不住的来回搓,“您也知道,要是因为我们保安看护不利,出了事,公司可是要扣我们工资和奖金的。哎哟再被扣工资我都要活不下去了…”
江眠紧盯屏幕没有回头,脸色渐渐凝重起来,他朝保安招招手,打断了他的絮叨,说道:“这监控不对劲。”
2:10-2:20的监控画面自动调整了位置,压根就不在原本的拍摄区域内,直到2:23才恢复到正常角度。江眠又调出监控摄像头的日志查看。
显示的原因是摄像头自动校准。
很显然,日志记录是虚假的。要是真的有设备需要将近一刻钟才能校准好位置,那这个东西早被淘汰八百遍了。
“嘿,是不对嘿。不可能啊,这可是今年刚换的高级货,24小时联网,上传实时画面,还会跟着人移动叻。这这…怎么会拍到天花板上那么久?”保安队长急的抓耳挠腮,“可别是坏了吧。”
有人清理过了。江眠垂眸,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忽然想到那个报案的女人,扯了下嘴角。
看得出来她不信任站在窗边的那个年轻男人。所以选择隐瞒了很多关键的信息。
不过或许,她也不信自己,信的可能只是他身上的这一身衣服。
脑中闪过那女人一脸脆弱无助,脸色苍白地抱住肩膀,好像真的被吓坏,什么也想不起,彷佛一朵风中飘零的脆弱小白花,除了抱住自己瑟瑟发抖,或是依靠别人外,别无办法。
她的肤色很白,脸颊更是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甚至有几分病态,偏偏眼睛亮晶晶的,尽管有熬夜后的红血丝,但看向人时仍然灵动异常。
是个聪明的女人。
得尽快和她再见一面。
现在,他要去二十六层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