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汀索吻指南》小柑山蓝

1、第一章

　　有些故事不难讲。故事以一位英俊的alpha打算追求一位美丽的omega开头，说故事的人无论在中间填充了多少不舍和悱恻，一起走的这条路无论被铺上了多少困顿和心碎，只要她们在这条路上走着，这个故事始终很容易讲得动人。

　　有些故事不难讲，因为这些故事天生就有受众。没有人会讨厌可靠的alpha，她最好既强势又体贴。也没有人会讨厌温柔的omega，她最好既忠贞又坚韧。

　　总之——总之，如果故事的另一个主角是眼前这个人的话，它一定不难讲。

　　嘉熙一边按着自动铅笔一边叫她的名字，云舟在专业教室的白炽灯底下回过神来。

　　“呃，”她眨一眨因为画图太久变得干涩的眼睛，“不好意思，有点儿走神。”

　　嘉熙看起来很真诚也很急切，所以她暂时应该不会在意这点疏忽。“是赶图太累了吗？我不应该打扰你但是——”即使是最温柔的alpha，礼貌的措辞里还是裹着强势，“我刚刚的问的事——？”

　　“喔。”云舟垂下眼睛看反着光的丁字尺，“小汀还没有男朋友喔。你闻不出来的吗。”

　　“没有吗？啊，她身上是没有alpha的气味，”嘉熙把云舟的笔放回桌面上，“但是有你的气味哦。”

　　云舟抬起眼睛来看她。“所以呢？”她想问，“只有我的气味而已的话，那个人就还是可以追求的是吗？”

　　但是云舟没有说出口，她没有顶撞alpha的习惯；而且她也不讨厌嘉熙，她们是不算太熟的朋友，云舟甚至还有一些喜欢她。

　　“喜欢”是指，如果这个人最后成为了江汀的alpha，云舟也觉得没什么不好。

　　不过这种事情也不可能是云舟说了算。

　　“我的意思是，”嘉熙说，“beta的气味向来不算强烈，你能在她身上留下那么浓的气味——”

　　“不是的，”云舟说，“我和她不是恋人关系。我和她，”我和她、我和她、我和她，“从小就是好朋友，也住得很近。有时候她会留在我家过夜——你知道她就是那种毫无避讳的样子——我和她身上有对方的气味也不算奇怪吧。”

　　“果然是这样！”嘉熙的眼睛亮起来，“那你一定很了解她了。”

　　“说不上特别了解，”骗你的，云舟心想，我可比谁都了解。想着嘴角不自觉地翘起来，“谁也不敢说自己了解她是不是？”

　　“是了。”嘉熙点点头，想一想也笑了，笑得比云舟明目张胆得多，眉梢眼角全都是无遮无拦的爱慕，“既然这样我就实话同你说了。”

　　用不着说了，云舟心想，beta都看得出来你想干什么。

　　“我打算正式追求她，”嘉熙说，“我还会给她我的满月之吻。”

　　满月之吻是她们的求偶仪式。现代狼崽们的求偶仪式已经没有那么复杂了，她们不再在月光下祈求祖先的庇佑，也不用再求助于繁复的祷祝和占卜，她们只需要一个在满月时发生的吻。

　　当一位alpha向心仪的omega献出满月之吻的时候，她们就进入了一段稳定的关系。虽然还不至于到正式标记的程度，但这个仪式也算代表别人暂时不能介入她们的爱情故事。

　　喔，爱情故事。这些爱情故事从来都只发生在alpha和omega们之间，并没有云舟这个beta什么事。

　　“挺好的呀。”云舟说，虽然她的尺子板凳桌腿和绘图纸都在说“不好不好”，但她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立场反对。“所以你来找我只是为了确认她有没有男友？”

　　嘉熙又抓起云舟的笔，“不全是，”眼睛里闪着让云舟不大舒服的捕猎者的光，“虽然好多人已经不在意满月之吻了，但对我来讲仪式是在表达对一段关系的尊重。我需要很好地向她传达我对这段关系的尊重。”

　　这样的吗？云舟心想，万一你要和她结婚的话，婚礼上是不是还要做最复杂的那个祷祝仪式呢？那糟糕了，小汀会逃婚的。

　　不过她没有把这些说出口，因为即使是跟着江汀的无法无天一起长大的云舟，偶尔的确也会跟家长一样苦恼江汀需要一点管教。

　　所以她只说了一个“喔”。“现在对我来说很矛盾的是，”嘉熙说，“我希望她全心全意地接受我的吻。所以我做好了拖久一些的准备。”

　　“如果她不情愿的话，”云舟指出，“是绝对不会接受你的吻的。”

　　“我知道。”嘉熙笑了，这笑容云舟看了都觉得有些被打动，“这就是我喜欢她的地方。看上去很好相处，实际上很有主见又不服管教。”

　　“喔。”云舟说，并且真诚地觉得，“那你一定是很喜欢她才会这么觉得了。”

　　嘉熙点点头。“但是，”她说，“我又不想拖得太久。本身omega来上学的话就会错过最佳的结婚年龄——她多少岁开始发qíng的？17岁？”

　　“16岁。”云舟说，“她早熟一点儿。”

　　“是吧。”嘉熙说，“都五年了。对身体不好的。”磕哒磕哒摁了一会云舟的笔，露出一个很真诚的好奇表情，“她们omega没有alpha帮忙的话，发qíng的时候一般都怎么办？”

　　“其她人我不知道，小汀会去打针然后——”睨一眼对面的alpha，“我不告诉你。这是她的隐私。”

　　“噢。”嘉熙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冒犯，“我没有其她意思。我是觉得总打针对身体不好。虽然我一定会尊重她本人的意愿，但如果拖得太久对我和她都不好。”

　　Alpha们总是这样，云舟心想，“我很尊重omega”，好像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优点一样。就像，嘿，omega们本来就是alpha的所属物，而我很尊重她们！我真是个好alpha！

　　“所以，”嘉熙接着说，“你可以帮我吗？”“帮你什么？”“获得她的喜爱！”嘉熙说，“如果是你的话，一定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alpha吧？一定知道应该怎么追求她？或者——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吻她？”

　　云舟当然知道。

　　“我真的很喜欢她。”

　　但是云舟需要考虑一下。

　　“我会考虑的。”云舟指指嘉熙的手，“你能不玩我的笔吗？很贵的。”

　　云舟和江汀一起长大的街区离她们的大学只有五站地铁，周末通常她们都一起回家。不过云舟过两周要交城市规划作业所以都画图画到很晚，江汀就不等她，和朋友出去晃悠或者先回家。

　　云舟到家的时候临近午夜，花园对面的小楼里江汀房间的灯还亮着。

　　她对着江汀的窗户看了一会，也没有看见人影，就回房间洗漱休息。

　　云舟的房间在她们家二层，有一个小阳台。江汀很羡慕云舟的小阳台，因为她从小太皮了，皮小孩没有获得阳台的资格。

　　但这并不妨碍江汀爬上云舟的阳台。小时候江汀爬上云舟阳台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证明“谁说到了晚上我就不能去找小舟玩”，后来越爬越顺手，去云舟家里已经不走正门了。

　　两家的家长多番劝阻，但是江汀屡教不改，云舟的爸妈怕她摔下来，甚至为她在阳台边上加修了一个踩脚的小檐。

　　说到云舟的父母，云舟有时候觉得她们喜欢江汀多过喜欢自己。因为自己是一个beta。

　　Beta在人口总数里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生出一个beta来对父母来说代表了很多东西：代表她们以后可能没有办法做祖父母，代表她们的小孩要比别人更努力去获得社会地位，代表了她们的小孩可能要孤独终老。

　　因为人口基数太小，beta是一个总被忽视的群体，人们会记得要为omega争取权益，但通常没有人会想起beta来。这让成长中的beta们很困惑，于是很多beta就下意识地去模仿另外两个性别行为模式，有的beta努力使自己更像omega，有的则是会去模仿alpha。

　　但云舟谁也不想模仿。云舟就是云舟，一个孤独的beta。

　　她的好朋友是一个无法无天的omega，总在夜里爬上她的阳台。

　　比如现在。

　　“我看你房间灯亮起来又暗下来，就知道你打算睡觉了！”江汀在睡衣外面套了一件飞行员夹克，挂在云舟的阳台外边一晃一晃。

　　“你不进来吗？”云舟握着阳台的门把手，隔着一个小阳台问她。

　　江汀摇摇头，“我没什么事，我就找你说话。你过来。”

　　云舟踩到阳台上感受了一小会儿，又回房间里拣出一件外套穿起来。“你不冷吗？”云舟问江汀，伸手摸一摸江汀搁在围栏上的手指，“手很凉喔。”

　　“不冷。”江汀说，“图画完了没有？”

　　云舟摇摇头。“不过没关系，还有一周多才要交。”把手肘搁在江汀手肘边上，“今天被嘉熙打断了。你知道嘉熙吗？我的同专业同学。”

　　“知道，”江汀说，“也是我朋友。一个alpha，眼睛瞪起来有这么大。”云舟歪着脑袋看江汀把眼睛瞪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一点也不好笑，就说，“她今天来问我你有没有男朋友。”

　　“有啊！”江汀在阳台上挪一挪，隔着一个围栏把两只手臂塞进云舟的怀里，“你啊。”

　　“不是，”云舟往后退了一些，“她很认真的。她打算给你满月之吻呢，这么认真的alpha不多了。”

　　“嚯。”江汀翻了个白眼，“你有没有告诉她我在等某人的满月之吻？我已经等十年了！”

　　“小汀，”云舟说，“我没有满月之吻。Beta哪里来的满月之吻。”

　　“我说了，”江汀说，“我也要来制定规则！Alpha是什么呀，她们也没有生来就有满月之吻的，只是人们制定了这个规则给她们而已。”

　　云舟叹口气，“知道了。”梗着脖子不大满意地看了江汀一会，“那你今天到底是要来干嘛的？也是来冲我指手画脚的吗？”

　　“不不不。”江汀嬉皮笑脸地伸手揪一揪云舟的睡衣扣子，“因为发现是满月，所以例行公事地来问问你。今天还是不打算吻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