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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废墟下的安魂曲】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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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缘酒馆】
“太慢了!”
疤脸大汉看着水镜中缓慢移动的两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照这个速度,时限到了也摸不到核心。”
“慢,未必是坏事。”
金丝眼镜男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你看那个小女孩(安妮),她对新人(钱凌月)的信任在逐渐增加。这种信任的建立,本身就是在化解一部分‘悲愿’——即‘被抛弃、无人回应’的恐惧。”
“她在重塑一种‘连接’。这比单纯找到一首歌的旋律更重要。这或许才是‘安魂’的真正含义——让痛苦被看见、被理解、被安抚。”
“而且,”修女补充道。
“另一个(冯言夏)似乎受到了她们之间这种‘连接’产生的情感波动的指引。两条线正在无形中靠拢。这种默契……或许不是巧合。”
酒馆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资深者们似乎都在思考这种看似“低效”的方式背后蕴含的深意。
【副本内】
钱凌月终于带着安妮,艰难地来到了地面。
她们所在的位置,是一栋半塌建筑的后院,相对隐蔽。抬起头,能看到那一方铅灰色的、令人压抑的天空。
安妮第一次看到“外面”的世界,虽然依旧是满目疮痍,但毕竟不再是完全的地下黑暗。她紧紧抓着钱凌月的手,小脸上恐惧依旧,却也多了一丝微弱的好奇。
“看,安妮,我们出来了。”
钱凌月喘着气,指着天空。
“我们离天堂近了一点点。”
而她们的前方,隔着那堵布满绝望回响的高墙,冯言夏静静伫立,如同一个苍白的守望者。她感知到,墙那边的“温暖”与“连接”已经就位。
接下来,该如何打破这堵隔绝了生者与逝者、也隔绝了希望与绝望的“墙”?
钱凌月环顾四周,寻找着下一步的方向。
她们的正面,是一堵异常高大、向院内严重倾斜的墙体。
这堵墙由厚重的石块砌成,上面布满了狰狞的裂缝和烟熏火燎的痕迹,像是经历过最猛烈的冲击却奇迹般地没有完全倒塌,但它那倾斜的角度,给人一种随时会轰然压下的威胁感。
墙体底部,散落着更多破碎的家具和日常用品残骸,似乎在诉说着这里曾经也是一个充满生活气息的居所。
更让钱凌月感到不适的是,站在这堵墙附近,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心理上的压抑和寒意,比在废墟其他地方更甚。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无声的悲鸣和绝望,让她心脏发紧,甚至有些呼吸困难。
安妮也明显感到了不适,小脸煞白,开始低声啜泣起来,小小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不怕,不怕,我们离这堵墙远一点。”
钱凌月搂紧安妮,试图将她带离这片区域。
然而,当她们试图绕过这堵墙,寻找其他路径时,却发现这个“后院”几乎被这堵倾斜的高墙和两侧坍塌的建筑残骸封死了,只有她们爬上来的那个地下通道口,以及高墙另一侧未知的区域。
她们,似乎被暂时困在了这个相对封闭的角落,与一堵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巨墙为伴。
………………
墙的另一边。
与钱凌月感受到的模糊压抑不同,冯言夏所“看”到的,是另一番景象。
在她独特的感知中,眼前这堵倾斜的、饱经创伤的石墙,根本就不是单纯的物理存在。
它更像是一块巨大、丑陋的、凝固了的“情感伤疤”。
无数痛苦、绝望、被活埋般的窒息感,如同粘稠的脓疮,从每一块砖石的缝隙中渗出,汇聚成一股几乎令人晕厥的负面情绪洪流。
她“听”到的是无数被掩埋者最后的、徒劳的拍打声、微弱的求救声、以及最终陷入死寂时那深入骨髓的恐惧。
这些声音并非来自此刻,而是来自那个悲剧发生时的瞬间,被这片土地、这堵墙牢牢地“记录”了下来,并在此处无休止地回放,形成了一道强大的、排斥生者靠近的“绝望力场”。
这堵墙,是这个幻境中一个小的“痛苦结节点”,是那段集体遇难记忆的物质化体现。强行穿越,不仅物理上危险,更可能被这强大的负面情绪漩涡直接吞噬同化。
冯言夏静静地站在离墙几米远的地方,她苍白的面容在无形的情绪风暴冲击下,显得更加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
她必须集中全部精神,才能在这片情绪的泥沼中稳住自己的形态。
她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全力感知着墙另一侧的动静。
她“听”到了。
穿过那厚重粘稠的绝望帷幕,她捕捉到了另一侧细微的、却截然不同的“回响”。
那是一个温暖而坚定的生命脉搏,正努力散发着安抚与鼓励的波动(钱凌月),以及一个微弱、恐惧、但正在逐渐被温暖所吸引的、小小的灵魂火焰(安妮)。
尤其是钱凌月那带着安抚意图的情感波动,像一根烧红的针,刺穿了冰冷的绝望帷幕,虽然微弱,却异常清晰。
冯言夏能感觉到,那个波动正在试图“理解”这堵墙所代表的痛苦,而不是对抗它。
【边缘酒馆】
酒馆内,水镜上的画面清晰地分成了两个主要区域:一个是紧靠巨墙、相拥取暖的钱凌月和安妮,另一个是墙对面静立感知的冯言夏。
“有趣的僵局。”金丝眼镜男身体微微前倾,镜片后的目光充满了探究欲。
“这堵墙,显然是这个区域‘集体恐惧’与‘绝望’的具象化凝结。物理上或许可以强行突破,但精神上,它是考验。那个叫钱凌月的女孩,她的共情能力让她直接感受到了墙的‘恶意’,这是劣势,也是优势。”
“优势?都被堵死了还优势?”疤脸大汉嗤笑,“要我说,另一个丫头(冯言夏)不是能穿墙吗?直接穿过去汇合不就完了?”
“恐怕没这么简单。”修女缓缓摇头,她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嗒嗒声,“你看她的状态,她不是在犹豫,而是在……‘解读’。”
“这堵墙对她而言,不是障碍,而是一个需要被‘阅读’的‘文本’。强行穿越,会毁掉‘文本’本身蕴含的信息,甚至可能触发更强烈的反噬。她在寻找‘钥匙’,或者说,在等待墙那边的人,创造出‘钥匙’。”
“钥匙?”一个穿着古朴长袍、一直沉默的老者忽然开口,声音沙哑。
“墙,隔开了生者与逝者的绝望。但要安魂,需生者主动伸出手,去触碰、去理解那份绝望,而不是绕开或击碎它。”
“那个叫安妮的小女孩,她就是这堵墙所代表的悲剧的一部分,也是……钥匙的一部分。”
酒保擦拭杯子的动作慢了下来,ta抬起眼,目光扫过水镜中冯言夏那极度专注而苍白的脸,又掠过钱凌月努力安抚安妮的画面。
酒保默默地点了点头,拿起那个小铜钟,却没有敲响,只是用指腹缓缓摩挲着钟壁上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