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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Chapter 10 ...

  •   顾言澈请了年假。

      人事部的小姑娘很惊讶:“顾总监,现在正是项目关键期……”

      “我知道,”顾言澈说,“所有工作我都安排好了,紧急事项可以联系王副总监。”

      他签完假条,回到办公室开始收拾东西。电脑关机,文件归档,植物托给隔壁同事浇水。最后,他拿起桌上那两张纸——沈听夏的明信片和那封信,还有手机里那个博客的截图。

      十二年。

      这个数字像一根刺,扎在心脏最深处,每一次呼吸都会疼。

      他打开订票软件,搜索北京飞特罗姆瑟的航班。最近的直飞在三天后,需要在赫尔辛基转机,总飞行时间十八个小时。

      他订了票。

      付款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飞越八千公里,去一个陌生的北极圈城市,找一个可能根本不想见他的人。

      但他必须去。

      即使只是说一句“我看见了”。

      即使她可能根本不想听。

      ——

      收拾行李时,顾言澈发现自己的护照快过期了。

      他开车去出入境管理局加急办理,窗口的工作人员说最快也要三个工作日。他坐在大厅的椅子上等,看着人来人往。

      旁边坐着一对年轻情侣,女孩靠在男孩肩上,小声说着什么,然后两人都笑了。

      顾言澈忽然想起,沈听夏从未那样靠过他。

      她总是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并肩走时,中间能容下一个人的空隙;坐在对面时,不会越过桌面的中线;说话时,眼神会礼貌地接触,然后迅速移开。

      他曾经以为这是她的性格,安静,内向,有分寸感。

      现在才知道,那是因为她不敢靠近。

      怕太近会被发现秘密,怕太远会失去那一点点可怜的连接。

      手机震动,是苏晴。

      “顾言澈,我听说了,”苏晴的声音很平静,“你要去找听夏?”

      “嗯。”

      “然后呢?”

      “我订了去特罗姆瑟的机票。”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顾言澈,”苏晴终于开口,“听夏不会想见你的。”

      “我知道,”顾言澈说,“但我必须去。”

      “为什么?为了道歉?为了让她知道你终于看见了?”苏晴的声音里有压抑的怒气,“你有没有想过,她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这些?她花了十二年走出来,你为什么要去打扰她?”

      “我不是去打扰她,”顾言澈看着窗外刺眼的阳光,“我只是……必须去。”

      “必须去?凭什么?”苏晴提高了声音,“就因为她爱了你十二年,所以你觉得你有资格去打扰她的新生活?顾言澈,你太自私了。”

      顾言澈没有说话。

      苏晴是对的。他自私。十四年里自私地享受着沈听夏的默默付出,现在又自私地想去打扰她的平静。

      但他还是要去。

      像某种无法控制的冲动,像候鸟在迁徙季节必须启程的本能。

      “苏晴,”他轻声说,“如果我不去,我会后悔一辈子。”

      电话那头传来长长的叹息。

      “好,你去,”苏晴说,“但我不会给你她的地址。如果你能找到她,那是你们的事。但我警告你,顾言澈,如果她不想见你,你必须立刻离开。”

      “我答应你。”

      挂了电话,顾言澈继续等。

      大厅的空调开得很足,冷气让他手臂上起了鸡皮疙瘩。他想起沈听夏说过,特罗姆瑟的夏天平均温度只有12度。

      她怕冷。大学时冬天总是穿得很厚,手还是冰的。

      现在她去那么冷的地方。

      是因为那里没有蝉,还是因为那里足够冷,可以冻住所有关于夏天的回忆?

      ——

      拿到新护照的第二天,顾言澈去了沈听夏父母家。

      那是城西一个老小区,他按照博客里零星的地址信息找到了门牌号。敲门时,手有些抖。

      开门的是个中年女人,眉眼间有沈听夏的影子。

      “阿姨您好,”顾言澈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得体,“我是沈听夏的朋友,顾言澈。”

      沈母打量了他一会儿,然后侧身:“进来吧。”

      房子不大,但很整洁。客厅墙上挂着一幅画,是峡湾风景——应该是沈听夏的作品。画框右下角有个小小的签名:

      “S.T.X”,还有日期:2023.8.18。

      她到特罗姆瑟的第三天画的。

      “听夏提起过你,”沈母给他倒了茶,“她说你是她很好的朋友。”

      “阿姨,”顾言澈握着茶杯,指尖发白,“我……看到了一些东西。关于听夏的……博客。”

      沈母的手顿了一下,然后轻轻放下茶壶。

      “她从小就这样,”沈母说,“什么事都藏在心里。高中时我们发现她日记里写一个男孩,问她是哪个同学,她不说。后来我们偷偷看了日记,才知道她暗恋一个连她名字都不知道的人。”

      顾言澈的心脏像被狠狠攥紧。

      “我们劝过她,开导过她,说‘你去告诉他啊,不说他怎么会知道’。她总是摇头,说‘不用,我喜欢他是我的事,与他无关’。”

      沈母看着墙上的画,“那时候我们不懂,觉得这孩子太固执。现在想想,她不是固执,是太清醒了——清醒地知道,有些感情一旦说出口,就连默默喜欢的资格都没有了。”

      顾言澈说不出话。

      “去年她二十六岁生日,一个人过的,”沈母继续说,“那天晚上她打电话给我,说‘妈,我觉得我可能等不到了’。我问等不到什么,她说‘等不到他看见我了’。我问她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她说‘十二年了,如果要看见,早就看见了’。”

      沈母的眼眶红了:“那天晚上我哭了一夜。不是因为她爱而不得,是因为我的女儿,用最好的年华,去等一个根本不知道她存在的人。”

      顾言澈低下头,茶杯里的水面在颤抖。

      “后来她决定去挪威,我们都很支持,”沈母擦了擦眼睛,“走吧,走得远远的,重新开始。她才二十七岁,人生还长。”

      “阿姨,”顾言澈的声音嘶哑,“我能问一下……听夏在挪威的地址吗?”

      沈母看着他,眼神复杂。

      “孩子,”她轻声说,“听夏走之前交代过,如果有一个叫顾言澈的人来找我们,不要给他地址。她说,她不想再等了,也不想让你去找她。”

      顾言澈闭上眼睛。

      连这条路,她也提前堵死了。

      “但是,”沈母顿了顿,“她留了一句话给你。”

      顾言澈猛地抬头。

      “她说:‘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来了,告诉他——十四年前在走廊里,你帮我捡起书的那一刻,我就喜欢你了。现在,我不喜欢了。’”

      ——

      从沈听夏父母家出来,已经是黄昏。

      顾言澈坐在车里,没有发动引擎。夕阳把整个小区染成暖金色,几个孩子在空地上玩耍,笑声清脆。

      他想起沈听夏博客里那句话:“十六岁的走廊,阳光,少年捡起的书。”

      原来那就是一切的开始。

      一个他根本不记得的瞬间,却成了另一个人日日夜夜的执念。

      手机响了,是航空公司发来的航班确认信息。

      三天后,北京-赫尔辛基-特罗姆瑟。

      这是爱吗?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沈听夏不在的这十天里,他的世界变得很奇怪。

      蝉鸣太吵,夜晚太长,咖啡太苦。

      他会在开车时下意识看副驾驶座,虽然那里从来没有人坐过。

      他会在开会时走神,想起她安静倾听的样子。

      他会在深夜醒来,第一件事是看手机,期待有一条来自她的消息。

      虽然他明知道不会有。

      顾言澈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只知道,他想见她。必须见。

      顾言澈发动车子,驶入暮色中的车流。

      电台在放一首老歌,女声轻轻唱着:

      “我用了整个青春来爱你

      你却用整个青春来忘记

      如果时光能倒流

      我想回到那个夏天

      告诉自己不要抬头

      不要看见阳光下的你”

      顾言澈关掉了电台。

      车厢里一片寂静。

      只有引擎的低鸣,和他自己呼吸的声音。

      他想起沈听夏父母家墙上那幅画。峡湾,雪山,宁静的水面。

      那是她眼中的世界。

      没有他存在的世界。

      而他现在,要飞去那个世界,做一个不受欢迎的闯入者。

      三天后。

      八千公里。

      十二年。

      他不知道结局会是什么。

      但他知道,他必须去。

      因为有些问题,必须当面问。

      有些话,必须亲口说。

      即使可能已经太晚。

      即使她可能根本不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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