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占雀巢》酱油焖鲤鱼

3、第 3 章

　　胡漱齐的确有一个妹妹，这个妹妹也的确是他的童养媳。

　　他没告诉过黄寅锋。

　　这算不上什么大罪，如果他没有冒充这个救命恩人的身份的话。

　　胡漱齐原本是生活在苍焚山附近的土著居民，靠在集市上卖些山货为生，会点三脚猫医术，穷的叮当响——这个叮当响并非夸张。黄寅锋头一次带着礼物到他家里道谢时，山上刮来的大风的确把屋顶上的木板刮得嘎吱作响。

　　胡漱齐刚从山上回来，看见黄寅锋本人穿着体面的西装，在这间家徒四壁的房子中间站着，好似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妹妹玉桐怯生生地从后面冒出个头，说：“哥，这人找你，说是你救了他。”

　　胡漱齐放下背上的竹筐，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番，断定这人绝非等闲之辈，要么是王公贵族，要么是有钱商贾。不管是哪一个，既然都说了自己对他有恩，那必然要从他身上多拿些好处的。

　　他故作随意，道：“是你啊，你身上的伤好点了吗？”

　　黄寅锋的眼神十分明亮，甚至说得上炽热，一动不动停留在他的脸上，仿佛找个这位救命恩人十几年了：“你还记得我？”

　　胡漱齐当然不记得了。他偶尔在山上碰见外来的登山者，顺手也就救了，哪里记得每个人的样子，何况在山上遇险的人大多狼狈不堪，泥巴糊一脸，根本认不出真容。

　　“当然记得。”胡漱齐坦坦荡荡地回应他的目光，“你当时晕的神志不清，我身上正好有治伤的草药，顺道喂你吃了。能活下来是你的造化。”

　　这一段自然是胡漱齐胡诌的，所谓救人大概就是这么一番流程，大差不差的。若是再问起来，他就说自己也是随手一救，记不清了。

　　但是黄寅锋却一点都没有怀疑，十分流畅地接受了这份说法：“看来我的确是你救的，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恩人你年纪轻轻的，一个人住在这见不着人的山里吗？”

　　“我爹娘早就过世了。”胡漱齐道，“留下我和妹妹。”

　　“哦，节哀。”黄寅锋适时地流露出哀伤同情的神色，“你多大了？也不上学了？”

　　“我没念过书。”胡漱齐说，“十八岁。”

　　黄寅锋道：“真是年轻。既然如此，我就把话说开了。我想请恩人你去我府上住。”

　　“我顺手行善而已，你要真想感谢我，就多给我点银两。”胡漱齐听的莫名其妙。

　　黄寅锋正色道：“我的情况比较特殊，这边有我的仇人，你救了我，被他们知道了，恐怕不会放过你。我怎么能让恩人因我而陷入险境呢。”

　　胡漱齐意识到，眼前的人并非是个可以随意招惹的普通有钱人。但他还不知道，到底有多么不能招惹。所谓无知者无畏。

　　他留了一个心眼，先把妹妹拜托给相熟的大娘照顾，打算在黄府待上几天就回家。

　　只是他没有想到，黄家是那个在锡南省都大名鼎鼎的黄家。

　　直到站在黄府高大的朱门前，他才后知后觉地冒了一背的冷汗。门前两尊巨大的石狮子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前将他撕咬成块，他不敢再往前踏进一步。

　　可是他不能后退。

　　黄寅锋就在他身旁，亲昵地扶着他的背，让他感觉背上那点轻微的推力是他的错觉：“怎么了吗？不用拘谨，你是我的朋友，以后我家就是你家。”

　　他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孤儿，有什么值得黄寅锋这么看重他？就因为一件早已过去的“救命之恩”？可转念一想，他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孤儿，又有什么值得黄家人算计的呢？

　　黄家的富贵迷人眼，他还是进去了。

　　起初胡漱齐只想待上两三天，然后变成两三个月，但他每次跟黄寅锋提起回去的事情，都被黄寅锋打发过去了。黄寅锋真诚地握着他的手：“我这里哪让你不满意了？你跟我说。”

　　他差点就把真相说出来了。就差一点。

　　但他没有说。就这么过了一年，他在煎熬中等到东窗事发，黄寅锋知道他骗了他。

　　尔后便是他被关进地牢里。在黄府这一年，他受黄寅锋的照顾，一直生活在气派精致的院落里，不知道黄府还有这么阴森恐怖的地方。

　　就像黄寅锋一直以来表现出温文尔雅的模样，直到那天晚上闯进他的房里，把他从床上拖下来，质问他是不是欺骗他时，才暴露出冷漠、残忍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