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笔的回声》刘开开

18、第 18 章

　　“代递业务”在王姐的干预和程星遥的刻意回避下，戛然而止。日子仿佛被按下了复位键，重新回归表面的平静。程星遥继续着教室、图书馆、小吃店三点一线的生活，陆东珉也依旧沉浸在他的数学模型和课题研究里。两人偶尔在小吃店相遇，交谈仅限于机械而短暂的“吃什么？”“好的。”“谢谢。”，疏离而客套。

　　那场关于“利用”的误会，像一道无形却坚硬的冰墙，横亘在两人之间。骄傲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让他们谁都不愿，或者说，不知道该如何先低头，去敲碎那层隔阂。

　　时光悄然流逝，转眼寒假已至。喧闹的校园渐渐空旷，宿舍楼里的人一天比一天少，最后，程星遥所在的那层楼，几乎只剩下她一个人了。空荡的走廊和寂静的房间，让冬日的寒意更加刺骨。

　　今天是腊月二十八，距离除夕只有两天。程星遥接到了宿舍楼管处的正式通知：从年三十早上到大年初七，整栋宿舍楼将进行集中检修和封闭管理，期间一律不得留宿。

　　握着手机，程星遥站在空旷的宿舍里，感到一阵茫然和无措。这个时间点，校外短租房早已一房难求，价格也高得惊人，根本不是她能负担得起的。回家？那个词对她来说，遥远而陌生。

　　因为放假，陆东珉也搬回了小吃店后面的家里住。他敏锐地察觉到，今天在店里忙碌的程星遥有些不对劲，总是心不在焉，点单时写错了两次菜名，送餐时差点绊倒，眼神里藏着一种焦灼和无助。

　　一天的工作终于在略显沉闷的气氛中结束。王姐结算完工钱，对正在解围裙的程星遥说：“星遥啊，明天店里就放假了，你也好好休息，过完年再来上班吧。”

　　程星遥捏着单薄的工钱，手指紧了紧，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抬起头，眼神带着恳求和不安：“王姨……我，我才接到学校通知，后天宿舍就要封楼了，要到初七才开放。现在……我实在找不到地方住……我，我可不可以在您这里……打个地铺？”她急急地保证，“我绝不打扰你们过年！我就晚上等你们休息了，回后面去了，我再进来，早上天一亮我就离开，保证不给你们添麻烦！我……我可以付房租给您！”

　　王姐愣住了，疑惑地看着她：“过年你不回家吗？你妈妈能同意你一个人在外面过年？”

　　程星遥低下头，声音轻得像羽毛：“我……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就不在了。”

　　王姐心里一揪，语气软了下来：“那你爸爸呢？或者还有其他亲戚？”

　　程星遥的头垂得更低，抿紧了嘴唇，不再回答。那沉默里带着难以言说的倔强和伤痛。

　　王姐见她这副模样，心下明了，不再追问。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坐在不远处轮椅上，看似在看书，实则一直安静听着这边动静的儿子。

　　陆东珉没有抬头，目光依旧落在书页上，但几不可察地，轻轻点了点头。

　　王姐得到儿子的默许，心里有了底，转回头对程星遥说，语气带着不容反驳的关切：“傻孩子，睡地上可不行！大冬天的，寒气多重啊！”

　　程星遥听到“可不行”三个字，心猛地一沉，以为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却听王姐接着说道：“我阁楼上有张闲置的折叠床，虽然旧了点，但结实着呢！等会儿拿下来，给你支起来用。房租我是不收的，”她看着女孩瞬间亮起来的眼睛，笑了笑，“你就帮我打扫打扫卫生，算是抵了。还有，也不许说什么白天出去晚上回来，大过年的，一个人在外面乱跑像什么话？就在这儿，跟我们一起过年！”

　　巨大的惊喜和暖流瞬间冲垮了程星遥心中的不安，她激动得连连鞠躬，声音都有些哽咽：“谢谢！谢谢王姨！真的太谢谢您了！”

　　她直起身，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依旧“置身事外”、仿佛从头到尾都未参与这场对话的陆东珉。他依然低着头，专注地看着膝上的书，侧脸在灯光下显得平静而疏离。但她知道，刚才王姐那个询问的眼神，和他那微不可察的点头，是她能留下的关键。

　　这个寒假，注定会有些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