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笔的回声》刘开开

36、第 36 章

　　那醉汉被陆东珉的警告激怒了，骂骂咧咧地转过身。程星遥趁机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从他身侧的空隙钻了出来，踉跄着躲到了陆东珉的轮椅旁边，手指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轮椅的扶手，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

　　陆东珉感觉到她的靠近和颤抖，没有犹豫，立刻伸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走。”

　　“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坐轮椅的残废也敢管老子的闲事？！”醉汉污言秽语地骂道，腥红的眼睛瞪着程星遥，“小妹妹，别跟他走啊，陪哥哥再喝两杯！”说着，他那双油腻的手再次伸过来，想要抓住程星遥的胳膊。

　　“我警告你，不许再碰她！”陆东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冰冷的怒意，他猛地挥臂，用力格开了醉汉伸过来的手。这是他极少表现出来的、带着攻击性的姿态。

　　那醉汉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孱弱、坐在轮椅上的“残废”竟然敢跟他动手，愣了一下，随即暴怒！他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挑衅和侮辱。

　　“操！”他低吼一声，借着酒劲，猛地俯身，一把死死揪住了陆东珉的衣领，竟然凭借蛮力，将陆东珉整个上半身从轮椅里硬生生地拽了起来！

　　陆东珉的上半身被拎起，瘫痪的下半身提供不了一点支撑，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被醉汉拎起的衣领上，呼吸瞬间变得困难，脸色也因为缺氧和愤怒而涨红。他试图用手去掰开对方的手，但力量的悬殊让他徒劳无功。

　　“松手！你放开他！放开！”程星遥看到这一幕，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她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发疯似的用拳头捶打、用指甲去抠那醉汉粗壮的手臂，试图让他松手。

　　那醉汉被程星遥打得烦了，手臂猛地用力一挥！

　　“呃！”陆东珉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揪住他衣领的手松开了，但他整个人也被这股力道狠狠地掼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同时，失去平衡的轮椅也被带翻，沉重的金属骨架和轮子“哐当”一声，不偏不倚地压在了他那双毫无知觉的腿上。

　　钻心的疼痛从着地的部位传来，但更让他屈辱的是此刻的姿势和处境。

　　那醉汉看着倒在地上的陆东珉和被压住的轮椅，得意又恶毒地嗤笑起来，唾沫横飞：“呸！一个死瘫子，自身都难保，还学人英雄救美？真是不自量力！”

　　“瘫子”这两个字，像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程星遥的心上！她看到陆东珉摔倒在地，看到轮椅压在他身上，看到他因为疼痛而蹙紧的眉头和瞬间苍白的脸，再听到这无比恶毒的辱骂……这些天来所有的委屈、愤怒、心疼以及对陆东珉压抑的感情，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

　　她眼睛瞬间红了，不是想哭，而是充满了血性的怒火！她目光飞快地扫过地面，猛地弯腰捡起一个不知哪个醉汉遗落的空啤酒瓶！

　　“闭上你的臭嘴！！”她几乎是嘶吼着喊出这句话，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变形，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玉石俱焚般的狠厉。

　　没有任何犹豫，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她冲上前一步，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个绿色的玻璃酒瓶朝着还在喋喋不休侮辱陆东珉的醉汉头上，狠狠地砸了过去！

　　“砰——！”一声闷响，伴随着玻璃碎裂的清脆声音。

　　啤酒瓶在醉汉的额角炸开，酒液和细小的玻璃碎片四溅。那醉汉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打懵了，他捂着瞬间流下鲜血的额角，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被激怒的母狮般的女孩，一时间竟忘了反应。

　　整个世界仿佛安静了一瞬。
　　只剩下程星遥剧烈起伏的胸膛，和她手中还紧握着的、残留的尖锐瓶口，在霓虹灯下闪烁着危险而决绝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