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笔的回声》刘开开

47、第 47 章

　　程星遥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向陆东珉发出了生日会的邀请。
　　“下周五晚上，来我家吃饭吧？”她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期盼，“我生日，爸爸让我请几个好朋友一起庆祝。我叫上晓晓，你也叫上李哲吧，有个熟人在，你也不会觉得太尴尬。”她脸颊微微泛红，声音不自觉地放低了些，带着一丝郑重的意味，“就……就趁这个机会，正式把你介绍给我爸爸。”

　　陆东珉看着她因为期待而容光焕发的脸庞，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没有丝毫阴霾，只有纯粹的快乐和对未来的憧憬。他心头萦绕的、关于程修臻真正意图的疑虑，在此刻显得如此不合时宜。他不忍心打破她的期待，更不愿在她如此重要的日子里让她失望。于是，他将所有复杂的思绪强压下去，点了点头，声音温和：
　　“好的。”

　　生日当晚，臻园灯火通明，与往常的静谧不同，多了几分节日的暖意。陆东珉、李哲和秦晓晓三人同乘一车抵达。车子刚在气派的门廊前停稳，穿着一条清新粉蓝色连衣裙、如同夏日晴空般的程星遥便快步迎了出来。

　　不等司机动作，程星遥已经极其自然地绕到车后，熟练地打开了后备箱。里面，陆东珉那辆沉重的折叠轮椅安静地躺着。她几乎没有犹豫，俯身，有些费力地将轮椅搬了出来，动作略显生涩却异常坚定。她“哐当”一声利落地将轮椅展开，稳稳地推到打开的车门旁边，双手紧紧扶住轮椅的扶手，用身体的重量将其固定在地面上。

　　车门完全打开，陆东珉的身影出现在门边。他先是抬头确认了一下轮椅的位置，然后一只手牢牢抓住车门上方的扶手，另一只手稳稳地撑在轮椅扶手上，臂膀发力，干净利落地将上半身支撑、移动，精准地把自己从车座转移到了轮椅上。坐稳后，他微微俯身，用手一条一条地将自己无法动弹的双腿搬起，小心地放置在轮椅的脚踏板上。

　　整个转移过程，他做得沉默、专注、流畅，带着一种不容打扰的、近乎仪式的庄严。而程星遥则始终在一旁，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死死地固定着轮椅，目光紧紧跟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脸上没有丝毫不耐或尴尬，只有全神贯注的协助和一种无声的陪伴。他们之间流淌着一种外人难以介入的、经过时间磨合而形成的独特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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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时，在别墅二楼主书房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程修臻负手而立，身影几乎与深色的窗帘融为一体。他默默地俯瞰着楼下门廊前发生的这一切。

　　他看到了女儿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带着光亮的笑容，看到了她毫不犹豫、亲力亲为地去搬动那辆沉重的轮椅——那本应是司机或助理的工作。他更看到了那个坐在轮椅上的清瘦年轻人，在完成那套他必须每日重复的、带着不便与艰难的动作时，脸上那种异乎寻常的平静和专注，以及女儿在旁协助时，两人之间那种无需言语的、自然流露的协调。

　　程修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深邃的目光如同古井无波，让人窥探不出丝毫情绪。但他握着窗帘布料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些许。楼下那看似温馨平常的一幕，像一幅清晰的画面，烙印在他的眼底。

　　这场精心安排的生日家宴，尚未正式开始，空气中已然弥漫开一丝无声的、审视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