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樟槐书事》戈洛率尔斯

8、樟槐树洞？

　　18.
　　绿叶上闪烁着从太阳上借来的炽热，光芒流淌在平滑的叶面。生涩的木质香躲藏在交错的叶影和枝桠间，被盛夏烘托出一丝半缕。

　　香气有时会变成一条无形的丝线，比如此刻把苍旻绑在樟槐身上，可樟槐的心思不在他身上。

　　苍旻感到一丝尴尬，他表现出的聪明劲似乎没有得到眼前人的赞赏，却不知为何，他没有生气。

　　樟槐将玉令收回囊中，径直向003所在的院子里走去，没有回头，背对苍旻扬了扬手，示意“跟上”。

　　动作随意，却带着不容拒绝的笃定。
　　他倒像是这里的主人了。

　　苍旻不禁腹诽。

　　走进小院，樟槐走到003身边停下。
　　“小三，别吃草了。来这这么久我们该去找个能长住的地方了。”

　　说着，回头看向身后走来的苍旻。

　　苍旻无奈道：“小木头呀，替你找个住处可不难，你若愿意，就是在我这住上一二十年也不成问题。只是……”他的话渐渐渗出冷意，“你打算给我什么报酬呢？”

　　樟槐斜靠在庭中老树上，眼睛又飘到随风舒卷的云上面，气定神闲地说道：“本仙能给你的，可以远远超过你所要的。”

　　“至于住处，还需要苍公子多多帮助。”

　　“说大话，到时候可不要空言无补。”苍旻不以为意，“樟槐仙人看上哪处房产了，需要我帮你挑个风水宝地，还是找处洞天福地？”

　　“都不必，我找好地方了。”樟槐站直身子，看起来是要出发的样子，嘴角却带着玩味，转身一把扣住苍旻的左手。

　　苍旻的心跳，在很久以前就可以像日月自然地升落一般平稳地跳动，随着四季日夜的更替，从不因为外界产生什么波动。他的生活也像是水底坚固的礁石和天幕陈列的星辰，有独特的奇妙处，也有着旁人轻易看不清的秩序。

　　但，你永远不知道，在某个时候，天上会有一颗星星突然变得比日月更加明亮，它会在夜空中划出一道深刻的笔触。

　　那会是宇宙中艳丽的色彩，宣告它并非一片黑暗，也绝非寂静。

　　也许是被突然拉得踉跄了吧，所以刚刚才慌张了一下。

　　苍旻如是说服自己，随即问道：“选好了？什么地方。”

　　樟槐似乎是憋不住笑了，另一只手又一次隔空把003抓回来，拎在手里。

　　“就是这里。”

　　快马过微隙，燧石迸星火，梦幻成泡影。
　　一瞬间，三人便来到一处沉闷阴暗的树海之中。

　　樟槐此法玄妙，千山虽远，也只在足下，无量劫数，亦可刹那观之。

　　时之极短，名刹那；时之极长，名为劫。仙人之道，便在于以一念遍观世界。

　　苍旻四下环顾，并未捕捉到任何传送符纹的残迹，心里暗惊：莫非修为高深至此，脱符超箓，念动即至？
　　——想是李云尚的家底，倒被这小子用来炫鬻。

　　不过他既然想要在此处长住，或许已在此处刻下完备阵法，一时难以发觉到也不奇怪。

　　“南周脚下，仙宗眼底，你倒是会选。”苍旻踢了踢脚下湿软的腐叶，语气听不出褒贬。

　　樟槐抬眼，目光穿过层层黑枝。

　　“所言极是，若是过些时日浮玉仙阶能修到我这就更是妙极。”

　　“浮玉阶，本是供众仙首应十万火急之事。历经千年修筑才通联内门九峰，怎么可能修到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山丘？”

　　19.
　　浮玉仙宗立于南周群山，却并未占尽每个山头。

　　一是因为仙宗门规规定，仙宗不可随意扩建，伤财害民。

　　二是因为仙宗建筑必须顾及仙门门面，几间几柱皆有规矩，如此一来，未有相应的物力，想建也建不成。

　　开山亦是毁山，慢点也许是好事。

　　“此山无名，即日起便叫樟槐峰。我要在此凿山建楼，就称樟槐宫。”樟槐双手叉腰，气宇轩昂，似是已经见到了这荒山变作高殿仙楼。

　　“此是仙宗地界，恐怕不会让你随意作为。”

　　樟槐随手将礼韵峰主令扔给了苍旻，称个喏道：“这便有劳苍公子替我解忧了，对你来说算不得什么难事。”

　　苍旻没有推诿，把玉令收入囊中，算是应下了。

　　樟槐一挥手，眼前的密林中就空出一片空地，空地上木片砂石为基、茅草树皮为顶，多出了三间方正的房屋，这便是主殿。房屋周边竖起几道篱笆，这便是庭院。柴门前蜿蜒出一条细窄却算得上平整的山路，这便是仙阶。

　　“如此一来，便初具规模，肇基善业矣。”樟槐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

　　苍旻看见茅草屋顶下摇摇欲坠的“樟槐殿”的牌匾，忍不住嗤笑：“如此宫殿，倒不如改名叫树洞，更与道友相称。”

　　“朕想当山大王，不行么？”说罢，樟槐先是把牌匾摘了，然后走进茅屋，往新添置的榻上一躺便歇下了。

　　“摘了那牌匾，看着倒算是规整，是个人家。”苍旻轻笑不止，向屋里小憩的妙人喊到：“那樟槐峰主，小生这便先替您打点去嘞。”

　　樟槐摆摆手示意他快走。

　　苍旻无奈，只得以先去帮樟槐搞定地权之事。

　　此时，003正在后院啃草。

　　“小三子，交代给你的任务进度如何？”

　　“九成了吧。”003停下啃草的嘴，起身说道。

　　想必一日之内就足以完成了，樟槐心想，便吩咐道：“你先停下吧，我又有要事拜托你。”

　　“什么事呀？”

　　“三间房屋都有些粗糙，你且修葺一番。”

　　003看着眼前潦草的屋子，心中生出几分哑然。

　　也没法子，只好照办。

　　003在心里嘀咕：用法术建房子连木材都不处理好，什么样的都往屋子上堆，粗细不均匀就算了，枯枝败叶也用来当建材。还有泥巴青苔……

　　看这屋子：
　　尘泥为基石做墙，半根断木当横梁。
　　檐上一枝探春早，朽木窗下取流殇。

　　003说干就干，从系统仓库频繁取出各类材料，一时间光晕流转……

　　有道是：
　　清光拂陋室，枯木焕新枝。
　　无心裁锦绣，风月自题诗。

　　一时间光晕流转，所过之处：参差木料修直，枯叶败枝化尘，茅草层层服帖。不过片刻，左右两间厢房都焕然一新，尤其是003自己的东厢房，理顺的茅檐上还别着各色野花，窗边还雕着纹饰。

　　为何只说厢房？

　　岂不闻：
　　仙人卧云处，何须瓦椽齐？
　　留得清风隙，好教星月栖。

　　故而003并未修葺中间堂屋，并非故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