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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三十九章:一炬成灰,梦回科尔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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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天罚难逃,英雄末路】
顺治六年的冬天,冷得像是要把人的骨头缝都冻裂了。
豫亲王府的内室里,厚重的帘子挡住了外面的风雪,却挡不住那股阴冷。
那是死气。
多铎躺在拔步床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曾经那个在战场上呼啸来去、令江南闻风丧胆的“满洲第一勇士”,此刻被天花病毒折磨得面目全非。
他脸上、身上,全是结痂的脓包,有的地方还在渗着黄水。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草药味,混杂着令人作呕的甜腥气。
他快不行了。
太医们跪了一地,头都不敢抬。
这满屋子的药石无医,这致命的天花,是连大清的摄政王多尔衮都束手无策的“天罚”。
哪怕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此刻也救不了他。这偌大的京城,再也没有谁能从阎王爷手里抢人了。
多铎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他的意识像风中的残烛,在清醒与混沌之间剧烈摇摆。
【第二节:迟来的歉意,绝望的挽留】
【多铎的意识流】
热……好热……
不是关外的雪,是科尔沁的风。
风里有草香,有奶香,还有……芦花的香气。
额娘?不是。
那是谁?
那抹红色……是托娅的红衣吗?
他努力想睁开眼,眼皮却重若千钧。
视野里只有一片模糊的红,像极了当年在科尔沁草坡上,那个穿着红衣奔跑的小女孩。
“托娅……”他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像是在梦呓。
【娜仁托娅的视角】
娜仁托娅坐在床沿,手里拿着一块温热的棉布。
她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冷漠地转身。
她知道,他快走了。
她轻轻掀开被子的一角,开始给他擦拭身体。
那曾经是她最厌恶的触碰,此刻却做得无比平静。
(娜仁托娅的心理独白):
多铎,你感觉到了吗?
我的手,不再抖了。
以前我碰你,是因为害怕,因为被逼无奈。
现在我碰你,是因为……可怜。
是的,可怜。
你抢了我十几年,你恨我十几年,也爱了我十几年。
到头来,你得到了什么?
一身烂疮,一抔黄土。
那个你杀死的阿古拉,此刻一定在天上看着你吧。
看着你这副凄惨的样子,看着你终于要失去我了。
多铎,你这一生,太贪,太狠,也太傻。
现在,你终于要停了。
我也终于……要停了。
多铎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那是回光返照前的征兆。
他的眼睛猛地睁开了,瞳孔却有些散乱。
他死死地盯着娜仁托娅身后的虚空,眼神里充满了惊恐。
多铎:(声音尖锐,气若游丝)
“别过来!……阿古拉!……你别过来!”
娜仁托娅的手顿住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叫出阿古拉的名字。
多铎:(双手在空中胡乱抓挠,脸上露出极度惊恐的表情)
“那是战场!……那是命!……怪不得我!……怪不得我啊!”
“托娅是我的!……她是我的!……你别跟她走!”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整个人在床上蜷缩成一团。
汗水混着脓血,浸透了床单。
多铎:(突然安静下来,眼神变得极其哀伤,泪水涌了出来)
“……对不起……”
“……阿古拉……”
“……对不起……”
这三个字,轻得像是一阵风。
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娜仁托娅的心上。
【第三节:下辈子,永不相见】
娜仁托娅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那块坚硬的冰,终于裂开了一道缝。
她俯下身,凑到他的耳边。
多铎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
他停止了颤抖,眼神逐渐聚焦,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
不是阿古拉,是娜仁托娅。
他看着她,那双曾经盛满星辰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浑浊和不舍。
他想抬手摸摸她的脸,却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多铎:(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托娅……我……我冷……”
“下辈子……下辈子我还要找你……”
“下辈子……我不做王爷了……我给你当牛做马……你……你别恨我了……”
娜仁托娅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了恨意,也没有了怜悯,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她轻轻握住他那只枯瘦如柴、满是疤痕的手,把它贴在自己冰冷的脸颊上。
娜仁托娅:(轻声,温柔得像一阵风,却带着决绝)
“多铎,下辈子……”
“下辈子,你不要再找我了。”
多铎的眼神猛地一滞,瞳孔剧烈收缩。
娜仁托娅:(嘴角勾起一抹凄凉的笑,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辈子,我们两个,都太累了。”
“你累,我也累。”
“如果有来生,我只求菩萨,让我们……”
“永不相见。”
(娜仁托娅的心理独白):
多铎,你听到了吗?
我说,永不相见。
这不是诅咒,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后的慈悲。
我不想让你下辈子再爱上我,因为那意味着你又要开始新一轮的痛苦和纠缠。
我也不想我下辈子再遇见你,因为我不想再经历一次这种生不如死的折磨。
我们两个,就像两根刺,扎在一起就疼。
这辈子已经够了。
阿古拉死了,你也要死了。
这恩恩怨怨,到此为止吧。
下辈子,你做你的闲云野鹤,我做我的清风明月。
我们之间,桥归桥,路归路。
这,才是真正的解脱。
多铎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他眼里的光,随着“永不相见”这四个字,彻底熄灭了。
那是一种比死亡更彻底的绝望——被心爱的人,从未来里彻底抹去。
【尾声:魂归故里】
顺治六年十二月二十六日,夜。
风雪止。
多铎死于天花,年仅三十六岁。
一代战神,就此落幕。
【娜仁托娅的终章】
府邸里乱成了一团。
摄政王多尔衮派来了使者,朝廷的官员也来了,商议着丧事和抚恤。
三日后,朝廷旨意下,褒奖豫亲王功绩。
旨意中特意提及:“次福晋娜仁托娅,感念亲王恩重,自愿从殉,以全贞烈。”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爱情的最高形式。
只有娜仁托娅自己知道,这不是为了多铎。
这只是她回家的方式。
她回到了自己与多铎的卧房。
房间里还残留着他死亡的气息。
她看都没看那口为多铎准备的棺木,而是径直走向了那个尘封已久的樟木箱子。
那是她从科尔沁带来的嫁妆箱,里面装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她最后的尊严。
她打开了箱子。
里面是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蒙古传统袍服。
深蓝色的底袍,绣着金色的盘肠纹和吉祥八宝,领口和袖口都滚着厚厚的银鼠皮。
这是母亲柳氏手为她缝制的。
她从未在多铎面前穿过这一身。
因为这是她留给心爱之人的,而不是留给抢亲者的。
(娜仁托娅的心理独白):
多铎,你看到了吗?
我穿上它了。
这不是为你穿的,这是为我自己穿的。
我这一生,最错的决定,就是穿上了你给的绫罗绸缎,忘了我是谁。
今天,我要脱下这身不属于我的皮囊。
我要以科尔沁娜仁托娅的身份,去见我的阿古拉。
阿古拉,你在那边等我很久了吧。
我穿上了我阿妈做的衣服,我把自己完完整整地还给你了。
她褪下了身上的丝绸中衣,换上了那身厚重的蒙古袍。
镜子里的女人,虽然眼角有了细纹,虽然历经风霜,但穿上这身衣服的那一刻,她眼里的光,却像是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个自由的草原。
她拿起了那把珍藏了十几年的匕首。
那是阿古拉当年送她的定情信物。
她没有丝毫犹豫,将匕首刺向了自己的心口。
鲜血瞬间涌出,浸透了深蓝色的袍服。
那颜色很暗,掩盖了血迹,像是草原上暮色降临时的宁静。
【唯美的收尾】
意识消散的那一刻,她没有感觉到痛。
她感觉到了风。
那是科尔沁的风,带着青草和野花的香气。
阳光暖暖地照在她身上,照得她浑身懒洋洋的。
她看到眼前的景象变了。
不再是阴暗压抑的王府卧室,而是那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草原。
天空蓝得像一块宝石,白云低得仿佛触手可及。
不远处,那条熟悉的小河边,芦苇荡随风起伏,发出“沙沙”的声响。
一个穿着蒙古袍的少年,正牵着马,站在芦苇荡边笑着看着她。
那是阿古拉。
他还是当年那个模样,年轻,英俊,眼神清澈。
他向她伸出了手,嘴里似乎在说着什么。
虽然听不见声音,但她看懂了唇语。
他在说:“托娅,快来。”
娜仁托娅笑了。
那是她十几年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最灿烂的笑容。
她提起厚重袍服的下摆,像少女时代那样,赤着脚,朝着那个身影,朝着那片阳光,朝着那份失而复得的爱,飞奔而去。
风在耳边呼啸,吹起了她的长发。
她跑过茂密的草丛,跑过盛开的萨日朗花海。
身后,京城的一切恩怨情仇,都化作了尘埃,被风吹散在风里。
在那个永远定格的瞬间,她扑进了阿古拉的怀里。
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交织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