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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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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门的日子转眼就到。
坐在驶往国公府那无比宽敞豪华的皇家马车上,沈清弦看着几乎塞满了半个车厢的各式锦盒、珍玩,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皇帝、皇后、太后……这三位大佬给的回门礼,丰厚得简直令人发指。那规格,那数量,竟比他当初那副充门面、实则没多少实在东西的嫁妆还要多上几倍!
“好家伙,这冲喜‘效果’也太立竿见影了吧?慕容玄这鬼魂演技一流,连带着我这个‘功臣’也鸡犬升天了?” 他内心吐槽,但更多的是一种微妙的暗爽。想到等会儿他那便宜爹和继母看到这些东西时的嘴脸,他就觉得……嗯,这替嫁似乎也不全是坏事?至少狐假虎威的感觉,挺不赖。
慕容玄依旧闭目养神,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但沈清弦知道,这鬼精明着呢,什么都瞒不过他。
马车在国公府门前停下。早已得到消息、全家上下穿戴整齐的国公爷沈荣、继室柳氏,以及那位心比天高的嫡姐沈玉婉,已然在门口恭候多时。
车门打开,慕容玄先下了车,然后极其“自然”地转身,朝车内的沈清弦伸出了手。
沈清弦看着那只骨节分明、却苍白得不似活人的手,犹豫了一瞬,还是硬着头皮,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凉!还是这么凉!” 接触的瞬间,他依旧忍不住腹诽,但面上却努力挤出一个温婉羞怯的笑容,借着慕容玄的力道(虽然感觉他根本没用力)下了车。
“臣(臣妇)恭迎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沈荣带着全家呼啦啦跪倒一片,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激动与谄媚。
尤其是当宫人们开始将那一箱箱、一担担珍贵无比的回门礼抬进府时,沈荣和柳氏的眼睛都快放出绿光了,脸上的笑容堆得褶子都深了几分。
唯有沈玉婉,跪在父母身后,低着头,死死咬着嘴唇。她看着那个曾经被她视为蝼蚁、随意欺凌的“弟弟”,如今身着华服,姿态“优雅”(其实是僵硬)地被尊贵无比的太子殿下亲手扶下马车,享受着所有人的跪拜,而她这个真正的嫡女却要跪伏在地……强烈的嫉妒和不甘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让她那张还算娇美的脸都有些扭曲了。
一行人进入正厅,分宾主落座。沈清弦自然是和慕容玄坐在上首。
沈荣搓着手,满脸堆笑,正准备说些场面话,慕容玄却先开口了。他目光淡淡地扫过下方,仿佛不经意般,落在了脸色难看的沈玉婉身上,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孤记得,国公府嫁入东宫的,是嫡女。怎么……太子妃还有位姐姐?”他微微偏头,看向身旁努力缩小存在感的沈清弦,“娘子,未曾听你提起过。”
唰!
一瞬间,沈荣和柳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额头上瞬间冒出了冷汗。沈玉婉更是猛地抬头,脸色惨白,眼中充满了惊恐。
沈清弦心里乐开了花!
“来了来了!鬼太子的致命提问!虽然知道他是借题发挥,可能联想到他自己那点事,但不妨碍我爽啊!”
他面上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和“黯然”,微微垂眸,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客厅:
“回殿下,臣妾……是父亲原配夫人所出。这位……是继母的女儿,虽年长于臣妾,但……终究不能算是正经的嫡女,不是吗?”
他这话一出,沈荣和柳氏的脸瞬间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红,精彩纷呈。
慕容玄闻言,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子,缓缓掠过沈荣、柳氏,最后在沈玉婉身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的弧度。
“原来如此。”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在沈家三人的心口,“那是自然。嫡庶尊卑,伦常纲纪。只有原配正妻所出,方为嫡脉正统。继室……终究是继室。”
沈清弦内心疯狂鼓掌:“说得好!骂得好!虽然你主要是在骂你爹和你那恶毒后妈,但不妨碍我听着解气!这波借刀杀人,哦不,借鬼吓人,我给满分!”
他清楚地看到,慕容玄在说“继室终究是继室”时,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浓烈恨意与杀机。“果然,戳到他肺管子了。”
沈荣和柳氏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连连称是,冷汗浸湿了后背的衣裳。沈玉婉更是羞愤欲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柳氏到底是在后宅斗了多年的,强撑着笑脸,连忙打圆场,试图转移话题:“殿下、娘娘一路劳顿,想必也累了。不如……先让太子妃娘娘带着殿下在府里转转?回门宴马上就能准备好!”
转转?
沈清弦闻言,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转转?去哪转转?这国公府有什么好逛的?花园?亭台?还是……我那偏僻破败、狗都嫌弃的小院子?”
他本能地想拒绝,但转念一想,“来都来了……原身娘亲留给他的那个铜牌信物,那天被塞上花轿太匆忙,根本没来得及带走。虽然不知道那玩意儿有什么用,但毕竟是原身生母的遗物,总还是要拿回来的。”
那铜牌他有点印象,灰扑扑的,上面刻着些看不懂的花纹,原身一直当个念想藏着,估计沈家也没人在意。但穿书的直觉告诉他,这玩意儿可能不简单。
于是,他站起身,对着慕容玄柔声道:“殿下若是不嫌府中简陋,臣妾……便带您去臣妾出阁前住的院子看看吧?虽比不得东宫万一,但……也是臣妾住了多年的地方。”
他这话说得含蓄,但听在沈荣和柳氏耳中,无异于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让尊贵的太子殿下去看那破院子?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太子,他们以前是如何苛待这位“原配嫡女”的吗?
两人脸色更是难看,却不敢出言阻止。
慕容玄深邃的目光在沈清弦脸上转了一圈,似乎看穿了他那点小心思,却并未点破,只是淡淡颔首:“可。”
* * *
穿过层层叠叠、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越走越偏僻,最终来到国公府最角落的一处小院。
院墙斑驳,门扉陈旧,推开门,里面更是简陋得可怜。几间低矮的房屋,院子里只有一口枯井和一棵半死不活的老树,与整个国公府的富丽堂皇格格不入。
沈清弦倒是没什么感觉,毕竟他穿来也没多久,对这里没啥感情。但演戏要演全套,他适时地流露出几分“物是人非”的感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慕容玄站在院中,环视着这破败的景象,周身的气息似乎更冷了几分。他没有说话,但沈清弦能感觉到,那股无形的低气压又出现了。
“啧,看来这鬼太子虽然心狠手辣,但对这种‘原配子女被苛待’的戏码,真是共鸣感十足啊……也好,让他更讨厌我那便宜爹一家,对我没坏处。”
“殿下稍坐,臣妾去屋内取些旧物。”沈清弦说着,快步走进了原身住的那间小屋。
屋里依旧是他“离开”时的样子,简单得近乎家徒四壁。他熟门熟路地走到床板下的一处松动砖块后,摸索了片刻,果然摸到了那个冰凉、略带锈迹的铜牌。
他拿出来,用袖子擦了擦,塞进怀里。“搞定!原身,你的东西我帮你拿回来了,以后就归我保管啦。”
他正准备出去,眼角余光却瞥见慕容玄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门口,正静静地看着他,目光落在他刚刚塞东西的胸口位置。
沈清弦心里一紧,连忙解释:“是……是臣妾娘亲留下的一件小玩意儿,不值什么,只是留个念想。”
慕容玄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取好了便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他的语气有些微妙,沈清弦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院中那口枯井,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仿佛看到井口似乎缠绕着一丝极其淡薄的黑气。
“等等……这院子……原身好像从小就体弱多病,还能看见‘脏东西’……该不会和这井有关吧?” 一个念头闪过,沈清弦顿时觉得这破院子更加阴森了。
“好了好了!取好了!我们快走吧殿下!”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蹿到慕容玄身边,再次下意识地攥住了对方的衣袖。
慕容玄低头,看了看自己再次遭殃的袖角,又看了看身边这人一副急于逃离此地的模样,眸色深沉。
他这位“太子妃”,身上的秘密,似乎比预想的还要多。
不过,他不急。
他有的是时间,慢慢弄清楚。
回门宴在一种极其诡异的气氛中开始。沈家三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沈清弦埋头苦吃,努力降低存在感;而慕容玄,则全程冷着脸,偶尔说一两句话,都能让沈荣和柳氏抖上三抖。
这顿“团圆饭”,吃得沈家三人味同嚼蜡,心力交瘁。
而对沈清弦来说,这无疑是穿越以来,最扬眉吐气的一天!
坐在回东宫的马车上,他摸着怀里那块冰凉的铜牌,看着身边闭目养神的慕容玄,第一次觉得,这条抱鬼太子大腿的咸鱼之路,或许……真的能躺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