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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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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玄最近觉得,他那名义上的太子妃,很不对劲。
那个本该在太妃椅上瘫成一张猫饼,晒太阳打瞌睡,或者兴致勃勃蹲在小菜地里嘀嘀咕咕的笨蛋,忽然之间……转性了?
太妃椅一连几天无人问津,上面落了几片花瓣,显得有几分寂寥。那块被他暗中吐槽过“毫无章法”的小菜地,也停止了扩张,甚至有些刚冒头的嫩芽因为缺乏照料而显得有些蔫头耷脑。
更惊悚的是,沈清弦开始看书了!
不是话本子,不是游记,而是……《女则》、《女训》,甚至还有几本艰涩的史书!慕容玄不止一次“路过”书房时,看到那个瘦小的身影趴在堆满书籍的桌案前,眉头紧锁,嘴里念念有词,一副头悬梁锥刺股的刻苦模样。
偶尔在宫道上遇见,沈清弦也不再是那副神游天外、能躲就躲的鹌鹑样,而是会规规矩矩、一板一眼地行礼问安,姿态标准得挑不出一丝错处,只是那眼神飘忽,根本不敢与他对视,活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慕容玄捻着指尖,感受着东宫里那丝若有似无、属于沈清弦的、带着点甜香(可能是点心味)又带着点青草(可能是菜地味)的气息变得沉闷而焦虑,他破天荒地感到一丝……不习惯。
“这般循规蹈矩,倒是符合一个‘合格’的太子妃了。” 慕容玄面无表情地想,“但无趣。”
他还是觉得那个敢在心里骂他“鬼大爷”、敢攥着他袖子发抖、敢在摇椅上睡得毫无形象的笨蛋更有意思。那鲜活的表情,那丰富的内心戏,像是一抹突兀却生动的色彩,涂抹在他这复仇之路灰暗冰冷的画卷上。
这日,他处理完(或者说,恐吓完)几个暗中投靠继后的官员,信步走回东宫后苑。远远地,就看见沈清弦倚在九曲桥的栏杆边,手里抓着一把鱼食,正有一下没一下地往池子里撒。
与其说是喂鱼,不如说是在进行某种机械的泄愤活动。那蔫蔫的背影,浑身上下都写着“愁云惨淡”四个大字。
锦鲤们挤作一团,张着嘴等着投喂,可鱼食却大半撒在了岸边的青石板上。
慕容玄脚步无声地走近。
“太子妃今日,可是有什么心事?”他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比往常少了几分刻意的冰冷。
“啊!”
沈清弦正神游天外,满脑子都是“怎么提升价值”、“怎么避免祭旗”、“《女则》第三条到底是什么鬼”,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手一抖,整把鱼食全撒了出去,哗啦啦落了一地,引得锦鲤们在水中焦急地翻腾。
他猛地回头,对上慕容玄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心事?我最大的心事就是你!!!就是你这位随时可能送我上西天的鬼太子殿下啊!” 一股无名火混合着巨大的委屈和恐惧,瞬间冲上沈清弦的头顶,让他差点把心里话吼出来。
他气得脸颊都鼓了起来,像只塞满了松子的小松鼠,眼睛瞪得圆溜溜的,里面写满了敢怒不敢言。
“要不是你,我至于放着好好的神仙日子不过,跑来啃这些之乎者也吗?!我至于每天提心吊胆,生怕哪句话说错、哪个眼神不对就被你拉去祭旗吗?!”
慕容玄看着他这副气鼓鼓又强忍着的模样,眼底深处那点不悦反而散了些,甚至掠过一丝极淡的兴味。对,就是这样,比那死气沉沉的样子顺眼多了。
沈清弦深吸一口气,拼命把冲到嘴边的吐槽咽了回去,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找个合理的借口糊弄过去。
“没、没什么心事……”他低下头,揪着自己的衣袖,声音细若蚊蝇,“就是……就是觉得自己身为太子妃,不能总那么……懈怠,该多读些书,明些事理……”
这借口找得他自己都不信。
慕容玄眉梢微挑,正要开口,一名内侍躬着身子,快步走了过来,双手呈上一份制作精美的帖子。
“启禀殿下,娘娘,娴贵妃娘娘派人送来请帖,邀太子妃娘娘三日后前往御花园参加赏花宴。”
娴贵妃?
沈清弦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到身边的慕容玄周身气息骤然一冷,那刚刚缓和了一点的温度瞬间跌回冰点,甚至比之前更甚。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见慕容玄接过帖子,目光扫过上面华丽的字迹,眼神冰冷得像是结了霜。
娴贵妃……沈清弦在记忆里飞快地搜索原著信息。右相之女,与继后差不多同时入宫,家世显赫,容貌倾城,圣眷颇浓。但此人心高气傲,与慕容玄的生母原后关系恶劣,对靠着手段上位的继后也看不上眼,在后宫中算是特立独行的一派。
“她怎么会突然邀请我?” 沈清弦心里打鼓。他这种“冲喜”来的太子妃,在那些真正的豪门贵女、后宫宠妃眼里,恐怕就是个笑话吧?
慕容玄合上请帖,指尖在那光滑的纸质上轻轻敲击,发出令人心慌的哒哒声。
“娴贵妃……”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此人乃右相之女,与继后同时入宫,却既与先母后关系恶劣,又与如今这位继后势同水火。”
他看向沈清弦,眼神锐利如刀:“她这突然下帖邀请,只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沈清弦:“!!!”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这句俗语他懂!
“所以……我就是那只鸡?!” 沈清弦瞬间觉得自己更可怜了。前有鬼太子磨刀霍霍,后有黄鼠狼贵妃虎视眈眈!他这是什么绝世倒霉蛋体质?!
“那、那臣妾……能不去吗?”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眼巴巴地看着慕容玄。“就说我病了?对!我受到惊吓,需要静养!”
慕容玄看着他瞬间变得惨白的小脸,和那双写满了“拒绝”二字的眼睛,心底那点莫名的烦躁倒是消散了不少。
“不去?”他微微倾身,靠近沈清弦,冰冷的气息几乎拂过他的耳廓,声音低沉而危险,“娴贵妃亲自相邀,你若称病不去,岂不是明着打她的脸,告诉所有人,东宫怕了她?”
沈清弦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吓得往后一缩,后背抵住了冰凉的栏杆,无路可退。
“去是死,不去也是死……我这到底是什么人间疾苦!”
“那、那怎么办?”他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是真的怕了。宫斗啊!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宫斗!他一个战五渣的咸鱼,进去不就是送菜的吗?
慕容玄直起身,看着池中争食的锦鲤,目光幽深。
“既然人家摆了鸿门宴,”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孤,陪你去。”
沈清弦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慕容玄冷硬的侧脸。
“他……他要陪我去?”
“为什么?是怕我这只‘鸡’被黄鼠狼叼走了,影响他后续‘祭旗’的计划?还是……”
一丝微弱的、连他自己都不敢深想的念头划过心底——难道,这位鬼太子殿下,是在……护短?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是他想多了!
但无论如何,有慕容玄同行,至少……安全系数似乎高了一点?毕竟,这可是终极BOSS啊!黄鼠狼再厉害,能厉害过索命厉鬼吗?
这么一想,沈清弦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居然……莫名其妙地,落下了一点点。
虽然前途依旧未卜,但好像,也不是完全孤军奋战了?
他看着慕容玄的背影,第一次觉得,这条冰冷危险的“大腿”,抱起来,似乎……也不是全无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