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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阴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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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
“哈切。”卫安遇拧了拧鼻子,宽松的小西装校服被他拢成了紧身,“怎么还他妈这么冷?”
身后的空调徐徐吹出暖风,热气足够抵制住窗外的寒风。可抵制不了昨天不顾死活,疯狂在雨下追逐的人。
又连着打了几个喷嚏,直接让卫安遇怒了,把气撒在只离一个过道的顾森身上。
“要不是昨天你不结束,我怎么变成现在这样?”就连说出口的话都哑哑的,没了以往的士气。
还真是恶人先告状。
顾森没比他好多少,昨晚还发了烧,要不是今天早上退了,他可能都要带病上学了。
他随手往卫安遇桌上扔了一盒药,卫安遇目光看去,是感冒灵,然后就听到顾森用大鸭子的嗓音说:“泡一包喝,保证药到病除。”
“这是……”卫安遇差点漏了一个可以嘲笑顾森的大事,顿了顿,边笑边说,终于解气了点,“顾三木,你声音怎么成这样了?正常的还能忍着听下去,现在这样,简直在侮辱我的耳朵。”
什么是用嘲笑的语气说出嫌弃的话,卫安遇绝对能排上号。
顾森清了清嗓,嗓子像火在烧一样,咽一下,都感觉针在上面磨动着,疼得火辣辣的,他微拧着眉,不耐烦地说:“不喜欢听就把耳朵堵上。”
“切,无趣。”卫安遇又把目光放在了桌上的感冒灵上,纠结又不情不愿的,找了个借口,“没水泡不了。”
“你前面十米的位置有饮水机。”
卫安遇眉头一蹙:“不想动。”
顾森忍无可忍,侧头看他,问:“要不要我亲自喂你?”
“也不是不行。”
“爱喝不喝,我能变成这样,你也有一半的责任,还想让我照顾你,我没让你负责你应该感到庆幸。蹬鼻子上脸,就是不要脸了。”
他难得说一句长话,也难得为自己辩驳,还是在这种狼狈的状况下。
卫安遇愣了一下,猛地站起来,把桌子弄出一阵刺耳的响声,指着他就是口吐芬芳。
祖宗十八代都能带上,一句重复的脏话都没有。
全班一脸呆滞,佩服他口才的同时,又羡慕他的词汇量。果然,骂起人来,谁都天赋异禀。
全程顾森一句话没有,连眼神也没给一个。
所以就导致卫安遇骂得不尽兴,插着腰,气冲冲地盯着顾森,还抬脚钩起前面的空椅子,一副要称霸的意思。
全班看戏的人也以为要结束了。
谁知,这个挨骂沉默的人来了句:“结束了?”
没人知道他这句话的意思,是真的询问,还是给卫安遇一个接着骂下去的兴趣。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卫安遇后续的脏话又再次尽数回荡在教室里。
这次是直接给他一个骂完的机会了。
等结束,褚之随非常合时宜地站在了卫安遇面前,手里拿着一次性的纸质杯子,在他语出惊人时,唯一一个清醒的人。他绕过卫安遇,经过在所有人的视线中,泡了杯感冒灵。
不急不慢,在卫安遇说完后,刚刚好好递给他。
顾森淡淡的看着。可能除了他,没人知道褚之随的动向。
卫安遇顿时变得不知所措,接也不是,不接也不对。
最终笑了一笑,接过,很是别扭地说:“谢谢。”
顾森轻哼了声。
无非被不怎么熟悉的人突然这样,有点失面子罢了。要是换成顾森,接药的期间,都能说出一首歌来。
这事安然无恙一上午,午饭结束后,发烧的好转了些,没发烧的却严重了。
卫安遇跟顾森一前一后走出食堂,以往路上的花草树木卫安遇都能说上两句,今天倒是格外的安静。
顾森为此没怀疑什么,毕竟想不想说,全都在他心情好不好,要是主动提一嘴,保不齐说的主题就是他了。
又安静地走了十几步,卫安遇突然停下,顾森也被迫停住,还没问,就听卫安遇说:“顾三木,你给我喝的药是不是有毒啊?”
“什么?”
“我怎么感觉脑袋有点沉,眼皮……在打架,有点……困。”
话音未落,顾森瞬间知晓了原因,抬手去探他的额头,如他猜想的一样,发烧了。
顾森扯着他换了个方向,往医务室走去,嘴倒是一成不变的毒:“我要是给你下毒,你现在恐怕已经没力气跟我有说话的机会。”
“慢性毒不也是毒吗?”卫安遇已经闭上了眼,头昏脑胀地被他粗暴地对待,拧着眉,控诉道,“你他妈能不能温柔一点?你是没学过怜香惜玉怎么写吗?”
“这个词,得用在符合的人身上。”顾森瞥了眼他病怏怏的样子,调侃道,“你现在倒挺符合一句话。”
卫安遇还问了句:“什么?”
“柔弱不能自理的娘娘腔。”
“……”
“顾三木!”因为发烧的缘故,卫安遇浑身都软绵绵的,提不上力气,说话都有气无力的,自然没有什么震慑力,“等我好了,我让你看看什么叫非人一般的战斗力。”
顾森:“你先好了再说,现在说大话很丢脸。”
卫安遇呼出一口气,安静下来,借着顾森的力笨重地抬着脚。因为是往返的路程,在路上免不了遇到从食堂刚出来的同班同学,其中褚之随就是一个。
见两人又回来,还没问,就瞧见卫安遇烧红的脸蛋,褚之随走上前,问道:“他这是发烧了?”
顾森看他一眼,点了头。
“我帮你一起。”说着,褚之随已经上了手。
顾森没拒绝,毕竟一个大活人,他一个人可弄不了,况且卫安遇这人不老实。
到了医务室,两人刚给他弄到床上,这个“不老实的人”开始絮叨了:“顾三木,我要是被你毒死了,在最后一口气之前我都会拉着你一起。”
说他烧糊涂了,却还能记清“毒”这个事。
褚之随一脸懵,抬头看向对面的顾森,两人撞上视线,顾森淡淡解释:“他说上午你给他的感冒灵里投毒了,跟我抱怨呢。”
“……”
毒?多么离谱的事情。
“我是按照你的感冒灵冲的,水是学校的,就算有毒,也跟我挨不着吧。”
顾森本想逗一逗他,没想到他居然当真了,还有理有据的分析了起来。
他难得一笑:“真话假话分辨不出来吗?往深了想,床上这个人也只会说是我投的毒。”
“那你——”紧跟其后想问原因,又突然明白了,声音渐渐停下。
合着是逗他玩呢。
两人安静了,看着校医给卫安遇扎针。不知是不是血管不好找,扎了几下都没扎准,这也让一开始能忍受疼痛的人,拧着眉,嘴里细碎地喊着:“疼——”
从左手换成了右手,被扎了几个洞的手疼得手舞足蹈地在空中晃动,像是要抓住些什么。
顾森见状,顺手的位置,直接把手伸了过去,不出几秒,不老实的手紧紧地抓住了“救命稻草”,抓的很紧,又青又紫的,还很麻。
“你医生资格证怎么过的,针都不会扎?”顾森眉头蹙了一下,抬眸,凝着校医,淡淡开口。而往往,越没有情绪,越可怕。
褚之随在一旁看着,都替这个扎了几次,快把心态搞没,额头冒着虚汗,还要对得起自己资格证的校医捏一把汗。
几秒后,终于找到血管了。褚之随明显听到校医忍辱负重地叹了口气。
而后,开始使用自己医生的身份,说着:“这里不需要留人,你们赶紧出去。”
顾森是想走,有人照顾他,他也能去上课,但这只给卫安遇缓解疼痛的手,怎么也抽不出来。到底是出于责任,顾森妥协了。
他从后面拿了把椅子,看着褚之随:“你回去吧。”
褚之随点头,二话不说,转身走了。
校医朝顾森看了几眼,最终没说什么,抬步进了里面的休息室。
顾森还想尝试把手慢慢抽出来,谁知这人睡着了力气也大到惊人,就仿佛被502胶水粘住了似的。
弄了几次,也没了耐心,便作罢了。
医务室在学校东侧最角落的地方,几米外是操场后面荒废的空地,也因为没有监控,不少人会躲在这里做些坏事。
而今天,这个坏事,被褚之随碰到了。
从医务室出去,必定会经过那片地方,这里也很安静,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听的清清楚楚。当一声凄惨的叫声传来时,褚之随的第一反应是离开。
他根本不需要过多思考这声的原因,因为他很熟悉——熟悉到骨肉都隐隐发痛。
他不想救人,不想跟任何人扯上关系,更不想知道里面一墙之隔里,是什么血腥的场面,只有离开的念头。
但脚步不知为何,像是铅在了地上,与脑子分开,抬都抬不了。
直到第二声响起时,褚之随做出了决定。
坚定的决定,不止在救里面的人,也在救那时渴望被救的自己。
褚之随站在中央,保持镇定地看去,可以说很熟悉。
沐鑫倚着墙,朝他瞧来,脚下不轻不重地踩着低声哀嚎的人的手。似乎那两道声音,是他以这样的惩罚换来的。
因为他听到沐鑫说:“有点本事,还真叫来了救兵。就是……这个人救不了你。”
周元跟洛林纷纷大笑。
地上的人抬起头,像是认识褚之随,看一眼就低下了头,然后对着居高临下的沐鑫哀求道:“我下次不敢了,求你放过我。”
这让褚之随没有想要出手的念头了,就算可能施暴者们不放过受害者,他还是觉得他们会大发慈悲,而不在唯一能救他的人身上抱有一丝可能性。
褚之随全程情绪淡淡的,就连看到这个场景,也还是没有任何波澜。
在做出决定的那一刻,他就没在怕的。
沐鑫睨着他,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呵了一声,问道:“不走?想一起?”
褚之随与他对视了片刻,听到自己说:“我刚刚进来的时候,让人去找罗主任了。”
从小到大,谎话几乎不存在他的生活里,也做不到口是心非,但遇见褚暮辞后,他居然知道谎话也是有好处的。
就比如用在这上面。
听闻,沐鑫他们三个,还真慌了。
沐鑫拧着眉,用怀疑的目光盯着褚之随,试探地说:“你该不会是唬我的吧。”
“不信我们就等着。”褚之随平静的看不出端倪。
到底是怕罗主任,沐鑫也不敢赌,瞥了眼地上的人,走前还不忘抬脚踹一脚,经过褚之随时,憎恨的眼神剐着,一字一句地警告他:“要是发现你骗我——”
话没说完,只笑的很阴险,仿佛在说——死路一条。
褚之随没看他,先一步走上前,去扶了地上的人。
“谢谢。”那人说。
他头发乱乱的,脸上红红的,依稀还能看出是几个脚印,混着地面湿漉漉的泥土,狼狈极了。
褚之随点了下头,见他没什么大碍,转身就打算要走。
“我叫穆廖,跟你一个班。”
褚之随顿了一下,瞬间理解了为什么他在看到他那一刻,没有再奢求他能救他。
他也是被沐鑫欺负过的人。
褚之随轻轻“嗯”了声。
穆廖看着他,在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里时,听到前方的人说:“褚之随。”
不知在何时,他愿意接受所有一切陌生的人与事,看看世界的参差与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