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少女不会遇见无赖复印机》空sora

23、降落【Landing】— 来自平傅里

　　晚上十点半，我坐在电脑前，盯着屏幕上那个修改了无数遍的段落。
　　【世界在艾莉娅闭眼的瞬间停止了。不，不是停止，而是......】
　　我删掉后面的内容，重新打字。
　　【世界在艾莉娅闭眼的瞬间进入了待机状态。就像游戏暂停一样，所有NPC都停止了行动，等待她睁开眼睛，继续推进剧情。】
　　还是不对。
　　我又删掉了。
　　"sora空551"说过，这种设定太浅薄了。如果世界真的会在主角闭眼时停止，那必须有一个底层逻辑来支撑——是物理法则？是游戏机制？还是某种更深层的原因？
　　我趴在桌上，有点烦躁。
　　以前写东西从来不会这么纠结。想到什么就写什么，天马行空，自由自在。
　　但现在......
　　我总是会在打字的时候停下来，思考："这个设定合理吗？""这个情节有逻辑吗？""读者会不会觉得莫名其妙？"
　　都是"sora空551"害的。
　　不对，不能说"害"。
　　应该说......都是他"教"的。
　　我打开聊天窗口，翻看我们之前的对话记录。
　　最早的一条，是两个多月前。
　　那时候我刚开始写小说，在问答社区发了个帖子求助："我的小说设定是不是太乱了？"
　　然后他回复了我。
　　一开始我还觉得他太较真了——就是写个小说而已，至于吗？
　　但他很耐心，一点一点地给我讲解什么是"底层逻辑"，什么是"世界观框架"，什么是"人物行为动机"。
　　慢慢地，我开始理解他说的那些东西。
　　慢慢地，我开始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再慢慢地......
　　我发现自己离不开他的建议了。
　　每次写到卡壳的地方，我就会去找他聊天。
　　每次他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然后给我一个更好的思路。
　　就像......就像一个老师一样。
　　不对，比老师更好。
　　因为他从来不会居高临下地说教，而是像朋友一样和我讨论。
　　我笑了笑，继续往下翻聊天记录。
　　上个月的某一天，我问他："如果一个生物强大到可以毁灭世界、创造万物，那ta是不是就是神？"
　　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
　　因为在我的小说里，主角艾莉娅就是这样的存在——她想要什么，世界就会给她什么。她想让某件事发生，那件事就一定会发生，无非就是时间问题……
　　这不就是神的幼体吗？
　　但"sora空551"的回答让我愣住了。
　　他说，那只是"伟力生命"，不是"神"。
　　真正的神是法则，是精神故乡，是无法被定义的存在。
　　一个能摧毁大山的生物，再强大也只是生物而已。
　　我当时沉默了很久。
　　因为我突然意识到——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主角"。
　　这个世界在三年前就开始围绕着我转，我想要的东西总会出现，我讨厌的事情总会消失……我一度以为是我的主线任务要开始了。
　　但那不是因为我是"神"，哪怕只是幼体。
　　只是因为......我运气好？
　　还是说......
　　我停下思绪，摇了摇头。
　　不对，这个想法太奇怪了。
　　我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哪来的什么"主角光环"。
　　那些"巧合"，可能真的只是巧合而已。
　　我重新看向聊天窗口，看到"sora空551"最近发给我的消息：
　　【sora空551：你最近的稿子进步很大。虽然想象力还是很天马行空，但至少有逻辑框架了。继续加油。】
　　我笑了。
　　他夸我了。
　　虽然只是简短的一句话，但我能感觉到他是真心的。
　　我打字回复：
　　【平傅里：谢谢你。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可能还在写那种"主角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无脑爽文。】
　　发送。
　　等了几分钟，他回复了：
　　【sora空551：无脑爽文也没什么不好，关键是要有自己的特色。你的想象力很强，只是需要一个框架来承载。】
　　【平傅里：对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sora空551：说。】
　　【平傅里：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以前一直相信的东西是假的，你会怎么办？】
　　这个问题我憋了很久。
　　因为最近，我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之前，我总是觉得世界会顺着我的想法发展。
　　比如我想"明天不要下雨"，第二天就真的是晴天。
　　比如我想"这次考试题目简单一点"，结果试卷真的很简单。
　　比如我想"那个讨厌的人不要再来烦我"，结果对方真的再也没找过我。
　　我一直以为这只是巧合。
　　但巧合太多了，多到我开始觉得......也许世界真的在围着我转？
　　我是主角，这是我的故事，所以一切都会按照我的需求发展。
　　但最近......
　　这种感觉消失了。
　　我试过很多次。
　　比如上周，我在心里默念"让那棵树的叶子掉下来"。
　　然后睁开眼睛。
　　叶子还挂在树上，一片都没掉。
　　比如前天，我想"让午饭的菜好吃一点"。
　　结果食堂的菜还是一如既往地难吃。
　　比如今天，我想"让数学考试延期"。
　　但老师还是按时发了试卷。
　　什么都没有改变。
　　就好像......
　　那个"主角光环"消失了。
　　我不再是这个世界的中心了。
　　世界不再围着我转了。
　　一切都回到了"正常"。
　　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
　　"sora空551"回复了：
　　【sora空551：如果我发现以前相信的东西是假的......我会先难过一阵子，然后接受现实，继续往前走。】
　　【sora空551：因为真相永远比谎言更重要，哪怕真相很残酷。】
　　【平傅里：那如果......接受真相之后，你反而觉得轻松了呢？】
　　【sora空551：那就说明，那个"谎言"可能一直在束缚你。真相虽然残酷，但至少让你自由了。】
　　我愣住了。
　　自由。
　　对，就是这种感觉。
　　以前我总觉得世界围着我转，一切都如我所愿。
　　但那种感觉其实很累。
　　因为我必须一直"想"，一直"希望"，一直"期待"世界按照我的意愿改变。
　　我不敢放松，不敢不去想，因为一旦停止，世界就会变得不受控制。
　　但现在......
　　世界不听我的了。
　　但我反而不那么累了。
　　因为我不需要再去"控制"什么了。
　　我只需要顺其自然，接受现实，然后努力生活就好了。
　　我打字：
　　【平傅里：谢谢你。我想我明白了。】
　　【sora空551：？明白什么了？】
　　【平傅里：明白了......降落到地面上的感觉。】
　　【平傅里：以前我总觉得自己在天上飞，可以俯瞰一切，可以掌控一切。但现在我降落了，回到了地面。虽然失去了飞翔的感觉，但至少......我的脚踏实地了。】
　　【sora空551：这个比喻不错。可以写进你的小说里。】
　　【平傅里：哈哈，也许吧。】
　　我合上笔记本电脑，靠在椅背上。
　　窗外的夜色很深，星星很少。
　　我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让天空出现一颗流星。"
　　睁开眼睛。
　　天空依旧漆黑，什么都没有。
　　我笑了。
　　"果然......已经不行了啊。"
　　但我并不难过。
　　反而有一种释然的感觉。
　　就像从一个漫长的梦里醒来，发现自己终于回到了现实。
　　虽然现实没有梦境那么美好，但至少......
　　它是真实的。
　　我是真实的。
　　不是什么"主角"，不是什么"被世界围绕的中心"。
　　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一个喜欢写小说的女孩，一个在网络上遇到了好老师的幸运儿。
　　仅此而已。
　　我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
　　快十一点了，该睡了。
　　明天还要上学，还要考试，还要继续这个普普通通的日常。
　　但这次，我不会再期待"世界按照我的意愿改变"了。
　　我会接受现实，然后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
　　这才是真正的"主角"应该做的事吧。
　　不是依靠幻想，不是依赖运气，而是脚踏实地地前进。
　　我关掉电脑，躺回床上。
　　闭上眼睛之前，我在心里说了一句：
　　"谢谢你，sora空551。"
　　"谢谢你让我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