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时针证言》happykuain

2、第 2 章

　　雨水敲打验尸房外的铁皮檐棚，
　　声音单调而冰冷，
　　像无尽的秒针在走动。
　　陈远站在观察窗前，
　　看着无影灯下那具冰冷的躯体。
　　法医的声音隔着一层玻璃传来，
　　模糊而遥远：
　　“……尸体确认为顾临渊。DNA比对结果100%匹配。死因是心脏刺创，单刃锐器，疑似现场发现的拆信刀。死亡时间约在昨晚10点到12点之间。”
　　陈远的目光，
　　却死死锁定在法医掀开的白色裹尸布一角——
　　死者的左手手腕内侧，
　　有一道陈旧的、月牙形的疤痕。
　　他的心脏猛地一缩。
　　几小时前，
　　在那个混乱的公寓里，
　　当活着的顾临渊被带上警车时，
　　挣扎中，
　　陈远曾清晰地看到，
　　那个活着的作家手腕上，
　　在同样的位置，
　　有着一道一模一样的疤痕。
　　“活着的那个，”陈远的声音干涩，“检查过他手腕吗？”
　　法医愣了一下，通过对讲系统询问隔壁检查室。很快，回复传来：“有。左腕内侧，月牙形陈旧疤痕。与死者位置、形态完全一致。”
　　观察室里一片死寂。
　　两个顾临渊。
　　不仅DNA相同，
　　连细微的体表特征也完全相同。
　　这已经超出了克隆技术的范畴，
　　这像是……复制，
　　或者说，
　　是某种意义上的重现。
　　“活体检查结果呢？”陈远问。
　　“生命体征稳定，但脑电波极度异常。。。”法医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他坚持认为今天是10月17日，并不断询问‘明天’的细节，仿佛‘明天’对他而言是尚未发生的、但注定会到来的过去。”
　　陈远想起了那张纸条：“他们来了。这次是陈队长。不要相信记忆……”
　　这次？
　　难道还有“上次”？
　　他转身离开令人窒息的验尸房，走向临时关押活体顾临渊的隔离观察室。他需要直接面对这个“逆时针”行走的人。
　　观察室里，顾临渊穿着病号服，安静地坐在床边，望着单向玻璃外——虽然他什么也看不见。他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惊恐，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仿佛一个在无尽循环中跋涉了千百年的旅人。
　　“顾先生，”陈远通过麦克风开口，“我们需要谈谈。关于昨晚发生了什么。”
　　顾临渊缓缓抬起头，目光没有聚焦，却准确无误地“看”向了陈远的方向：“昨晚？不，陈队长，对你来说是昨晚。对我来说，是‘明天’晚上。”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他们’会在‘明天’晚上来找我。就像‘上次’一样。”
　　“上次？上次是什么时候？他们是谁？”
　　“上次……”顾临渊的眼神恍惚了一下，仿佛在检索一段遥远的记忆，“上次……是林教授。他也在调查‘时间褶皱’……然后，‘他们’来了，他就变成了……两个。一个在这里，一个在那里。”他指了指地面，又指了指天花板，动作怪异。
　　林教授？陈远迅速在脑中搜索，想起一年前本市一位研究理论物理的林教授在家中心脏病突发去世的旧案。当时定为意外。
　　“你是怎么知道林教授的？”
　　“我怎么知道？”顾临渊歪着头，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我在‘循环’里见过他。在更早的‘一圈’里。他警告过我，但我不信……直到‘这次’轮到我自己。”他猛地抱住头，身体蜷缩起来，“循环在加速……漏洞越来越大……‘他们’能渗透进来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循环？什么循环？漏洞又是什么？”
　　“这本书的循环！”顾临渊突然激动起来，挥舞着手臂，“我们都在书里！一本被倒着朗读的书！你以为是线性前进的时间，其实只是在重复阅读同一段不断崩塌的文字！而‘他们’，是来自书页之外的……修正者！专门抹除那些‘读错了’或者‘试图跳出书本’的角色！”
　　他的话语如同癫狂的呓语，却让陈远脊背发凉。
　　“顾临渊先生，请你冷静。你需要帮助。”
　　“帮助？”顾临渊抬起头，脸上露出一种近乎怜悯的表情，“陈队长，需要帮助的是你。因为‘这次’，‘他们’选择的目标，是你。纸条上写得很清楚了。”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在调查‘错误’。”顾临渊的声音低沉下去，“你靠近了‘漏洞’……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比如，那个钟。”
　　陈远的脑海瞬间浮现出案发现场那个指针逆时针偏转的落地钟。
　　“那个钟……怎么了？”
　　“那个钟……”顾临渊的瞳孔微微放大，仿佛看到了极其恐怖的景象，“它不是快了或慢了……它是……在倒着走。它在显示……‘真实的时间流向’。而‘他们’，不喜欢有人看到‘真实’。”
　　就在这时，观察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一名技术警员脸色苍白地冲进来：“队长！不好了！法医中心……停尸房的监控……你看这个！”
　　技术员将平板电脑递到陈远面前。屏幕上分割出两个画面：一个是停尸房的实时监控，盖着白布的尸体静静躺着；另一个是……公寓书房案发现场，今晚稍早时候的监控录像回溯画面。
　　技术员放大了书房监控的某个角落——那个本该无人的书房，在案发时间之前的某个瞬间，书架后的阴影里，似乎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画面放大、锐化。
　　虽然模糊，但那个侧影的轮廓，那身衣服……
　　陈远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像极了此刻坐在观察室里的、活着的顾临渊。
　　而在停尸房的实时监控画面里，盖着尸体的白布，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陈远猛地转头，透过单向玻璃看向观察室内。
　　顾临渊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玻璃前，脸几乎贴在玻璃上，正静静地“看着”他。嘴角慢慢向上扯起，形成一个僵硬而诡异的微笑。
　　他的嘴唇无声地开合，通过口型，陈远读出了三个字：
　　“快 到 了。”
　　仿佛是在说，下一个“循环”，或者“他们”的到来，已经近在咫尺。
　　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陈远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