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女不淑》沉缨

6、第 6 章

　　周孟飏在镜子面前犹豫了半天。
　　本来想穿西装，但是太正式了，而且与他的年龄不符。

　　倒不是像小孩穿大人的衣服，而是在她眼中……
　　这样穿应该很好笑吧。

　　最后，他还是穿上了v领白色T恤和牛仔裤，外面套一件黑色的薄夹克，身高腿长的轻熟少年感，走进地铁站，吸引了不少男女的目光。
　　路程很快，他却想了很多事情。

　　江静姝成为他家教的第一天，穿的也是白t和牛仔裤。
　　明显不是她的风格。

　　那天，他从网球馆回来，天气巨热无比，回家的那段路出的汗比在网球馆还多。
　　他推开门，江静姝就这样坐在他家沙发上，坐姿堪称窈窕淑女。
　　只是金发耀目，让人不容忽视。

　　而当她在他房间里的时候，却是跷着二郎腿，抖个不停，不是吃吃喝喝，就是搔首弄姿。那时他判定，江静姝是一个在长辈面前很会装的叛逆少女。
　　可经过三年的相处，他才明白，江静姝这个人，有太多值得深挖的东西。

　　“帅哥，快来，等你半天了。”
　　她声音不大，但此话一出，还是迅速吸引了在场食客的注意力，他们都向周孟飏看去。
　　周孟飏看见她笑嘻嘻的表情，低头避开旁人的目光，顺楼梯而上。

　　然后他就看到一颗在灯光下金灿灿的脑袋。
　　静姝朝他挥挥手臂，他嘴角微弯。

　　她今天打扮得太过漂亮，虽然她平时出门也很注重仪表，但今天格外不同。她穿一条黑色蕾丝套裙，上衣和裙子是分开的，露出点若隐若现的腰线，黑色，方领，领口不小，衬得她肤白如玉。
　　实话说，h市现在的天气，这套衣服看起来有点冷。
　　项链是三层的黑白珍珠项链，手环，耳坠，搭配得相得益彰，妆容一丝不苟，连头发丝也透着精致。

　　周孟飏心里立刻有了答案。

　　他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落座。

　　“你是不是约了别人，然后被放了鸽子，所以才找我来？”

　　静姝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一开口就说了这么一句。

　　周孟飏盯着她的表情，想：
　　看来自己猜对了。

　　“怎么会？”她笑着打哈哈：“我当然是有好东西第一个想到你啊。”

　　周孟飏不苟言笑的神情就透露出两个字：
　　不信。

　　被盯得发毛，静姝只能妥协：
　　“好吧，我是约了你瑜姐姐，你见过她一次，还记得吗？”

　　周孟飏点点头，若有所思。

　　“结果她回g城了，唉～”静姝拧起眉毛：“你不会因为我没第一个叫你生气吧？”

　　那真是小孩子心性了。

　　“不会，能免费蹭饭，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静姝觑着他的神情，眉目舒展，好像确实没有了要生气的意思。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撒谎。
　　可她总觉得，要是说出自己本来约的是陈晟易，这顿饭可能就闹不愉快了。

　　两人开始用餐。
　　饭没吃几口，静姝眼睛一直瞅着往桌旁架子上的香槟。

　　可惜，自己今天开了车。
　　静姝瘪瘪嘴。

　　“你很想喝吗？”周孟飏捕捉到了她一秒钟八百个表情的变化。

　　“是啊！”她愁眉苦脸。“可惜我还要开车。”

　　“我有驾照。”他低头切和牛。“可以送你回去。”

　　“真的假的？我可信不过你这种小毛孩子刚学出来的驾照。”她拿起桌上的车钥匙晃了晃。
　　“我这可是宾利！宾利，懂吗？”

　　“我当然认识，不用再晃了。”静姝恨不得把车钥匙上的标怼他脸上。
　　“刮坏了我照价赔。”

　　静姝扑哧一笑：
　　“我知道你小子有钱，但也不要说这种会被妈妈打屁股的话哦。”

　　周孟飏无语了。

　　“你是不是想蹭我的宾利开？”

　　“？”

　　“你小子，别以为你那点小心思我不知道。”

　　周孟飏叹了口气。
　　“我好心想让你喝两口酒，你却……”

　　“停停停！”她打断，“我喝，我喝，劳烦你送我。”
　　她立马打开香槟倒在高脚杯里。

　　“你可千万别用这种怨妇的口气说话，让我想起我妈老公的儿子，那货最会卖弄茶艺了。”

　　周孟飏反应了两秒，才弄懂“我妈老公的儿子”指代谁。
　　“你是说，你那个没有血缘的弟弟？”

　　“请不要给我随便安排弟弟好吗？我只有一个哥哥。”她朝天花板翻了个大白眼，对这个继弟的不满溢于言表。

　　“好吧，我口误。是‘江阿姨老公的儿子’。”

　　她笑了，一脸满意。纤手端起高脚杯，和周孟飏的杯子碰了一下。
　　“cheers！”
　　然后自顾自喝了起来。

　　说来奇怪，她虽有三寸不烂之舌，但也不是和谁都能相谈甚欢。
　　她和孟女士，周荷之类比较臭味相投。和萧瑜，周孟飏的性格完全相反。

　　她和萧瑜有话可聊，是因为她们俩都是女人，可周孟飏性子比萧瑜还要冷，话少且毒舌，如此自然地和他插科打诨，自己咋做到的？
　　静姝有时候有点佩服自己，但也可能……是周孟飏给了她一种亲近的感觉。

　　这种亲切的感觉是从何而来呢？

　　周孟飏似乎对她格外不同。
　　几乎不毒舌，甚至顺着她的话来，而且很关心她。
　　难道……
　　不对不对不对！
　　她猛晃脑袋。

　　对面的周孟飏：“？”

　　她将香槟一饮而尽。

　　一定是师生之情，朋友之谊，亦师亦友，令人感动。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静姝对家里乌糟糟场景的厌烦，被放鸽子的愤怒都烟消云散了。

　　如果不是杨昉那个贱人突然出现，这该是多么快乐的一顿饭。

　　“哟，静姝大小姐。”
　　杨昉靠在楼梯口的栏杆上，吊儿郎当地看着她。

　　“杨老板？忙完啦？”她笑着客套。

　　静姝抬眼看着越来越近的男人。他身高不算太高，但身材结实，饱满的胸肌藏在皮衣下。明明是熟男的轮廓，却长了张少年感十足的脸，浓眉大眼，喉结分明。

　　“今天不是约了陈晟易吗？还特意定了包间，怎么？”
　　他手扶在静姝身后的椅背上。
　　“又换口味啦？喜欢小鲜肉？”

　　静姝狠狠瞪了他一眼。

　　“哎哟，说错话了。”他看了一眼对面的周孟飏。
　　“小弟弟不介意吧？”

　　周孟飏眼神不比他弱。
　　他眉眼生得好看，剑眉星目，睫毛很长，一副美男子像。但眉骨很高，眉眼距离又近，再加上他经常面无表情，显得十分冷酷。
　　所以当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扫过来的时候，甚至带着点不耐烦的讽刺意味，拒人于千里之外。

　　静姝左右看看两个人蓄势待发的阴狠表情。

　　怎么回事？
　　为什么气氛如此剑拔弩张？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静姝恨不得掐死他。“他是我阿姨的儿子。”

　　“啊，是这样……”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的挑衅莫名其妙。

　　“看在你给的券的份上，赶紧一边去。”

　　“遵命，遵命。”杨昉很没骨气地退下了。

　　“那个……你别在意刚才那人，他……”静姝点了点太阳穴。
　　“他这里有点问题。”

　　“他喜欢你。”周孟飏一针见血。

　　“这么明显？！”静姝大惊。“不过喜欢姐的多了去了……”
　　她摆摆手，满不在乎的模样。

　　“你不是说约的萧瑜姐吗？”他又一次切中要害。

　　谎话被戳穿，静姝尴尬一笑。
　　“我是约了萧瑜，也约了他，谁知道他俩都没空……”

　　“陈总……”周孟飏问她：“是你男朋友？”

　　“不是啦，是朋友。”静姝瞪他“你怎么这么八卦！”

　　“哦，和我妈学的。”

　　“你怎么不和孟阿姨学点好的！”

　　“学什么？打麻将？”他反问。

　　好吧，家里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是小羊一个人在操持。

　　“可以学……种花啊！”

　　“你喜欢花？”

　　“对啊，我就喜欢花园里的花，花盆里的花，不喜欢扎成花束的花，什么99朵玫瑰，土都土死了。”

　　周孟飏点点头。

　　尬聊，真尴尬。静姝小口抿着香槟，眼神四处乱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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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是想和陈总约会，结果被放了鸽子。然后想找萧瑜姐，萧瑜姐不在，最后找到了我，是吗？”

　　“小羊。”
　　她心累了。
　　“你能给姐姐我留点面子吗？”

　　她的糊弄大法失败了。

　　“别。”他油盐不进。“我可不是你弟弟，你不是只有一个哥哥吗？”

　　她大惊：“难道你想做我弟弟！？”

　　周孟飏气笑了，果然人在无语的时候就想笑。
　　还能这样理解？

　　“才不要，我做独生子很快乐。”

　　“真不知道你在气什么。”静姝趴在桌子上，有些醉了。“你是少吃了，还是少喝了？你应该感谢我还能想到你，有的吃就不错了。”

　　“是。”他说：“谢谢你。”

　　“所以下次我请你，省得吃你一顿饭好像欠了你一样。”

　　她莞尔一笑，好像明白了什么。
　　“想约姐姐就直说啊，臭小子。”
　　那声音，竟然透着几分妩媚，周孟飏脑子有点发烫。
　　“我怎么能让你一个学生花钱呢？下次姐请你，一定第一个想到你。”
　　“不生气了吧？”

　　“好啊。”周孟飏立马答应。

　　灯光迷离，静姝看着他星子般的眼睛，饱满红润的嘴唇，甚是可爱。
　　臭小子，小脾气还挺多。

　　“吃好了吧，咱们撤——”她提起包，脚踩细高跟转了个圈，有点摇摇欲坠。
　　看来真的喝醉了。

　　周孟飏扶着她下楼，杨昉在前台，看见静姝醉醺醺的样子，问她怎么回去。

　　“我开车送姐姐回去。”周孟飏回答他

　　杨昉有些狐疑，这小子到底是不是她弟弟？但没再过问。

　　周孟飏把她塞进车里，系好安全带。
　　宾利缓缓启动，静姝困得不行，对着车窗直打哈欠。夜晚华灯初上，车水马龙。
　　窗外闪过的光景好像抽帧的文艺片，霓虹流光溢彩，打在静姝平静的睡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