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入徊》北方三岛

5、第 5 章

　　“大家好，我是许明意。”讲台上的女生语调松弛，声音清亮。

　　那头浅粉色的长发在乌压压的教室里像一簇不合时宜却又过分生动的火焰，轻松捕获了所有人的视线。

　　“今年17，青州本地人。”她目光闲闲地扫过台下每一张或好奇或审视的脸，享受于被注视的时刻。

　　唇角勾起一个很浅的弧度，又忍不住搞点抽象：“如大家所见，我四肢健全，思想正常，能独立呼吸，一天可以吃三顿，会玩智能手机，下雨了知道往屋里跑，只要是学习之外的事情我统统都感兴趣。”

　　“欢迎大家来跟我玩~”

　　有几个学生已经忍不住低声笑了，觉得这新同学很有意思。

　　班主任展佳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后门小窗户外，副校长，正在一脸试探的往这边看。

　　“咳！好的！”展佳带头鼓了鼓掌，“许明意同学的自我介绍很有个性！欢迎她正式成为我们高二一班的一份子！希望大家以后在学习上、生活上都能互帮互助，共同进步！尤其是学习方面啊，我们班的学习氛围还是很好的……”

　　她一边说着场面话，底下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

　　“哇，好酷啊，她皮肤好白，站在那儿好像在发光。”
　　“救命，她好漂亮！好会穿。”
　　“学校不是不让染发吗？为什么她可以不穿校服啊！”

　　这些议论，或多或少飘进了许明意的耳朵里。她脸上那点随意的笑意并未改变，仿佛早已料到，也全然不在乎。

　　展佳的心里捏了一把汗，许明意突然横插进班，她的疑惑不比学生们少，但是也只能老老实实听上面的安排。

　　“许明意同学就先坐在，高沸的位置吧，高沸来前面，你不是一直想坐这吗来吧。”

　　高沸站起身，被点名有点懵：“啊，我，我啥时候说的我都不记得了。”虽然嘴上不情愿，他还是很利索的搬着桌子让出了位置。

　　“许明意同学，以后有什么学习上的问题可以问你周围的同学，尤其你的后桌，林徊，她是咱们班的学习委员，成绩非常棒，希望你能有所收获。”

　　“好嘞。”许明意瞟了一眼身后，清脆的应下。

　　窗外的阳光斜照进教室，林徊，始终没有抬头。

　　“好，那我们现在开始上课，同学们把书打开。”

　　......

　　下课铃一响，许明意立刻来了精神，胳膊肘撑在自己桌面上，扭着半个身子看向后座的林徊。

　　她脸上扬起一个自来熟的笑容：“哈喽，又见面了。”

　　林徊抬起头，没想到她还记得自己。

　　林徊对许明意的第一印象说不上好。这个女生很耀眼，很跳脱，有趣吗，确实，但也意味着麻烦。

　　林徊的世界讲究秩序和边界，她喜欢将自己放在安全的角落，尽可能的远离危险，而许明意这种人，注定是目光的焦点，也是是非的中心。

　　有牵扯，就一定会有麻烦。林徊并不想自己卷入任何麻烦，她只想安安稳稳的读书。

　　好在，许明意这样的人也很好应付，一旦她们发现你无趣，乏味，不符合她们的预期，那自然会转向下一个目标。

　　林徊熟练地戴上了那副应对所有人的温和社交面具，轻声回应：“你好。”

　　“你好漂亮啊！” 几乎是同时，许明意身侧就响起了热情的声音。

　　苏子妗像只充满好奇的鸟儿，半个身子都快探过来了：“你之前是在哪个学校呀？怎么会突然转来我们这儿？”

　　“许明意，你这个发色好好看！” 前排另一个女生也转过头加入话题，语气里满是惊叹，“在哪儿染的？班主任没说你吗？”

　　虽然林徊本人兴致缺缺，但显然，对这个闪闪发光的新同学感兴趣的大有人在。

　　许明意似乎很享受这种被好奇目光包围的感觉。她歪了歪头，回答得漫不经心：“喜欢就染了，班主任？可能她还没来得及吵我吧。”

　　“我之前的学校啊在隔壁市，那可好玩了，但我家里觉得咱们这管得严就给我送过来了。”

　　另一个眼尖的女生像发现了新大陆：“你衣服上这个，是AM那个小游戏的限定周边吗？天哪，你怎么买到的？”

　　许明意正享受呢，后门那边突然传来一声高亢的声音：“许明意！外面有人找——”

　　其他人识趣的回到自己座位，许明意自己倒有些意外，她刚来怎么会有人要找她呢。

　　后门外整整齐齐站着两个女生两个男生，为首的正是那晚巷子里阿深介绍过的小个子男生，周胜。

　　周胜清了清嗓子：“预备起！”

　　旁边三个人动作整齐划一，像变魔术般从背后各自抽出一枝包装简单的花，脸上憋着笑，异口同声地喊起来：“祝贺许明意同学新学期新班级顺顺利利！”

　　早上第一节课下课，大家都困得不行，大多数学生都困恹恹地趴在桌上补觉，本来是没什么人在外面走动的，这动静一起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看过来。

　　许明意也是一懵，两只手都有点不知道往哪搁了。

　　转念一想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她着点哭笑不得，挨各从几人手里收过花，凑到鼻尖闻了闻，还挺香。

　　“是阿深让你们来的吧？”她语气肯定。

　　周胜摸了摸后脑勺：“嘿嘿，学姐一下就猜到了。”

　　许明意挑挑眉。也就她受得了阿深搞这一套，但凡换一个脸皮薄的，这会已经在老鼠洞里了。

　　阿深早就不在一中上学了，但是她有几个小弟确实忠诚的很，在校外也是喜欢整天一块玩，在她的修车店天天像个免费劳工，其中就有这个周胜。

　　其他人虽然都不熟，但许明意依然熟络的表示了感谢。

　　教室里，苏子妗正伸着脖子看热闹：“那个是高一的，那个是七班的…哦，原来明意在咱们学校本来就有朋友啊。”

　　林徊本来不感兴趣的，但是听到她这么说鬼使神差的往后面看了一眼。

　　视线穿过攒动的人影，她准确地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林文曦。

　　林文曦也站在那里，脸上挂着近乎谄媚的笑容，正热切地望着被簇拥在中间的许明意。

　　呵。林徊心底无声地冷笑了一下，漠然收回视线。

　　果然是一伙的。

　　许明意踩着上课铃回到座位。

　　起初她坐的还算端正，到了第三节课，那股强撑的精神气终于耗尽，眼皮一沉，索性趴了下去，那一头醒目的粉发在课桌上摊开，一上午再也没动过。

　　一直到下午，睡饱了觉，许明意开始积极的“参与”课堂。老师讲到什么知识点，她总会冷不丁冒出一句促狭的接话，引得全班低笑，再不然就是压低声音跟同桌说小话，程琪被逗的肩膀发抖，还得拼命低头掩饰。

　　这一切，都被后座的林徊收入眼底。

　　她没有想到许明意竟然这么受欢迎。每到课间，总有几个人很自然地聚拢到许明意的桌边，她们讨论着时下流行的款式，新发行的游戏，或者只是单纯地围着她，听她用那种懒洋洋又生动的语调说些外面的趣闻。

　　就连向来和自己形影不离的苏子妗，也常常凑过去，笑声格外清脆。

　　不过两三天，许明意就像一滴融入清水的墨，自然而然地化开了，成了这个集体里一个鲜活又受欢迎的部分。

　　大课间跑完操，苏子妗又跟着许明意和其他两个女生去小超市了。

　　林徊独自回到教室，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平复呼吸。

　　以往这时候，苏子妗总会叽叽喳喳的跟她分享刚听来的八卦，又或者和周围的人一起蛐蛐些有的没的。

　　虽然林徊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才接上一两句，但那种被包围着，处在某种中心的感觉是确实存在的，那是她用优秀的成绩和妥帖的友善，一点点构建起来的安稳的人际领地。

　　但现在，她的座位旁很安静。

　　没过多久，许明意被簇拥着回来了，几个女孩手里都拎着零食袋子。

　　苏子妗一坐下就转过身将一小包海苔饼干放到许明意桌上。

　　“给，明意说这个特别好吃，你快尝尝。” 苏子妗的语气亲昵又自然。

　　明意，明意。你跟她很熟吗。

　　林徊握着笔的指尖微微收紧。

　　苏子妗说完，转头就又去和许明意说话了，两个人斜对角，聊的那叫一个欢实。

　　林徊垂下眼，盯着书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根本进不了脑子。

　　她能清晰的听到旁边每一句对话，能瞥见许明意说话时微微扬起的侧脸线条，还有苏子妗全然投入的表情。

　　一种微妙的落差感悄无声息漫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