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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晚些说再见 ...

  •   周瑾藜把手机揣进兜里从洗手间回到卧室,她突然发现刚才很随意就踩上去的床边那块地毯也和之前的一样,连边缘切角都没变。
      还有楼下的沙发和茶几,江聿苼给她捏腿缓解麻感的时候她观察过了,成色很新,这栋别墅里的大多陈设都和景市那套相差无几,包括她房间里床和书桌的位置。
      她不知道找到构造如此相似的房子又将它一比一复刻至这种程度要花多少心思,江聿苼总是这样一个周到又细心的人。
      他真的很好,好到结婚五年了周瑾藜依旧会觉得不真实。
      而她居然这么久没见还是很轻易就接受他对她所有的温柔,其实根本就是她离不开他。
      有时候周瑾藜会想如果他们是正常相遇相恋会不会好很多,可偏偏爷爷早就定好了这门亲事,江聿苼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当年江聿苼妈妈病重是爷爷托人脉找已经退隐的老中医为她诊治延了两年寿命。
      时间算不得长,但最后的日子里她的痛苦要比住院那会儿轻很多,至少不会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
      她去世的时候周瑾藜才高中,彼时23岁的江聿苼已经开始创业,他不想依靠父亲和长姐选择自己打拼。
      爷爷夸他眼光毒辣,出手精准,个人投资的首部电影就刷新国内票房记录,不仅将借来的启动资金全部还清还创立了自己的公司,后续又签约捧出史上最年轻影帝以及几个流量生花,之后认识了濒临破产的顾清远,将其收入麾下为聿硕艺人设计了多套精美出圈的红毯造型。
      幼时周家和江家是邻居,不过周瑾藜最熟的还是只差一岁算同龄人的江煦。
      江聿苼算江老爷子老来得子,他高中在封闭式的精英学校就读,大学研究生都在国外,偶尔回家也是为了看望他妈妈。
      魏书伊是个很温柔的人,江聿苼的性格和她更像一点,周瑾藜记得她总爱盘着头发,在庭院里哼着不大能听得懂的江南曲调,她不是江钰欣的亲生母亲,甚至和她仅差十岁,两个人的关系算不上太好,连带着江聿苼和他姐的亲情也不慎浓厚。
      江聿苼拒绝进江家自己的企业那会儿和家里闹得很僵,馋江家的阿姨做得桂花糕的周瑾藜撞见过他被江老爷子拿拐杖指着鼻子骂的场面。
      但后来他发现江钰欣有没有家庭都能把公司打理得很好,索性把股权都转给她开始安心过自己的退休生活。
      后来周瑾藜听爷爷说江聿苼本就是被严格培养来辅佐江钰欣的,外界对魏书伊的传言很多,江家产业本是江钰欣的母亲和江老爷子一起打拼下来,所以初始合伙人都不大看重江聿苼,更何况江钰欣能力出众,比她爸妈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江聿苼也是个有脾性的人,干脆遂了他们的愿,连刚开始创业的钱都是找周瑾藜爷爷借的。
      那会儿她和江煦一起叫他小叔,毕竟爷爷和江老爷子以兄弟相称,到结婚前她都还喊江钰欣江姨。
      这桩婚姻恐怕最不满意的就是江煦吧,平时最多按江老爷子要求称呼句瑾藜姐,结果后来姐变小婶,别扭了老长一段时间被周瑾藜恩赐继续当姐弟就行各论各的。
      周瑾藜记得第一次和江聿苼有称呼问好之外的交流是在他妈妈的葬礼上。
      那是春末,漫天的柳絮同院里的布景融作一块,连盛放的蔷薇花也被遮盖但仍隐隐透出被精心打理的娇艳色彩。
      爷爷牵着周瑾藜给逝者焚香哀悼,她在灵堂前看到双眼通红的江煦,连江钰欣面上都露着哀戚。
      魏书伊从来没有苛刻过小辈,跟江钰欣偶发的争吵也大多以退让收场,外人觉得江家亲缘疏离,但周瑾藜知道眼前几人的难过并非作势。
      即便距高考仅有半个多月,周瑾藜仍决定参与这位温婉慈爱的长辈的葬礼。
      出殡前,江聿苼仍未露面,江煦跑了好几趟都没能将人从房间里拉出来,最后一次他央求着周瑾藜一起去。
      “你就和我去吧,小叔都已经不应我了,爷爷生气让别理他,我妈忙着核准流程走不开,我怕小叔留下遗憾。”
      “可是我和他不熟更难喊动了吧。”
      “试试嘛试试,大不了你装晕,我装他肯定会看穿的。”
      因为起得太早周瑾藜理不清他的逻辑,但觉得这种事的确不应该有遗憾,所以稀里糊涂就跟着到了后院。
      江聿苼待在他妈妈的房间里,并且一次又一次扯掉门框乃至院里亭子上的白布,魏书伊种的蔷薇花只有这处没被遮盖。
      “小叔?”周瑾藜轻轻叩响房门,“你在里面吗?”
      屋中并无应答,她转身看向台阶下的江煦用口型问他怎么办。
      “你推门试试。”江煦小声道,刚说完他就接到了江老爷子的电话,仪仗队要出发了他被勒令立马回到前院。
      周瑾藜已经将门推开一道小缝,江煦边祈祷她能成功边快步赶往灵堂那边。
      “小叔?”
      周瑾藜终于见到了消失的江聿苼。
      他呆坐在魏书伊生前最喜欢的那张贵妃榻上,穿着修身的黑西装,手中攥着一块玉坠。
      忽然闯进的光亮让江聿苼半眯了下眼睛,再反应过来时周瑾藜已经站到他面前。
      “我们一起去送送她好吗?”
      没有回音,但江聿苼抬头望向了她。
      “我记得她爱吃城北的蝴蝶酥,所以昨天去买了一份,可是早上出门不小心摔碎了只有两块完整的,大人们说这没办法摆上贡桌,我只能一直装着它。”
      周瑾藜从口袋里小心翼翼的拿出被油纸包着的两块蝴蝶酥。
      “江煦说你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这个没有特别甜,她偶尔没胃口会用它垫一垫,我知道你也没胃口,不妨吃点,记住这个味道以后买给她好不好?”
      “你和她感情还不错?”江聿苼声音沙哑,开头几个字几乎是用气声说的。
      “我很喜欢她,喜欢听她唱曲,喜欢吃她做得南瓜饼,喜欢她种的花,我也种过,但养不出院子里那么漂亮的。”
      江聿苼垂下眼眸,“是很漂亮,可明年就看不到了。”
      “不会的,我这几年都有和她学,至少院里的花明年还能长起来,我已经问过江煦的爷爷,他说我随时都能来照顾它们。”
      “可以教教我吗?”
      “当然,但我有个要求。”周瑾藜伸出食指比在胸前。
      江聿苼沉默片刻抬眸道:“好,你说。”
      “现在吃掉这两块饼干,然后我们去送她。”
      说罢她把油纸递到他嘴边,“尝尝吧,真的很好吃。”
      江聿苼就着她的手将蝴蝶酥喂进嘴里,很酥,的确没有特别甜。
      泪水划过面颊,他尚未抬手就被面前的人飞快拭去。
      周瑾藜不合时宜的想到她那个没来得及记住样貌只能从照片和爷爷的描述里想象的母亲。
      假如她在,应该能和江聿苼的妈妈很聊得来,爷爷说她俩有点像,性子安静,都热衷于下棋,或许她们会经常坐在一起对弈,也有可能是共同研究糕点亦或交流养花心得。
      如果她们做朋友,那她该怎么称呼魏书伊呢。
      江聿苼已经起身找到镜子整理了自己的仪容,“我们走吧,瑾瑾,这样叫你可以吗?”
      “嗯,都行。”
      风停了,散落的柳絮随着两人的脚步微微晃动,然后很快陷入平静。
      那时他俩都预料不到几年后会与对方步入婚姻,那时的他俩都希望路再远一点,这样就能晚些和长眠的人说再见。
      周瑾藜从梦里哭醒,朦胧之中感觉有人在用湿毛巾给她擦脸。
      意识清明后她看到江聿苼近在咫尺的脸。
      “江聿苼。”
      “嗯,我在。”
      他摸摸她的发顶,瞳孔中映照出她仍有余悸的表情。
      周瑾藜双手环住他脖子顺着他的力道被带着坐起,脸埋在他颈窝。
      江聿苼拥住她,“没事了,只是梦。”
      “江聿苼。”
      “嗯。”
      “我梦到妈妈了,她们坐在一起下棋,还说想喝我泡的茶,可我找不到茶壶,找了很久怎么都找不到,我看到你回来想问你茶壶在哪可你不理我,像听不见我说话,然后你们都消失了,我被关在院子里喊了很久都没人答应……”
      她抽噎着断断续续拼凑出梦里的场景,江聿苼搂紧她慢慢摩挲着她后背试图安抚,没忍住也湿了眼眶。
      “没事,没事了瑾瑾,我在,永远在。”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撒到两人怀中,相依的心跳为彼此供暖。
      在这个即将终结的夏天,周瑾藜作出决定,“我们不离婚了吧,江聿苼。”
      “不离,我从来都没想过真的离开你。”
      “今天还上班吗?”江聿苼重新拿来毛巾把她脸上的泪痕擦干净。
      “当然要。”
      “那下午请两个小时的假和我去办过户手续?”
      “干嘛一定要办手续,像在分财产。”周瑾藜犹豫几秒还是说出了后半句。
      “聿硕在景市的业务暂时没办法完全放手,近两年我在栎城呆的时间大概很难超过在景市,你在这里有套自己的房产方便些。”
      完全前言不搭后语的解释,周瑾藜不觉得这两者有太大关联。
      “那徐姨裕叔都在这边,你吃饭怎么办?”
      “我自己会做,想吃好的可以回家蹭,爸现在也爱研究美食。”
      “他有生我的气吗?”
      “他只会怪我没哄好你,骂我没用,江钰欣也骂。”
      周瑾藜终于笑起来,“下次我要让江煦帮忙录音。”
      “又不是没听过他们骂我。”江聿手指轻刮过她鼻尖,“好了,下床准备吃饭吧,早高峰提前点出门,我送你上班。”
      说让她下床结果最后除开洗漱全程她都被抱着没下过地。
      “江聿苼,我拖鞋要掉了。”
      两年没见这人的肌肉好像更健硕了,周瑾藜捏捏他的胳膊。
      嗯,确实是。
      “掉了等会儿我来捡。”
      “裕叔和徐姨都在呢你放我下来。”
      周瑾藜埋着头不敢看楼下两人调侃的眼神。
      “本来想和我老婆待一整天的,但她要上班,做老公的自然要全力支持老婆打拼事业。”
      “好的不学专学顾清远那套油嘴滑舌。”
      “哎,小姐和江先生看起来完全没有离婚的风险了。”徐橘芬满眼笑意。
      严裕欣慰点头,“那当然,我昨天就跟你说我们的合同不用改签。”
      “其实改不改的江先生都不会让小姐来付工资,不改肯定最好。”
      两人的密谈在周瑾藜和江聿苼下楼后终止。
      一个去餐桌前检查碗筷一个准备去将车开到门口。
      按部就班,同从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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