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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数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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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的青春学园。
夕阳把网球场染成暖橙色,结束部活的铃声刚落,一年级新生们便拿起扫帚和抹布,叽叽喳喳地收拾着场地。
越前龙马一手揣在运动制服裤兜里,另一只手懒洋洋地拖着扫帚,竹制扫帚划过地面,扬起细碎的灰尘。
"越前!你就和我打一场嘛!就一场!"堀尾聪史踩着运动鞋,一路小跑跟在他身后,语气里满是不甘的怂恿。
"不要。"越前的声音淡淡的,猫瞳半眯着,目光落在远处网子上挂着的网球上,丝毫没有动摇。
"哎呀越前你怎么这么不近人情!"堀尾绕到他面前,张开手臂拦住去路,"一球也可以啊!"
"不要。"越前侧身绕过他,继续往前拖地,动作干净利落。
堀尾咬了咬牙,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我请你喝饮料!冰的!就一球,行不行?"
越前拖地的动作顿了顿,侧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那就一球。"
网球场的角落瞬间热闹起来。加藤胜郎和水野胜雄扒着网子,好奇地探头张望。"堀尾能接住越前的球吗?"水野挠了挠头,语气里满是怀疑。
胜郎皱了皱眉,认真分析道:"应该不行吧……越前的击球速度超快的。"
堀尾双手握紧网球拍,深吸一口气,将网球高高抛起。"看招!"他大喝一声,球拍狠狠挥出,网球带着风声飞向越前的场地。
越前站在原地没动,直到网球快要落地时,才缓缓抬起球拍。"啪"的一声轻响,网球被精准回击,带着旋转直奔堀尾的反手位。
"可恶!"堀尾脸色一紧,拼尽全力扭转身体,双手死死按住球拍,将球勉强打了回去。可他用力过猛,网球直接飞出了网球场,朝着不远处的花园方向直直飞去。
"糟糕!"堀尾看着越飞越远的网球,脸色瞬间变白。
"飞得真远呐。"越前收起球拍,回头遥望了一眼,语气里带着点意外。
胜郎和水野也惊呆了,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慌乱。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惊呼:"啊!"
"堀尾!你打到人了!"胜郎率先反应过来,拉着水野就往花园方向跑,堀尾也如梦初醒,慌慌张张地跟在后面。
越前收起扫帚,背起放在一旁的黑色背包,也不急不缓地走出了网球场。
花园边的樱花树下,一个女生正躺在地上,乌黑的长发散乱在草坪上,身边散落着几本摊开的书,封面上还沾着些草叶。
"你没事吧?"胜郎蹲下身,焦急地问道。
堀尾凑上前,看清女生额角渗出的血迹时,眼睛一翻,直接晕了过去。"堀尾!"水野赶忙伸手扶住他,一脸手足无措。
越前快步走上前,目光落在女生苍白的脸上和额角的伤口上,眉头微微蹙起。"赶紧找老师,送医院。"他对着胜郎说道,语气比平时严肃了几分。
"哦!好!我马上去!"胜郎如梦初醒,转身就往教学楼的方向狂奔。
森田雪头痛欲裂,意识在清醒与模糊之间反复拉扯。
她费力地睁开眼睛,朦胧中,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清澈的猫瞳,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冷静。紧接着,她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喂,你没事吧?"
话音刚落,强烈的眩晕感再次袭来,她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周围的光线柔和了许多,是在一间安静的病房里。窗帘半掩着,午后的阳光透过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
头依然隐隐作痛,像是有重物压着,钝钝的,闷闷的。
守在床边的护士一看到她睁开眼睛,立刻起身:"你醒了?我马上去喊医生!"
很快,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仔细检查了她的瞳孔和心率,温和地问道:"哪里有不舒服吗?"
"头好痛……好像一直在晃。"森田雪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神里满是茫然。
"这是正常现象。"医生点点头,"你磕到了头,有点轻微脑震荡,好好休息就会缓解。"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医生又耐心地追问了一句。
森田雪眨了眨眼,大脑一片空白,像是被清空了所有记忆。她看着医生和周围陌生的环境,轻声问道:"我是谁啊?"
医生和闻讯赶来的森田夫妇都愣住了。医生沉默了片刻,对森田夫妇说:"家属先出来一下。"
病房外,医生表情严肃地解释道:"病人的头部有少量淤血,短期内可能会影响记忆功能。等淤血慢慢消散,记忆应该会逐渐恢复,不用太担心。"
"好,谢谢麻生医生。"森田爸爸穿着白大褂,显然也是同行,他轻轻拍了拍妻子的肩膀,试图安抚她满面的忧色。
"有事随时找我。"麻生医生说完,便转身回了办公室。
病房里,森田雪望着天花板,眼神有些空洞。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病房里的光线也变得昏黄。她侧躺着,百无聊赖地抬起右手,轻轻覆上右眼,指尖传来眼睑细腻的触感。
睁开眼的瞬间,她愣住了。
视野里悬浮着一个数字——"30"。
淡金色的光芒,半透明的质感,就那样静静地漂浮在距离眼睛大约一尺远的地方。不大不小,却无比清晰。
她下意识眨了眨眼,数字依然在那里。
换左手捂住左眼,数字也没有消失,反而随着她的眨眼微微晃动,带着几分诡异的真切。
她试着转头,数字跟着移动;闭上眼,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再睁开,它又出现了,像是长在她视网膜上一样。
奇怪的是,她并不感到害怕。
这数字没有带来任何不适,不痛不痒,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地存在着。她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心里莫名涌起一股奇异的平静,仿佛这东西本就该在那里似的。
"或许是磕到头的后遗症?"她在心里想着,决定暂时不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她蹙起眉头,刚想细究,病房门便被轻轻推开。
"小雪?"
熟悉又陌生的女声传来,森田雪抬眼望去。
门口站着一个女人,穿着米白色针织开衫,长发松松挽在脑后,眼角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却在对上她目光的瞬间泛起水光。
零碎的记忆如春日融雪般涌来——清晨厨房里飘散的味噌汤香气、睡前温柔拍着后背的手掌、雨天撑着伞等候在校门口的身影,还有无数个被温柔唤醒的早晨。
"妈妈。"她喃喃开口,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自然而然地唤出了那个称谓。
森田妈妈的眼泪瞬间滚落,顺着脸颊砸在衣袖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快步走到床边,双手颤抖着握住女儿的手,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小雪,你想起妈妈了?还记得什么?"
森田雪努力在脑海里搜寻,那些记忆像是被打碎的玻璃球,散落在各个角落,她只能捡起一些碎片。
"我记得家里的样子……记得妈妈做的味噌汤很好喝……还有,爸爸好像是医生?"她皱着眉,有些不确定地说,"别的……还是模模糊糊的。"
"没关系,慢慢来。"门口传来沉稳的男声。
森田爸爸端着保温水壶和食盒出现在门口,深蓝色的衬衫袖口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
听到女儿的声音,他浑身一颤,脚步都顿了顿,随即快步上前,放下东西便握住森田雪的手,掌心的温度温暖而有力。"小雪,感觉怎么样?"
森田雪看着眼前关切的两张脸,苍白的唇瓣牵起一抹浅浅的笑:"见到你们,就想起来了。"
她没有说的是,眼前那个"30"依然悬浮着,安静地、神秘地存在于她的视野中。
"好事,慢慢来。"森田爸爸抬手揽住妻子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又转向女儿,"先吃点东西,你都一天没好好吃饭了。"
第二天一早,办理完出院手续,森田雪坐在轿车后座,看着窗外的街道缓缓后退。
四月的东京,樱花树的枝桠抽出嫩红的新芽,偶有几瓣早开的花飘落在车窗上,又被风吹散。街边的店铺挂着各色招牌,偶尔有穿着校服的学生骑自行车经过,车铃声清脆地响起。
她的目光落在车窗玻璃上,那个数字已经变成了"29"。
是昨晚睡觉前变的。她清楚地记得,躺在病床上准备入睡时,"30"忽然轻轻闪烁了一下,然后变成了"29"。像是某种倒计时,又像是某种标记。
倒计时……在倒数什么呢?
森田雪在心里默默想着,却找不到任何头绪。
"小雪,是不舒服吗?"森田妈妈从副驾驶座侧过头,担忧地看着她。
她回过神,对妈妈露出一个明朗的笑:"没有不舒服,就是想看看外面的风景。"
"对了,"森田妈妈像是想起什么,眼睛亮了亮,"今天早上伊藤阿姨送了她自己做的糯米团子,甜咸两种口味,等下到家尝尝?"
"哇,一定很好吃!"森田雪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糯米团子软糯的口感,带着豆沙的甜润或是海苔的咸鲜,不由得咽了咽口水,"爸爸妈妈也一起吃呀。"
"和你爸爸一个样,说起吃的就一副馋样。"森田妈妈无奈地调侃。
驾驶座上的森田爸爸立刻反驳,语气带着几分骄傲:"我女儿当然像我,有口福才好。"
车子驶入一条安静的住宅区街道,最终停在一栋传统的日式独栋房屋前。黑色的木栅栏围着小小的庭院,院子里种着几株山茶,花瓣上还沾着晨露,在阳光下泛着润泽的光。
推门而入,玄关处铺着整洁的地板,森田雪换上柔软的室内拖鞋,跟着父母一一熟悉家里的格局——铺着木地板的客厅宽敞明亮、飘着木质香气的和室铺着榻榻米、阳光充足的书房三面墙都是书架,最后是她自己的房间。
确认她没有不适后,父母便去收拾出院的行李,让她自己待一会儿。
森田雪在房间里慢慢溜达,指尖轻轻拂过榻榻米的纹路。
房间不大,却布置得很温馨。靠窗是一张书桌,桌上摆着台灯和几本书;床铺得整整齐齐,粉色的被褥上躺着一只黑白相间的大熊猫玩偶,圆滚滚的脑袋憨态可掬。
她走到书架前,指尖轻轻拂过那些书脊。从基础的计算机入门书到深奥的黑洞理论、量子物理学著作——《时间简史》《量子力学导论》《黑洞与时间弯曲》……涉猎之广让她惊讶不已。
"我才国中一年级,居然在看这些?"她皱着眉想要细究,脑袋却突然传来一阵钝痛,只好作罢。
"等记忆恢复了再说吧。"她轻声自语。
森田雪把那只熊猫玩偶抱在怀里,躺倒在床上。玩偶的绒毛蹭着脸颊,带着淡淡的阳光和洗衣液的味道,让人莫名安心。
窗外有鸟儿在叫,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照进来,她抱着熊猫,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和室的纸拉门,在榻榻米上投下柔和的光影。
伊藤阿姨带着一盒刚烤好的曲奇来访,森田雪和妈妈陪着她在和室喝下午茶。矮几上摆着精致的茶具,抹茶的清香混合着曲奇的奶香味,弥漫在小小的空间里。
"还是小雪安静乖巧,"伊藤阿姨喝了口抹茶,笑着抱怨,"不像我家那个臭小子,每天在球场上疯跑,回来一身汗味,臭烘烘的。"
"听说小风在打比赛?"森田妈妈问道。
"是啊,篮球社团的选拔赛,天天练到很晚。"伊藤阿姨点点头,"说起来,小孩子这个年纪最缺钙了,我最近买了一种咀嚼钙片,小风说味道不错,效果也挺好。"
"小雪这次磕到了头,是该补补钙。"森田妈妈看向女儿,"改天我们一起去买。"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远处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正聊着,院子里突然传来少年爽朗的呼喊声:"妈妈,我回来了!"
不一会儿,玄关处传来敲门声。森田雪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年,穿着冰帝学园的蓝色运动服,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脸上带着运动后的红晕。
"小雪,好些了吗?"伊藤风弯腰换鞋,将手里的纸袋递给她,"听说你磕到了头,特意给你买的铜锣烧。"
森田雪接过纸袋,温热的触感透过纸袋传来,记忆随之涌来——这个比她大一岁的邻居哥哥,从小一起在庭院里追跑打闹,会把最甜的糖果分给她,现在是冰帝学园二年级的学生,也是篮球社团的成员。
"谢谢小风哥哥。"她笑着道谢,眼睛弯成了月牙。
伊藤阿姨从和室出来,看到儿子便随口问道:"小爱啊,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妈妈!不要叫我小爱了!"伊藤风立刻皱起眉反抗,脸颊微微泛红。
森田雪在旁边偷偷笑了起来。她想起记忆里的缘由:伊藤妈妈怀孕时一直以为是个女孩,提前取了"小爱"这个小名,天天念叨着,没想到生下来是个男孩,可这个小名却一直沿用至今。记忆里的趣事,远不如亲眼看到小风哥哥窘迫的样子有趣生动。
送走伊藤阿姨和伊藤风后,森田雪站在玄关,望着暮色中渐渐远去的两道身影。
她低头看了看眼前的数字,依然是"29",安静地悬浮着,像一个无声的谜题。
明天,它会变成"28"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