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效隔绝（ABO）》周满月

1、001 沦陷

　　温时与今年22岁，是WSA最权威的稀晶和粒子学研究专家，有三个博士头衔，负责联邦军事领域目前最受关注的“摩卡”微型化项目。

　　三个月前，他在听证会现场受到质疑：

　　“一个Omega，凭什么负责联邦最重要的军事项目！”
　　“你连自己的发热期都主宰不了，怎么保证最新科技的安全？”

　　类似的攻讦非常多，反对方无法找到他研究和人格上的漏洞，就转而攻击他的性别。

　　温时与对这些或嫉妒或偏见的质询不发一言，在会议现场拿出一台新型摩卡试验机，粉笔盒大小，操作简单。只见他随手一挥，金色的粒子场域瞬间笼罩数千平米的大会场，让所有反对的人乖乖闭嘴。

　　温时与说：“如各位所见，摩卡微型化项目已经取得突破性进展，接下来，我和团队将进驻远海最顶尖的军事学府，进行最新型号摩卡的测试和数据采集。”

　　他的视线缓缓扫过全场，在这些满脸震惊的Alpha面前陈述：“WSA不是从零开始，我们是凭实力获得的这个项目，比起攻击我个人的性别，各位还是凭实力说话吧。”

　　回到后场，二哥温洛谦笑容温雅，将他鬓边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气成这样，把那群泰山北斗当学生教训？”

　　温时与愣了一声，这才想起这里不是他的WSA实验室，底下坐着的也不是他的学生和组员。

　　“二哥……对……”温时与垂下那双天空般湛蓝的眼，下意识道歉。

　　“不用道歉，有我在，哪个敢说温家五公子的不是？”

　　温洛谦帮他整理了一下领带，调整衬衫领口的位置，抚平白大褂的肩线，动作十分轻柔。

　　温洛谦说：“温家可是联邦科技巨擘。况且，是他们欺负你在先。”

　　温时与垂着眼，心中泛起一片温暖的涟漪。

　　三个月后。

　　一辆印有“WSA尖端实验室”标识的厢式货车在远海军事学院大门前缓缓停稳。

　　车门划开，一群年轻学生们率先跳下来，手脚利落地开始搬运后车厢里的精密仪器，动作十分熟练。

　　温时与最后下车，看着面前巍峨的学院大门，心中五味杂陈。

　　这里有他心心念念的人，可惜……那个人并不想见他。

　　一种久违的、近乎怯懦的情绪涌上心头，他下意识侧头，看向岗哨光洁如镜的玻璃。

　　倒影里的人，一身剪裁精良的实验室白大褂，底下是价格不菲的私服。及腰的长发用一根橡皮筋随意地束在脑后，露出白皙精致的整张脸。典型的东方骨相，却嵌着双天空般湛蓝的眼。

　　颈间戴着一个扎眼的银色项圈，是最新型号的信息素抑制器，昭示着他是个需要严加看管的、高阶的Omega。

　　他对着玻璃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确认项圈上的绿色指示灯亮起，安全扣紧闭。

　　岗哨的卫兵“啪”地立正敬礼。保安室窗户推开，探出张和蔼的脸：“温博士，好久没见！又来给学生们调试mocha？”

　　温时与微微颔首，声音清冽：“又要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保安连连摆手，脸上堆满笑，“每次您来，学院里这帮小崽子都跟过节似的！”

　　闸门缓缓开启。
　　温时与带着学生穿过门禁。

　　右侧操场上，数百名军校生正在训练。喊声震天，迷彩服被汗水浸透，Alpha的气息是旁处看不到的浓烈。

　　“温博士！”不知是谁先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训练队伍顿时骚动起来。

　　“哪个温博士？”
　　“天！他比全息投影里还漂亮！”
　　有人大胆地吹了声口哨，立刻引来一片哄笑。

　　“温导！等我毕业就去考你的WSA！”一个学员扯着脖子高喊。

　　“瞎喊什么！快回原位！保持纪律！”教官粗犷的呵斥声响起，自己那双眼睛却也没从那人身上挪开。
　　“得了吧，班长，别装了，你自己的眼睛都看直了！”队伍里有人起哄。

　　“省省吧！温导是我们的！”温时与身边的学生喊回去。
　　“哟，小林妹妹生气了！”
　　“小林妹妹别生气啊，温导是我们顾长官的！”

　　“你们闭嘴！”队伍里最年轻的林瑞薇涨红了脸。

　　温时与唇角微微牵起，视线轻飘飘掠过那些年轻、直白的面孔，脚步未停。

　　教学区总算清净下来。

　　温时与吩咐林瑞薇：“瑞薇，先带大家和器材去三号实验室，做好准备工作。我去跟项目负责人打声招呼。”
　　“好的，老师。”林瑞薇乖巧应下。

　　温时与转身，独自走向位于学院东侧的行政大楼。身后有人窃窃私语：

　　“是温博士……”
　　“天，他好漂亮……”
　　“他真的是Omega吗？为什么我一点信息素都闻不到？”
　　“S级Omega哦，看见他脖子上那个银色项圈没？特制的超强效型号，据说能完全锁死S级信息素。”
　　“S级？！难怪……”
　　“不然谁敢让他随意进出这里，几乎全是血脉贲张的Alpha！”

　　这些私欲被自动过滤。

　　温时与停在一扇挂着“高级军官办公室”铭牌的深色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屈指，叩响。

　　“进。”门内传来一个低沉冷峻的字眼。

　　温时与打开门，办公室里整洁明亮。

　　顾长空坐在房间左侧的红木办公桌后，正听取一名下级军官的汇报，知道进来的是谁，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深灰色联合舰队高级军官制服，显得人气宇轩昂，肩章上的将星在明亮的光线下折射出冷硬的光。

　　见他在忙，温时与也不出声，安静地走到右侧的沙发区坐下，双手搁在膝头，目光转向窗边两盆青翠的绿植。

　　上次来还不是这两盆，死掉了？顾长空会给它们浇水吗？他有点想象不出。这样说来，他已经有五个月没有踏进这间办公室了。

　　正想着，不远处下级军官的汇报声戛然而止，温时与下意识望过去，正对上那名军官黏在他脸上的视线，四目相对的瞬间，这名军官倒抽了一口凉气。

　　好看吧，名草有主了。温时与在心里感慨。

　　办公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先下去吧。”顾长空对那名军官说，声音平直，听不出情绪。

　　“是！是！”军官如梦初醒，左脚绊了右脚，又险些被地毯绊倒，慌乱中也不知是向谁道歉，几乎是扑出了办公室。

　　房间里便只剩下顾长空敲击键盘的声音。清脆，规律，冷漠，一如发出它的主人。

　　温时与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

　　“我难得来一趟，哥都不亲切。”他率先打破沉默，声音里参了半分软糯，是小时候总能让哥在意的语调。

　　顾长空停下敲击键盘的动作，终于抬起眼。

　　那是一双铁灰色的眼睛，锐利，明亮，看不出一丝情绪。

　　“温博士大驾光临，军情汇报都得为你让路。”语气低沉平直，带着少许不悦。

　　温时与假装没听出，就用那双氤氲着水光的蓝眼睛看他，轻轻牵起唇角：“能被轻易耽误的汇报，本身也不是很紧急吧？而且那不能怪我，是哥没能严于律下。”

　　声音太过软糯，像是一只猫爪，在顾长空的心间挠了一下。他没有接话，将目光重新投向光屏，仿佛说话的人只是一团无关紧要的空气。

　　温时与禁不住叹了口气。

　　他从文件袋里取出一份厚厚的档案，放在桌上，推到顾长空面前：

　　“这是本季度‘摩卡’项目的全部实验数据和分析报告，需要哥签字确认。”

　　顾长空接过，快速翻阅，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钢笔，在需要负责人签字的地方利落书写，然后将其中一份回执放到温时与面前的桌上。

　　温时与没有接。

　　“哥，我听你的话，和长辈介绍的Alpha尝试了相处。但是不行。”

　　他停顿了一下，垂下眼眸。

　　“我还是喜欢你。”

　　这是温时与对顾长空的第127次告白。

　　顾长空坐在原地，连呼吸都没有乱一下。

　　以前温时与表白的时候，顾长空还会暴怒，还会痛心，会认为温时与鬼迷心窍、执迷不悟，现在简直就像免疫了一样。

　　温时与已经在等他下逐客令了。

　　高大的身影站起，绕过办公桌，走向右侧的沙发区，顾长空脱下上衣的制服外套，随手抛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在刚才温时与坐过的地方坐定。

　　那双铁灰色的眼睛抬起，看着他，朝他伸出一只手：“过来。”

　　这是一个心照不宣的信号，是一场战役即将发起，一场海啸即将席卷出浪潮。

　　可是，在这里？

　　温时与的眼睛微微睁大，心脏在胸腔里发出颤音。

　　“哥……”他轻轻唤了一声，垂下眼，心中有些许犹豫。

　　温时与喜欢顾长空。他们是标记了彼此的伴侣，却从来不曾共同度过易感期或发热期。

　　他们不常见面，顾长空也极少碰他，极少，即便有，也是像这样突如其来的要求，突然到，让温时与犹豫，甚至胆怯。

　　却还是因为渴望而伸出手。

　　牵过那只手，就这样被拉近，被蛊惑。

　　顾长空知道他能轻易让温时与沦陷吗？大抵是知道的吧，所以当温时与坐上去，羞耻地快哭出来，他还能按住他的腰，继续缩减两人之间的距离，让他颤抖，让他更深地呜咽。

　　“你可以走了。”结束之后，顾长空飞快地平复呼吸，重新套上联合舰队高级军官的制服上衣，坐回他的准将椅，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温时与晕晕乎乎的，蓝眼睛里氤氲着水雾，脸颊上还泛着让人心动的红。指尖还在颤抖，温时与勉强整理好衣服，抚上颈间的抑制项圈，确认项圈正常工作，他平复一下呼吸，缓缓站起身。

　　“好。”

　　趔趄了一下，差点没站稳，面色就更红了一些。

　　“去里面洗把脸。”顾长空冷淡地说。

　　“哦。”

　　走进办公室附带的休息室，第一眼看见了床，温时与的大脑宕机了一下，忍不住就蹲下身抱住自己，将滚烫的脸埋进手心里。

　　温时与，你真是没救了。

　　他在心里吐槽自己。

　　那个人明明那么冷淡，可是，他怎么就那么喜欢他，喜欢到，一个呼吸，一次短暂的亲密，就能让他整个人都烧起来。

　　冷水并没有起什么实质性的作用，等真正离开那间办公室，温时与还是懵的，感觉自己像颗煮熟的番茄，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不该想的清除出脑海，朝三号实验室走去。

　　远海军事学院是远海星区最高等级的军事学府，配备有远海星区最高级别的军方实验室。

　　温时与刷卡，经过层层关卡，进入三号实验室。

　　林瑞薇似乎刚刚接洽完毕，设备安装的差不多，接下来就是准备仪器。

　　温时与穿上防护服，戴上护目镜，瞬间切换成那个严谨、权威的温博士。

　　曾几何时，他的梦想是一套房子、一个小院子，可以躺在阳台的躺椅上晒太阳，偶尔看看闲书，出去散步，摸一摸小狗毛茸茸的脑袋。事实却是，整整七年，他几乎住在实验室，生活里只有冰冷仪器和复杂公式，日复一日地研究稀晶和粒子。

　　温时与并不喜欢实验室，也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天才，更没有因为获得了学位和奖项就有多开心。毕竟，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换取能够站在顾长空身边的资格。

　　可那个人，温时与想起办公桌后那个冷硬的身影，已经很久不愿意将目光落在他身上了。

　　茶歇时间，温时与走到茶水间外，听见里面的学生在议论：

　　“温博士讲得太透彻了，我都要爱上他了！”
　　“人美，心善，想娶，想挂名。”
　　“别做梦啦，温博士心里早就有人了。”
　　“哎？是谁？”
　　“我们顾长官啊！联合舰队最年轻的执舰官，名门顾家的二公子，联邦准将，S级Alpha，多少Omega的梦中情人！”

　　“wow，那听起来很登对了~”
　　“听说温博士追了顾长官好多年，但顾长官一直对他很冷淡。”
　　“为什么！”

　　“好像……顾长官有喜欢的人了。”
　　“哎？谁啊？难道是谭长官？”
　　“听说他俩是过命的兄弟。”
　　“可是谭长官也是Alpha。”
　　“怎么，你歧视我们双A的浪漫？”

　　“不是，你们不觉得，只有温博士那张脸，才配站在我们顾长官身边吗？”
　　“怎么说话呢，我们导那张脸，站谁身边都不怯的好吧！”
　　“不行，我坚持双A，我站顾谭！”
　　“自古英雄配美人，我站顾温！”
　　“顾谭！”
　　“顾温！”

　　温时与推门走进茶水间。

　　议论声戛然而止，学生们瞬间装作很忙的样子，喝水的喝水，低头搅拌咖啡的搅拌咖啡。

　　温时与径直走到咖啡机前，给自己接了一杯黑咖啡，然后转身，背靠着冰冷的流理台，看着杯中黑色液体冒出的袅袅热气，平淡开口：
　　“不觉得，‘温顾’听起来更顺耳吗？”

　　“噗——咳咳咳！”立刻传来被水呛到的剧烈咳嗽声。

　　一个男生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说：“温、温博士，您……您真是这个！”他偷偷竖了下大拇指。

　　另一个女生连忙道歉：“对不起温博士，我们就是私下瞎聊，您千万别介意。”

　　温时与抿了一口咖啡，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没关系。不过，私下说说就好，传出去，味道就变了。”

　　“您放心，我们明白。”学生们纷纷点头。

　　“所以，温博士，”一个穿着舰队制服的女生怯生生地举手，大眼睛里闪烁着好奇与勇敢，“您真的……想攻下我们顾Sir啊？”

　　她话音刚落，就收获周围一圈惊恐的眼神。

　　温时与看着她，蓝色的眼睛里漾开浅浅笑意。

　　那个顾长空啊，欺负了他这么久，总得让他找机会报复回来不是。

　　午餐时分，温时与拿着从医疗中心顺来的饭卡，踏进了高级军官的独立餐厅。

　　他端着餐盘，视线在用餐区扫过，没见到那个想见的身影，却看到了另一个熟人。

　　谭越，顾长空的好友，军事情报系的教官，也是个S级Alpha，但他天天装B。

　　温时与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刚拿起餐勺，就听见谭越用他那特有的、带着讥诮的语调问：
　　“听说你要攻了顾长空？”

　　温时与拿勺子的手一顿，一股心虚爬上背脊，随即若无其事地舀起一勺汤，送到色泽偏淡的唇边：

　　“你们军事情报系，是增设了‘八卦情报学’专业吗？”

　　谭越从餐盘里抬起头，目光沉沉地看他一眼：

　　“鉴于你目前正在进行的3个联邦级重点军事项目，温博士是不知道自己身边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吗？”

　　刚夹起的一筷子土豆丝，顿时失味。

　　温时与放下筷子，抬起眼看谭越：“还是喜欢你以前哑巴时候的样子。”

　　手背就被对方的筷子不轻不重地抽了一下。

　　“你不去围着顾长空转，跑我这来干什么？”谭越扔下筷子，拿起钢叉卷盘子里的意面。

　　温时与揉了揉被抽痛的手背，突然想到早上办公室发生的事，赶忙垂下眼睛：“那也要那座冰山愿意融化才行。”

　　话音刚落，旁边经过的几名年轻军官纷纷放缓脚步，向温时与点头致意。
　　“温博士好！”
　　“温博士好！”

　　“这么受欢迎，何必抱着块冰山自讨苦吃？”谭越不以为意地嗤笑。

　　“你嫂子也很受欢迎。”温时与轻飘飘地提醒。

　　谭越那张总是堆砌着讥诮或戏谑的脸上，就罕见地露出一个近乎痛苦的表情。

　　这顿饭，最终谁也没能吃下去。